文案
因為執著,軒轅鳳辰在人世間苦等八年,為了等待虛幻的希望。
明知昆侖之約是虛幻,但他卻寧願相信,
那人就算化成了鬼、化成了風都會回來自己身邊。
若是化為鬼的人不能回來,那麼就讓他入幽冥找他吧!
因為執著,左靜言在幽冥苦守八年,為了守護自己的諾言。
為子受盡地獄之刑,最後為了守諾而含一口孟婆湯而不入喉。
待在冰冷地獄的他自問,自己在等待什麼?
也許是再見那心中摯愛一眼,含笑墜入輪回……
離別八年光陰,阻了生死,卻隔不了相思。
此情撼天,神亦垂憐。
花開並蒂,兩生寄情。
楔子
「孰此兩生花,陰陽兩界可由根柄處互通。但你要記得,陽世人走于陰界,不得惹鬼差,不能招邪念,一對時辰之內便要回來。否則......」
「否則」後面是什麼,那豐神如玉的神祗並未明說,只是淡淡一笑。
青年睜眼,竟然只是剛剛做了南柯一夢。
可醒來,自己手中卻是已握了一枚蓮實。
「執此兩生花。」
夢中人所言,言猶在耳。
握緊了掌中的唯一希望,他爬出這怪石嶙峋的所在,抬眼看,昆侖之巔竟如在雲端之上那般遙遠。
幾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從那上面捨身一躍而下還能活命。
但......
看看手中散發出淡淡華光的蓮實。
八年了,他仍沒有放棄這希望。
「執此兩生花,陰陽兩界可由根柄處互通。」
但願這朵兩生花能帶他找到那人!
握緊了手中的希望,青年咬著牙在深山中穿行了十數天,終於走出山谷。
來時一身華衣,現在也早已汙損淩亂得不堪入目。
氣宇非凡的貴公子,竟為此行而淪落得有如鶉衣百結的乞丐流民。
更為驚喜的是見他還能活著走出來的人們。
當先一個黃衣醜道士幾乎是撲上來就想抱著他嚎啕大哭,被他輕巧地閃開,領兵的將士行至那青年面前單膝跪下,稟報道:「五皇子,我們奉命前來尋您。將士們已經在昆侖山麓找了您三天三夜了。」
那青年抬眼看了一下,喝令眾人把架在道士身後的閃亮刀刃放下,拿這樣也能被他們尋到的事實沒辦法。
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傳令下去,即刻回京吧!」
一令即出,號角響起,在等待召回滿山遍野的軍士的同時,立刻就已經有人奉上香軟的絲巾,金盆熱湯他洗臉洗塵,並有侍女捧來最柔軟順滑、做工上乘的衣物服侍他更衣。
片刻後,一個風雅華貴,容裝整潔,身形修長男子出現在眼前,丹鳳美目,斜眉入鬢長。竟是如玉般的美人。雲緞似的逡滦惴矝]能把他的風采壓下,反而只是更合襯地托顯出了他的貴族氣勢。這人仿佛是天上的神仙,從傳說中諸神安憩的昆侖之巔飄然而下,衣帶當風。
一言不發地接通下屬遞到他手中的馬恚砩像R的青年把手中牢牢緊握著那枚蓮實小心藏入懷中,回望了一眼雲霧飄渺的昆侖山,不再打話,策馬前行。
逶迤了整條山路的大軍緊隨他身後,竟自去了。
馬上,只聽得系於他腰間的紅鈴迎風微動,叮嚀有聲,一路遙灑下如竹露滴空階般的清響。
第一章
風從窗子裡吹進來,牆上一副閒筆寄情字畫在風中來回蕩漾著,定睛看時,那字畫已煙黃了紙面,時光竟嫋嫋地在上面走過了八年。
八年來,軒轅皇朝仍牢牢地控住天下,但京城中也發生了不少改變。
但無論怎麼改怎麼變,小老百姓的日子也還是得這麼過下去的。
既然正經兒的大事輪不到他們做主,那麼在一天辛勞之後,關心關心朝廷最新動向,熱心於皇室八卦之類的,把那些高高在上的皇族們的距離拉近,在茶前飯後閑嗑牙以做聊資,這日子自然也就算是有滋有味了。
其中,這些有關皇室的小道消息裡,最叫人津津樂道的,便是三個月前太后敬香禮佛,把大家好奇了許久卻從來不在眾人面前露面的五皇妃給帶出來了。
據說她自八年前與五皇子沖喜成親以來,一直都鮮少在民眾面前露面,眾人揣測之余,自然也關注頗多。
會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王妃如此關注,當然其來有自。
那是因為她、居然、是那個冠蓋滿京華的五皇子的妻子,而且姻緣早定!
啥?你不知道五皇子是什麼人啊!?
那可是傳說中含著金匙出生的富貴祥瑞兒!自打八年前被從北嶽行宮接回來後,不久就嶄露頭角的五皇子可謂少年得志,又是太后最寵愛的兒子,現在更是手掌兵權,屢建奇功。且他人又生得極好,白馬輕裘,有他出現的地方總有一堆被迷得失了魂的大姑娘小夥子。昔年擲果潘郎,載花宋玉,也只不過如此。
所以「五皇妃」這個名份,若不是一早姻緣天定,覬覦的美人兒可真不少,就算是已經知道這位上坐了人,但若他所攜手的伴侶若不是能叫京城的姑娘們所甘心臣服的絕世美人兒,那可有得瞧嘍!
禮佛當天,相國寺外的廟會花如海,人如潮,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到廟會看花去的,還是為了看人來的。
結果,那天特特去廟會見到了五皇子夫婦的人回來都說,當天的太后若比做南海觀世音菩薩,那五皇子夫婦就是觀音座前那一對金童玉女。
五皇子的風貌就不必累述了,從京城的秀女才子們手中不難看到偷藏的畫像。難得的是今年才年方一十六歲,聽說是還願後就要跟五皇子圓房的五皇子妃,竟然也是個難描難畫的美人兒,那天一身素白衣裳跟在太后身邊,低眉垂目,招南蚍穑瑡枊柷酂熥运磉厪浐希钦淼臍赓|,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九天仙女下凡塵!而且聽說,那美人兒是太后一手調教出來的,在敬佛的太后的薰陶下,不但溫柔體貼,性柔如水,更是有著一副慈善心腸,知書答禮!
唉,這五皇子的邭饪烧娼腥煜碌哪腥硕始伞?
托胎生得好生在皇家也就罷了,偏他還聰明,生得聰明也就罷了,他還有權勢--雖然聽說著無一不好的五皇子小時候是個混世魔王,慵懶的主兒,但長大後也就懂事了,竟是詩詞歌賦朗朗上口,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文韜武略,一表人才。現在,又娶到這樣一個美如畫,柔如水的女子為妻,他的邭夂喼焙玫教炫裨拱。?
永定王爺府。
這日,新修葺的殿堂張燈結綵,各式珍玩流水般地從宮中捧出來,太后親自打點著,為自己心愛的小兒子佈置正式搬出宮來的第一個家。
今天可就是小皇子圓房正式成人的日子。當初他十六歲時迎娶八歲的新娘,又在病中,又只為了納福沖喜,行事甚是草草,可是現在八年過去了,當年那個才八歲一團孩氣的小新娘也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美人兒了,太后自覺當初太過匆忙草率的婚禮過意不去,所以特地把今天的圓房禮給辦得熱熱鬧鬧的,宮中凡有個名頭的大臣都請到了,還在專門為五皇子夫婦修葺的永定王府裡設下宴席,請了京中最著名的雜耍技團獻藝,還特別把當初牽定他們這段姻緣的牛天師從北嶽紫雲觀請來,一是為新人祈福;二是觀禮。
八年前宮中所發生的慘事,就如記載在史官畫冊裡那輕描淡寫的一筆:「國師聚眾*造反,召出妖邪為禍宮廷,誅之!玉宇清平。」-樣,輕輕的就揭過去了。
孰是孰非有什麼重要?成王敗寇,重要的是民心安定,萬種歸心。
當然,在這八年裡,當年的小小女童也能長成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兒了,當年意氣少年自然也洗去了幼時的稚氣,成為了一個氣度沉穩,氣宇軒昂的大好青年。
會有如此轉變,道其中的功勞或許得首推一反常態的二皇子。自五皇子病好後,狠下心來的二皇子不再如幼時般對他寵愛無度、而是說服了太后,將之帶到軍營中,讓他從最基礎的營級小兵開始操練起。
八年過去了,戰火鍛煉了他的意志,強健了他的體魄,也增長了他的見識。
小時候人人頭痛的小皇子,現在變成了一個進退有度,大方得體的有為青年--只是還不夠八面玲瓏,他到底或多或少的保持了少年的任性,但已經知道從世俗常理的角度去考慮一個合理的答案,而不是「我要的非得給」的態度了。
戰旗獵獵的軍營,從來都是磨練人意志,鍛煉男兒錚錚鐵骨的好地方。
這天當然也不例外。
場上操練的兵士們汗流浹背,呼喝震天,又是另一種熱鬧。
這當中,一匹棗紅色的驪駒緩緩前行,馬上人按下馬頭,翻身下馬,朝人群中喝道:「五弟,你怎麼還在這兒啊?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要操練也別在這兒耗了力,晚上回家和你家娘子再上陣操練去!」
帶了點微葷的玩笑讓兵士們「哄」地笑開了,人群紛紛讓開一條路來,現出中間被圍簇著的一個年輕將領。
他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微赧了臉皮,取過一旁親兵遞上的汗巾抹了抹汗,順手再把那汗巾子丟回去,迎向前來軍營找自己的那人。
他秀麗的五官與來人頗有幾分相似,只是更俊秀明朗些,所以比起外表太過於陰柔的二皇子、虎騎營將領軒轅鳳翔更顯英氣,俊朗的外表也頗得軍士們偏心喜愛。
這便是八年來從營級小兵當上了龍騎將軍的年輕將領軒轅鳳辰,軒轅皇朝的第五皇子。
「二哥!」
「母后已經催得急了,你怎麼還在這兒。再不回去,我怕是不止母后,你的娘子也要埋怨我這做哥哥的不近人情了。」
軒轅鳳翔打著馬鞭輕笑,眼角卻有點在意地看向軒轅鳳辰身邊的親信小兵,那清清秀秀的少年像個文士各于士兵,接過了五皇子甩回他懷裡的汗巾,居然不爭氣的臉紅了,大眼睛忽閃著,滿是愛慕與......崇拜?
五弟少年時的那些事他這做哥哥的可一直有根刺在心裡,雖然現在看來他已經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個青年男子,可是多少還是有些部分的偏頗讓他放心不下。
比如說,這五弟一直不太接近女色--年輕人血氣方剛,作為他的哥哥,軒轅鳳翔不止一次地帶他出入煙花之地,可是他卻都不為所動,推說那些庸脂俗粉,觀之叫人生厭,況且他是有老婆的人了,做些這種事並不太好。到後來拉他十回也不去一、兩回,簡直比和尚還清心寡欲。
幸好除此之外,他也沒什麼特別異樣的地方,因為軒轅鳳翔也知道兵營裡太多年輕男人,又更多是沒錢的窮苦人家出身,也有拿軍餉去嫖妓也嫖不到的,營中自然末免有些斷袖龍陽之事。他把這五弟看得好好的,這麼長一段時間以來,倒沒出過什麼事,只是這樣一來,倒又有另一樣值得擔心的事了。
如果說,現在無論男女都沒啥值得讓他動心的話,是不是......五弟還念著八年前那人?
只是他死都死了,魂也散了,五弟掛念又管什麼用?他不會是因為當初的打擊過大,病得連那地方的功能都受損了吧?
搖了搖頭把這念頭甩下,軒轅鳳翔安慰自己只是五弟眼光比較高又有潔癖。現在這各方面都等於是專門為五弟而調養出來的五皇妃橫空出世,又是素雅至極的美人兒,他覺得就算是五弟,也應該無可挑剔了。
「這......」
有點猶豫地看看還在場中的軍士,軒轅鳳辰顯是還意猶未盡,並不太想回去。
「快走快走,你這龍門哥哥替你擺完,別遲了!」
索性奪過他的兵令把他轟出陣去,親上前擂鼓,在軒轅鳳翔的指揮下,龍騎的新陣勢重新開始演練。
軒轅鳳辰看了一會兒,覺得無甚不妥,也只得出營騎馬,疾馳而走了。
在他身後,緊跟著出來的親信小兵捧著還沾了五皇子汗味兒的汗巾,有些癡癡地站在營前目送他離去,手上的汗巾子本應該拿去清洗的,他卻緊攥在手中,半晌,知那人不會回頭,怏怏地去了,回到營地的小樹林處,林子裡卻伸出一雙手來,一把緊抱著他的腰,將他拉進了樹林陰影處,嚇了他一跳,定睛看時,卻是營裡與他同鄉,叫李遠的。
那雙年輕也熾熱的眼睛盯著他,吻住了他的唇卻氣咻咻來奪他手上的汗巾。
「遠哥,別......別這樣!」
被他身上的汗味燙得身子都軟了,可是卻還想搶回那人拿走的東西。
「就跟你說五皇子不是這樣的人,你跟了我有什麼不好,我哪樣不是依著你的,就連當兵,我都陪著你來了。」
那條用過的汗巾子最後卻束住了那親信小兵張鈺賁發的欲望,一雙人影交疊,影子合成了一個,在地上蠢蠢而動。
樹林中篩下的光斑似一雙雙眼睛,暗中有魍魎窺視了這男性之間純肉體的交歡,快活的饗宴。
心中湧然而動的,是誰與誰的欲望?無關傳承,無關愛情,只是叫人沉迷的肉欲洪流。
叫人欲說還休!
軒轅鳳辰出得營來,卻不急著先回自己的永定王府,而是躊躇了一下,策馬直奔皇宮。
打從八年前一戰之後,軒轅鳳辰和那個以前並不親近的大哥的感情漸漸好了起來,總覺得有些東西,這個大哥會比一心只為自己好的二哥,更懂自己。
進得宮去,因為太后帶走了大批人手,宮中倒意外顯得有些清閒。
經人通報進得皇帝所在的無波園,卻見宮人們忙亂成一團。
「月曉,你下來!別胡鬧!」
九五至尊一臉著急地站在樹下跺腳,上面一個月白衫子的青年笑嘻嘻就是爬在那裡不下來,顫危危的樹枝快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彎得接近了水面。
上一次被大皇兄下令處以絞刑的藏鬼之人,閉過氣去卻沒死,只是六魄少了三魂,醒來後時而癡症,時而瘋顛,記憶停留在七、八歲的時候,頑皮得很。
太后自然是看不慣這說喜歡皇帝的男人留在宮中的,但是,卻又被皇帝用「不可再趕盡殺絕」做藉口堵回去了,想想上次群鬼鬧宮廷的劫難,倒也真不敢動他,只能讓皇帝做主,在湖心另建了個定波宮,把他放在裡面養著,還不能太虧待了,免得又惹怒哪方怨靈,激起軒轅家封神之期素有宿怨的神鬼來報。
皇帝倒是有心上樹去把那貪玩的傢伙給拎下來,但又怕那樹已經承受不住了,再多個人上去反而會害他摔下來,太監宮女們搬梯子的搬梯子,拿護墊的拿護墊,亂成一團。
「五弟,你不回府,現在還進宮做什麼?母后一早就過去了,朕忙完這裡的事,也就出宮了。」
一眼看見他,皇帝只來得及交待了這一句,那樹上的柔枝終究還是承受不住,「哢嚓」一聲斷裂開來,還跟五皇子說著話的皇帝已經一驚而起,搶在他一頭撞到地上前把人給抱住了--想是就算在和另外的人說話,他的眼角也仍一直關注著那邊,沒有須臾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