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夜换日》——李葳
李葳  发于:2008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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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折腾半天,当他们抵达位于爱丁堡北方的小镇(亦是母亲的住处所在地)时,天色已经彻底地转为黑暗。

  镇上的街道颇为冷清,看起来像个纯朴的乡下地方。道路两侧闪烁着稀稀落落的几盏灯光,每户人家都分隔好一段距离,唯一到现在还营业的店铺,只有一间便利商店。

  早已习惯生活在吵杂拥挤的不夜城──台北,凌日真难以想象,世上竟然还有地方不到九点就呈现这般「寂寥」的景象。想必在这个地方,不可或缺的生活必备工具,就是车子了。

  「很吃惊吗?但温格不是特别偏僻的小镇,离开爱丁堡之后,大部分的苏格兰乡镇都是这副模样的。这儿也不是什么有名的观光胜地,所以东方人在镇上可是很少见的,凌和你母亲刚搬到这边时,简直像动物园里的珍稀熊猫一样,被人拿来观赏。」蓦地,迪肯主动打破寂静的空气,说道。

  喔……凌日含笑地望他一眼。

  「干么?」迪肯瞥他一眼。「那诡异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凌日摇摇头,笑而不语。倘若坦白地告诉他,自己刚刚在想什么,他一定又会生气。总之,他发现了!这言语粗暴、态度高傲、不可一世的暴君迪肯,其实是个个性极度别扭的臭小鬼罢了!

  从他主动为自己解说这边的环境,以及分享当年母亲与阿夜的陈年轶事来看,便可知道他不像外表那样的粗鲁野蛮,至少是能体贴人心的家伙,这种人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才对。

  一旦了解这点,凌日看待他的态度也产生了变化。那些夹枪带棍的话语,把它视为总爱咆哮,却不会采取主动攻击的大型犬,不是挺可爱的吗?……好吧,要说迪肯可爱太勉强,但也不是个会令人敬而远之的坏蛋嘛!

  「啧!神经病,没事诡笑什么?」老大不爽的黑发暴君撇唇道。

  仔细观察一下,还可看到迪肯的耳根微红了呢!凌日的嘴咧得更大。从踏上这块土地之后,始终忐忑的心也缓缓地平复下来。不管会在英国停留多久,他已经不再担心自己无法适应了。

  ……顺其自然,事情总会有法子解决的!

  车子驶离了房舍聚集的地带,开进一条两旁都是森林环绕的黑暗石子路。月光由林叶间隙洒落,夜鹰啼鸣,微风徐徐,他们就像是在沉睡的大地中唯二的流浪旅人般,被世界所遗忘了。

  母亲怎么会挑这么不方便的地方居住呢?

  纳闷着,转眼间,一把把挥霍不尽的璀璨星子闯入凌日的视野,他们已经钻出森林中的道路,豁然开展的大片草地旁,是一座迷你湖泊(说迷你,也有一个小巨蛋那么大了)。银月的光芒跃动在湖面上,那粼粼波光真会让人误以为银河坠落到人间,在小小的湖水中摆荡着。

  然后,他注意到了,那矗立在湖边彼岸的宏伟「城堡」。

  它不折不扣是从童话故事里活生生搬到现实世界中的城堡。每座塔楼的顶端,都有着三角锥状的屋顶,远远望过去,彷佛回到了古老的年代,可以听见骑着战马、穿戴盔甲的战士,在城堡中穿梭的阵阵马蹄声。

  「那个……不是海市蜃楼吧?」凌日瞪大好奇的眼,转头问着迪肯。这里又不是沙漠,对不对?

  迪肯一副「你疯啦」的表情。「那是我家。」

  「你家?!」真酷!凌日心想,世界上应该没有多少人能说出「一座城堡」是「我家」的这种话吧?

  「哼,要不是死老头坚持放寒暑假一定得回家住,我才不想住在这儿呢!夏天热得要死,像烤炉;冬天冷到你骨髓都结冰,有没有暖炉也差不多。等到我继承了这座城堡,我一定要把里面全部翻修,第一个要安装的就是全自动冷暖空调设备。」

  「……你们家族的祖先,莫非有皇室的血统?」

  迪肯满不在乎地耸肩。「那就要看你问的是哪个王室了。目前的皇室和我家族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渊源,但我们和很古早以前的苏格兰王室就有点小关系,是这一带的大领主,祖先也曾经和英格兰打过仗呢!」

  凌日听得目瞪口呆。他是没有调查过自家族谱啦,但不用想也知道,大概不是耕田的农夫就是普通的贩夫走卒之类的,是那种和什么王家血统、领主、战争之类的一点儿缘分都没有的平凡人。

  「你也有个什么贵族称号吗?」

  「我才懒得去记那一长串的鬼东西。你对这个有兴趣?改天我叫我老头跟你上一堂课好了,他最喜欢捉着人讲些死人骨头的故事。」

  被迪肯这样一形容,什么悠久历史都要变成不值钱的废物了。凌日还想要再问问这座城堡有多少年,但他们已经绕过湖岸,抵达城堡入口的一道铁门前了。迪肯按了下遥控器,将铁门开启。

  「等等,这边是你家,我知道。但是我要回去的是「我家」啊!」

  「什么你家我家他家的?告诉你,早在五年前,你的母亲和凌就一直住在我家了。」一路开入城堡中庭,他说:「换句话说,我们早就像是一家人了。」

  阿夜那笨蛋!PDA上头只写着母亲和迪肯的父亲交往多年,但是关于他们早已同居的事,一个字也没提到啊!

  这么一来……自己岂不是每天早晚都得和迪肯、迪肯的父亲打照面?迪肯就别提了,但是迪肯的父亲……

  〔我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他?〕

  要把他看成毫无关系的「伯父」、「叔叔」?或是个没有血缘却在生活上受他照顾的「父亲」?如果把他视为父亲对待,这算不算是对老爸的背叛?而阿夜所采取的又是哪一种态度呢?

  虽然爸和妈离婚的事,现在凌日已经可以了解,它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毕竟,不再相爱的两个人,勉强在一块儿也不是件好事。然而,要接受另一个男人为继父……感觉好象母亲再次被切割,被陌生人给抢走了,胸口总是有点闷闷的。

  〔我看我也没资格骂别人小鬼,我自己又何尝成熟呢?都十七岁了,还恋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教他在最需要母亲的时候,母亲却离开了。老爸虽然很努力地想取代老妈的地位,但是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

  「喂,你别做出那种「世界末日降临」的表情。我爸会以为是我欺负你,到时我就被你害惨了。」

  红色的吉普车停靠在中庭里一座由老马厩所改装的停车场内,旁边还有好几辆不同厂牌、不同用途的车,从日系休旅车到流线型跑车都有。

  「走吧!」

  凌日默默地拎着行李下车,跟在迪肯的身后,走没两步,他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慢着,喂!」

  不耐烦地掀起一眉,迪肯无言地用绿眸问他「还有什么事」。

  小跑步地追上前,凌日清清喉咙,满脸尴尬地说:「我和你父亲打招呼的时候,要主动上前亲他比较好吗?」

  「啊?」

  「你们这边的人打招呼,不是都用亲嘴的吗?」恶心归恶心,但他不愿意因为自己「欠缺礼貌」而让母亲立场为难。

  「……」迪肯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接着双肩轻轻抖动,身子剧颤,最后索性放开紧闭的双唇,爆出一阵狂笑,捧着肚子前俯后仰,笑声震天。

  被笑得莫名其妙的凌日,摸不着头绪地看着他。「喂!你到底在笑什么?我说错了什么吗?」

  「哈哈哈……」一边揩着眼角的泪水,迪肯千辛万苦地挺直腰。「你、你就这样一路从台湾亲吻每个你见到的人,以为是在打招呼吗?太妙了,天底下居然有这种事,哈哈哈!」

  「喂,你把我当白痴啊?我才不想亲嘴呢!是因为那个克劳顿一见面就亲我,我才不得已入境随俗的。谁会没事见到人就亲嘴啊?要说,那也是你们英国人的野蛮怪习惯很恶心好不好?!」

  「听到你这样侮辱敝国传统,我这个英国绅士可不能不挺身而出了。」迪肯往回走了两步,来到凌日面前,伸出双手。

  「你、你要做什么?」他本能地后退。

  把住凌日退缩的双肩,将他朝自己拉近,迪肯边说:「看好了,正统的打招呼方式,应该像我这样。」

  将双臂绕到凌日背后,轻轻拥抱。分开后,绿眸盯着黑瞳,微笑说:「『好久不见了,亲爱的凌』,这样打完招呼后,再来就是……」迪肯把脸颊贴到凌日颊畔,先左而右地各做一次。

  「如果这个人是你非常亲密的好友或亲人,还可以在最后做个亲吻嘴的动作,可是不需真正碰触到双唇,只是做做样子。好比这样……」

  啾的一声,凌日愣愣地看着迪肯宽阔的嘴,在距离自己两指的地方停顿一下,最后移开。刹那间,凌日知道自己误会大了。差那么一点点,他就会闹出一个天大的笑话!

  噢,这里有铲子的话,他肯定会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如何?这样点到为止的招呼方式,恶心吗?可怕吗?野蛮吗?」调侃地笑着,迪肯戏谑地望着他。

  除了最初被迪肯揽入怀中的一刻,让凌日吓了一大跳,心脏猛烈怦动外,剩下的……当然算不上可怕或恶心,也不野蛮……全部,只是自己的误解而已。凌日哑口无言地垂下头。

  「真、真抱歉……我又弄错了。」

  「你呀,难道从来不看电影或电视剧吗?你们那边难道连美国片都没有?多看点欧美电影,马上就会知道我们是怎么打招呼的啊!」

  凌日平日电视只看新闻,而电影……他不知道几年没到电影院去看了。平常非假日要上课,周末则必须把累积一个礼拜的家事做完,放寒暑假则是打工度日的他,就算有时间、有金钱,也不想浪费在那种无聊的娱乐上头。单亲家庭的小孩,日子可是很辛苦的。

  「你被克劳顿那家伙强吻啦?」

  「……」现在想起来,凌日真是后悔没有当场给那家伙一记铁拳。「不要再提了,现在我巴不得忘掉那件事。」

  「呵呵,要不要我帮你消除记忆?」跋扈的暴君,心情挺好地说。

  「怎么消除?这又不是能够像电脑档案一样,说删就删的东西。」凌日哼地瞪他一眼。

  「简单,用新的美妙回忆覆盖旧的记忆就行了。」他靠向他嗫语。

  新的?凌日还在狐疑当中,下巴就被迪肯挑起了。那张五官深邃俊挺的脸,兀地放大一倍,性感的唇轻轻蠕动说:「我保证你会忘得一乾二净,连克劳顿是谁都想不起来的。」

  喂!!

  ……一天二十四小时之内,他居然惨遭第二次狼吻?!

  富有弹性的唇瓣辗压住凌日的双唇之际,他的第一个反应是「今天到底是什么鬼日子?」,第二个反应当然是不客气地扬起拳头(这回和上回不同,他没必要再做戏了),狠狠地挥出去。

  但是这个举头还没有打到迪肯,就被他的大掌包住,轻松一扭地反把在凌日的腰间。而且迪肯的另一手摸上了他的腰际,故意施压让凌日的身体完全地密合,贴在自己那具矫健的长躯上。

  「……唔……唔唔……」

  被钢铁般的强悍力道压制得动弹不得,凌日拚死命地扭动脖子,想要逃脱他双唇的束缚,可是迪肯就像是非把他搞到窒息般的,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持续地亲吻着。

  十秒过去、二十秒过去,当凌日以为自己会被「亲」到死,双眼也开始凝聚着黑暗迷雾时,迪肯忽然移开嘴。

  来不及怒吼,凌日马上将珍贵的空气吸入肺部,下一瞬间,自己大张的嘴巴又被男人给强行占据了!这一回不光是亲嘴而已,他的舌头还大胆、强悍地探入凌日的齿间,深深地汲取着里面泛滥的口津,宛如渴饮花蜜的蜂。

  被蹂躏的明明是双唇,为什么凌日有种错觉,彷佛自己连内在的灵魂都快被这家伙给撕裂了?

  「……不过一个吻,你就不行了?瞧你一副乐得要融化似的淫荡表情,你和凌果然是兄弟呢!」迪肯慢条斯理地结束一吻,舔唇抹去那道连系两人的银丝,说道。

  好不容易被释放,又听见这种气得教人爆血管的话,凌日勃然大怒地挥出拳头,但轻松地就被迪肯闪过了。

  「这样也能恼羞成怒?告诉你,凌的接吻技巧比你好多了,你该不会还是个处男吧?连怎么接吻都不懂,生硬得像根木头。」

  「我的技巧该死的不关你──」暂停一下,凌日皱起眉头。自己是否听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你、你和阿夜接过吻?」

  「是啊!」迪肯绿眸瞇细地说:「他很厉害的,一个吻就可以让人站起来喔!」

  这个人去哪里学的中文啊?什么叫「站起来」?没头没尾的,什么东西站起来啦?!凌日快抓狂地怒吼:「你、你和阿夜接什么吻?他是男的,你也是男的,难道你们两个搞同性恋啊?!」

  迪肯忽地收敛起吊儿郎当的态度,莫测高深的茵绿眸子在凌日脸上绕了一圈,接着转移焦点说:「我们该进去了,你快拿着行李,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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