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你的胆量到底怎么练的?”聂甄衣在他怀中嘀咕,立刻就听到上头传来说话声。
“多跟他们相处,你就会发现他们的可爱之处,至少我刚刚还看到刘兄弟的母亲。”
“你是说……”聂甄衣惊地想抬起头,却又被他压回去。
“没错,我看她的年纪也没多大,大概是赶走刘兄弟后,就后悔得郁郁而终,才会费尽辛苦地找到他。”
“你没告诉他吧?”聂甄衣用一种怀疑的口气。
“我还不想被人当作疯子。”端木怀尘的口气无奈。
“没说就好。”聂甄衣小声地讲,觉得这怀抱真是好温暖,正想多赖一会儿,就被人给推开。
“好了,没事了。”
放眼望去,只见到几个横躺被摆平的人。
聂甄衣颦着眉,不顾端木怀尘的阻止走了下去,一个个检视躺在地上大汉的脸,愈看他神色愈冷,笑容愈邪。
见状,端木怀尘问:“你见过他们?”
“何止见过,我脸上的伤还是拜他们所赐。”
“那这不就是证据了?将他们交给你大哥报官,我想马畅元一定得蹲苦牢。”
“不行。”聂甄衣咬着牙,“他就是欺我不敢把这事公诸于世,才会一而再地挑战我的底限。”
聂甄衣唇边泛起嗜血的微笑,马畅元真当他是软柿子能由着他又捏又揉的?他十五岁时想出的计谋,就曾让攻打我国的邻近大国全军覆没而返,而马畅元有什么理由认为自己会像只乖猫毫不反击?
想必是自己以前装得太乖巧了。
端木怀尘抿抿嘴,困惑地说:“我真不懂你说的那套,喜欢男人又如何?又不偷不抢的。”
这温暖的话让聂甄衣像是融化了的冬天冰温,握着端木怀尘的手,“你真的不讨厌我们这种人?”
“不讨厌。”端木怀尘想都没想就回答。
聂甄衣微笑,瞅着他看,“你真好,若是我哥也一样就好。”
他把目光放到端木怀尘的身后,“这样白大哥也不会这么可怜。”
端木怀尘一瞬间迟疑,然后倏地转过身,看着不知道何时来到他身后的白羿。
“我只是来看看事情处理得怎么样,可不是来看你揭我伤口的。”白羿轻松地耸耸肩。
“白羿,你喜欢聂甄庆?”端木怀尘迟疑地问。
“喜欢,比自己的命还要喜欢。”白羿淡淡地轻笑,耸耸肩。
而聂甄衣则是悄悄地上楼,弄得端木怀尘一头雾水。
“你们……”
“我也不想慢慢地套你话,其实甄衣安排我们独处只想弄清楚一件事……”白羿坐在阶梯上,示意端木怀尘也坐下来,“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他?”
闻言,端木怀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看着端木怀尘涨红脸的模样,白羿噗哧一笑,“甄衣说你们每天都亲嘴,感觉好甜蜜。”
“不是,我那只是……”
“我知道是治病,甄衣有说过。”白羿用手止住他的辩解,“我听说中蛊有种方法能够快速地取出蛊来,那就是用金针直接插入穴道内,要插满所有蛊可能会逃窜的穴道,然后一口气把它们逼出来……”
他目光沉静地望向端木怀尘,“你是舍不得他痛,所以不想用那种法子,还是心里也是喜欢他的?”
“其实你是喜欢他的。”白羿毫不留情地点破,“请原谅我的无礼,我派人去调查你的事情。”
白羿侃侃道来:“你从小灵性过人,却厌恶与人接触,因此你十岁后独自居住在落日山,其间不少人去落日山打扰你,因为比起难缠的除灵世家族人,要控制你更是容易。但他们都错了,连除灵世家自己人都从不去打扰你,就可以知道你能力之强。
所谓树大招摇,人大招风,江湖上的人费尽心力地谣传你种种恶劣的行迹,但即使做到如此,也无法逼得你现身江湖;而今,你又为了谁离开落日山?为了谁不顾厌恶生人的习惯,跟他三番两次亲近,还因为怜惜而搂他入怀?”
似乎是埋藏在心里的疑惑被点破,端木怀尘沉默许久。
原来那说不出的怜惜就是情愫,因为他的一颦一笑而担忧,因为他被欺负而挺身而出,因为他的请求而改变习惯,然而……
“把他的蛊毒逼出后,我就回落日山。”他缓缓地道。
“这就是你的答案。”白羿的目光透着伤痛,直想要揪着他的衣领骂,“你以为甄衣同情我,我就不同情他?若是我被这样深爱的人背叛,我倒宁可从头到尾就是孤单的一人!你懂不懂?而你还想这样的背叛他!爱他不深深地拥住他,你以为失去他之后,还能轻易地找回吗?”
白羿的话句句掷地有声,几乎要打动端木怀尘的心,可惜的是……只是几乎。
端木怀尘无奈地叹口长气。
他隐世这么久,就是为了躲开这劫,没想到机关算尽,却依旧无法避开情债。
原来情,早已悄悄地打入他心中。
“我以为你知道我的身份同情我,所以那一天才说那样话的。”白羿咬着唇,“没想到你也是个冷血之人。”
“若你知道我的用意,你也许不会这么说。”端木怀尘轻摇着头。
“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或许我能想想办法。”白羿不放弃地劝说。
他知道自己终究无法幸福,但他希望看着打小就疼爱至极的聂甄衣幸福。
“办法?连我都没办法,你更不可能。”端木怀尘淡淡地说:“更何况甄衣若知道解决事情的办法,我想他也不会愿意去做。”
“今日这事就说到这儿,等到甄衣的身子确定没事了,我就回落日山。”
白羿虽然气愤他如此快就做出放弃的决定,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第六章
大厅上,聂甄庆拿着红帖,听着消息,淡淡地皱起眉峰。
“什么事让你这么困扰?”白羿扬着充满活力的笑容走了进来,精致美丽的小脸蛋与频频扬起向上的月牙眉,让人看了就心情大好。
“也没什么,就江北的马家寄了份喜帖来。”
一抹担忧立刻浮上白羿的脸庞,他抢了过来,愈看眉愈蹙得愈深。
果然是那个小王八蛋!竟然还有勇气寄喜帖来,若被甄衣看到这喜帖,他不气死才怪。
“你不会去吧?甄庆。”
“当然不会,我们跟马家一向不合,前几个月想抢我们聂家的生意不果,发这帖子来绝非善意。”
白羿倒不觉得马家有什么不轨的念头,但说是要给甄衣难看倒是真。一想到这儿,他赶紧把帖子收好,不想让他瞧见。
聂甄衣却恰巧在这时进来,看着白羿藏起东西,人就扑上去,也不管他接不接得住自己,伸手就掏。
“你偷藏了什么?让我看!”聂甄衣顽皮地嚷着。
“甄衣,你太胡来了!”聂甄庆紧张地从后头抱住白羿,呵护着他。
白羿也是个娇小柔弱的秀气人,怎么受得住四弟这样横冲直撞的?
聂甄衣悄悄地吐吐舌,对白羿眨眨眼,提醒他现在正被哥哥抱个满怀呢!然后笑嘻嘻地拿出白羿怀中的帖子仔细一瞧。
很快地,他就止住了笑。
六月五日……不就三天后?
没想到马畅元竟然真的放帖子给他!
他思量了一会儿,突然道:“我要去。”
“不行。”白羿大惊阻止,离开那令人流连的怀抱,小声地道:“你不能去,谁知道他怀什么心?”
“他那头脑简单的人能怀什么心?不过就是想当众嘲笑我。”他冷笑地说。
“那更不行!如今你的脚好了,但脸伤尚未痊愈,你这一去不是正合他的意?”白羿忙不迭地阻止,头频频地往外看,他知道这时候能压住聂甄衣看来温吞实际火爆性子的人,只有尔雅温柔的端木怀尘。
“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马家的婚礼,没道理我们聂家的人要去。”聂甄庆看着两人交头接耳,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甄庆说得对,你不应该去。”听到聂甄庆这话,白羿立刻搭腔。
“我不管,我一定要去!”
就在场面僵住的同时,一个轻柔的男音道:“就让甄衣去吧。”
端木怀尘手里抱着一堆草药,走了进来。
“对嘛!连我的大夫都这么说了。”聂甄衣露出开心的笑容,窝在端木怀尘身边,帮他分类着草药。
“端木大夫,你有什么理由让甄衣去?”聂甄庆问。
他不是不通情理,只是两家素来交恶,天下尽知,为什么端木怀尘会赞同?这定有个理由。
“就凭马畅元是当初让甄衣毁脸跛脚的凶手。”端木怀尘淡淡地说出事实。
闻言,聂甄衣与白羿都刷白了脸。
“他说的是真的?”聂甄庆满脸杀气,大步上前,揪着四弟。
“这……”聂甄衣不知所措地低着头。
“他为什么这么做?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豹子胆!”
聂甄庆见弟弟并没有反驳,气疯了。一想到伤害弟弟的凶手即将摆阔娶亲过快活的日子,而自己的弟弟却得遭受如此的病痛缠身,他就已怒不可遏了;何况……今日马家还有胆发帖子到他们聂府来!
马畅元是什么角色,他怎敢这么做!
难道当真是欺他聂府好说话?
聂甄衣以哀怨的眼神瞅着端木怀尘,若是平常人说出这话,聂甄衣肯定记恨到扑上去咬死他,但是端木怀尘说出来的,他也只能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暗暗猜测他的用意为何。
“他的确是欺人太甚,想必是长年争夺商场失利,才会出此恶毒的计谋。”端木怀尘继续面不改色地道:“我想他发这帖子也是想让聂家、让甄衣难看。”
“既然如此,甄衣绝对不能去!”聂甄庆果断地说。
聂甄衣颦眉噘嘴,知道要去无望。
“不,照我来说他更要去。”端木怀尘不疾不徐地说。
“此话怎讲?难道要甄衣去当任由人戏弄的猴儿?”聂甄庆不满地拂袖。
“若是这样呢?”他捧住聂甄衣的脸,手顺着他的伤疤,轻轻地一撕,原本绝世的容颜浮现。
“甄衣!你的脸……太好了!都恢复了!”白羿上前激动地拉着他。
聂甄衣则是迟钝地抚着自己的脸,那皮肤再也不坑坑洞洞的,光滑得好比新生的肌肤。
聂甄庆大喜,立刻唤了下人拿盆水进来。
聂甄衣往水前一站,柳叶眉正挂在两轮像是明月般清透明亮的眼上,唇红润得如点了朱砂,肌肤盈亮雪白得连淡淡的血管也瞧不见,只有白里透红的粉亮。
“我的脸恢复了!”他惊讶地抚着,吃惊地抬起头看着微笑的端木怀尘,他正抚着那从他脸上撕下来的疤,把那难看的干疤小心翼翼地放进怀袖中。
“所以我说,让甄衣去,恐怕是我们给马畅元难看,而不是马畅元给我们难看。”他笑着说,轻松地等着人同意。
聂甄衣则是用湿渌渌的大眼恳求着大哥。
“好,我退一步,但必须派护院跟着我才放心。”终于,聂甄庆还是放弃了亲自去打马畅元的念头,反正要整治他在商场见真章也行。
闻言,聂甄衣露出开心的笑容,对着端木怀尘猛眨眼;而看着聂甄衣高兴成这样子,端木怀尘也露出笑容。
车水马龙的祝贺声未曾停过,大包小包的礼物拚命地往马府里送,让马家主事人觉得自己的面子很大,一直笑得合不拢嘴,亲自出来指挥。
其中不乏很多他想也不想到的皇亲国戚,像是八王爷、三王爷,甚至是漕帮的人都赏脸来道贺,怎让他不沾沾自喜!
“爹,什么事这么开心?”马畅元一身的新郎衣喜气洋洋的。
“哈哈!你看你的面子多大!站在那边同县爷说话的人可是当今的八王爷!”马贺捻着胡子,笑得乐开怀。
马畅元惊讶地望向那一身贵气的男人,觉得脑袋有点醺醺然,没想到他也能请得到这么大的人物!
脸上挂着笑,他正想要上前打招呼,却看见那再熟悉不过的人影踏了进来。
一时间,热闹的厅堂沉静下来。
众人都知道聂马两家不合之事,而如今他们来参加马家的婚礼,照理说是不应该谄媚聂家,但……
贺客彼此交换了眼神,立刻势利的迎了上去。
“聂四公子,今个儿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是啊!许久不见您了。”
谄媚的话语中多少带着不恳切,他们纷纷略低下头,想要看清那戴着薄纱底下的脸孔,是不是像外头所传说的如鬼魅一般。
真是可惜了!以前的聂四公子可是个娇滴滴的美人。
“是好久不见了,张老板、李老板。”聂甄衣的口气轻松自在,“今日你们也有空上马府祝贺啊?”他轻描淡写地问。
两位布庄的老板闻言,僵了脸色,赶紧陪笑道:“反正今天挺闲的,来瞧瞧热闹罢了。您瞧,我们热闹看完了,正要回去了。”
“人都来了,多待会儿。”聂甄衣假意好心地劝道。
“不不,急着回去呢。”他们拱手急忙地离开了。
其它人见状,也纷纷找借口离开,可怜的是他们解释的对象是聂甄衣,而不是被晾在一旁的马家父子。
毕竟得罪马家总比得罪聂家好上千百倍,普天下谁敢不卖显赫聂家的面子。
看着闲杂人等都离开了,聂甄衣微笑地看着旧情人。
他依旧玉树临风、俊雅挺立,但他却不再被他迷惑,只因……他笑着看打从进来就盯着人家喜宴研究的端木怀尘。
“聂四公子,我们马家好福气,竟然邀请到您的光临。”马贺僵着老脸,刚刚那些人让他丢尽了脸,恨不得现在拿把扫帚亲自把这人给赶出去。
“哪里,我可是收到了您的帖子。”聂甄衣拿出红帖晃了晃,证明自己可不是不请自来。“马公子如此热烈地邀请我来,我怎可缺席?”
看到他手上拿的真是自己府上的帖子,马贺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有忿忿地坐在太师椅上。“只怕您这贵客我们府上会怠慢了。”
“怎么会呢?我一向最随和了。”聂甄衣淡笑。
“但我的婚礼可不希望有什么妖魔鬼怪来参加。”马畅元忍不住气地说。
闻言,端木怀尘回神,眯起眼地盯着那俊雅的男人。
马畅元又续道:“尤其是还跟着男人来参加我婚礼的人。”
“是吗?我倒没见到哪里有妖魔鬼怪,至于我身旁的这人,他可是江湖人,随意侮辱了他,我可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马畅元被抢白得脸一阵红一阵青,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前去,把那面纱给扯下,让众人看看聂甄衣毁容的丑样。
“不过我们倒是大人有大量,不会跟小儿一般见识。”聂甄衣意有所指地道。
马畅元气得一张脸涨成猪肝色。
聂甄衣继续大剌剌地笑着,对着身后的仆人道:“快把我的贺礼送上,以免马家说我们聂家不懂规矩。”
马畅元沉住气,看聂甄衣到底想要玩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