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郎-李葳
  发于:2008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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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大伤,额头倒是红了一块。”匆匆越过营区,进入原本是属于自己的营帐内,一眼瞧见气呼呼的绯姬似无大凝,暂且松口气的弥天

,命令部属去弄些水过来,然后移到她面前。

  “明日正午你就可以同到新盘王身边了,劝你不要做什么傻事。”她隔着蒙口的布条,咿咿唔唔的,弥天不得已只好帮她解开。

  “你还想说什么?”
  “你怕我死了,你的宝贝况贤就回不来了是吗?”一得到自由,她便忿忿地说:“我偏就不想让你得到那家伙!我现在就咬舌自尽!”弥

天迅速扣住她的下颚。

  “对你而言,死或许事小,但是我可不想况贤为你陪葬。你不肯安分,我就继续捆住你的嘴巴。”绯扭动着头,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手。 

  
  “你再闹也没用,事情已经没有你能转回的余地了。如果你真那么痛恨我,痛恨得要死,那等明日回到新盘王身边去后,你大可要新盘王

对我们赶尽杀绝,无妨。可是在那之前,我绝不会让你阻扰到阿贤的生路。

  “阿贤、阿贤!口口声声都是阿贤!”绯以怨怼的目光牢牢地瞅着他不放。她晓得,打一开始就晓得金弥天的眼中没有她,他只知况贤、

只爱况贤、只想要况贤! 

  可是这不公来,为什么况贤有这么多人的爱,而她却只有被人当玩物的分?为什么他就天生好命,她却注定是条烂命? 

  “看你这样子,似乎是不愿听话了?那就恕我失礼。” 

  再次拿起要塞住她嘴巴的布巾,金弥天的手稍微移开的瞬间,绯索性用牙齿咬上他的手——使尽所有力气。  

  弥天也不抽手,任她狂咬,咬得皮破血流。“这样能让你泄愤的话,你就咬个痛快好了。”  

  绯闻言,抬起头,呸地把口中的血水吐出。“愤?你懂什么愤?你能明白打从出生起就不曾被爱过的我的心情吗?我活着就是恨!我恨你

、恨况贤恨天下所有的人!我巴不得你们全死光算了!”  

  “也许你有你恨天下人的原因,可是恨并不能给你什么解脱,至少我看不到你走出自己的仇恨,我只看到你像作茧自缚的桑蚕,把自己越

捆越紧,活在你自己的恨意当中。”望着自己手背上深深的咬痕,弥天轻一叹问:“你这样便能快乐吗?”

  “快乐?那是什么?”  

  回想这一生,她可曾有过半点近似快乐的感受?

  有,那一夜睡在金弥天身旁,幻想着自己是况贤时,她仿佛伸出手便可碰触到喜悦。喜悦从未如此接近过她,可是很快地,这男人又亲手

粉碎了她短暂的喜悦,而以更强大的恨意取代。

  “一个十岁就被人出卖到妓院的孩子,一个因为生得这副与众不同的身子,所以天天被恩客们当成什么珍禽稀兽玩弄的孩子,她要从哪儿

感觉到快乐两字?你告诉我啊!”

  绯滔滔不绝地说着,将这些年来深藏在心中的委屈、恨意,那些一次又一次被人背叛的事,全都一口气说出。她倒要看看这男人听完这些

后,还有什么脸装出清高的模样,要她宽恕天下人!

  “……这样你还认为我该原谅他们,原谅这些以折磨、虐待、欺侮弱小无力者为理所当然的人吗?既然大家都说弱肉强食,那么现在我这

么做又有什么不对?我创造出仙丹,让那些原本就像恶鬼一样的人,恢复他们原有的面貌,做个鬼卒,又有什么不对?那些被鬼卒杀害的人,

不也就是因为他们太弱了,所以本该被杀、本该被毁灭吗?我没有错!”

  激动地说完后,绯等着,等着看他还有何话说?她知道,不外又是那什么“你是个很可怜的人、很可悲的人”,但这些狗屁倒灶的话也影

响不了她。

  她老早就晓得人们的同情背后,根本是潜藏着自以为是了不起的怜悯心,借着怜悯别人来满足自己的贫乏,以“别人过得比我更悲惨”,

好让自己体会自己过得还不错。最大的证明就是这些人光会嘴上说可怜,结果还不是袖手旁观!有谁拯救过她?一个也没有!观在的我,也不

稀罕谁的帮助,我可以靠自己获得一切!同情是放屁!“那么,你就这样自怨自艾一辈子吧!”沉默片刻后,金弥天冷淡地说:    
  “摘不到天上星星的三岁孩子般,在地上又吵又闹,到头来,连自己手中握着的是什么宝贝都不知道地死去。”…他在说什么?我渴望爱

?这个我?绯颤抖着双唇。
  她在看到况贤之后,最生气的是老天爷的不公。同样的脸蛋、同样的缺陷,但两人却有不同的人生。况哪拥有的是那么多,而自己却一无

所有。她最不平的是……爱。爹娘的爱、伙伴的爱、以及情人的爱,况贤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而自己却什么都得不到——就连唯一曾给她

爱的狗也被人杀了!她这一生中,一直是孤孤单单的,从没有像金弥天与况贤这般生死愿相共的人陪伴在身边。……他说我握有宝贝而不自知

?我拥“有”了什么?绯唯一能想到的,是自己的宠妃身分与君王的宠爱,可就连这个也是薄弱、肤浅得可笑。

  “你是想告诉我,王上爱我吗?”扬起下颚,绯嘲讽地说:“是啊,他爱我的脸蛋、我的身子、我给他的快乐!要是没了这些,你以为他

还会爱我?”

  “你先假定了没有人会爱你,所以当然也感受不到任何人的爱了。你知道为何我愿意为况贤付出一切吗?因为我知道他也会为我付出一切

。我相信我给他的爱,他也一定能感受得到。自己不相信爱,却想要别人的爱,那你永远都得不到爱。即使有人再怎么爱你,你也会视而不见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绯。

  低下头,褒歆爵的影了晃过了她的脑海。他总是不厌其烦地说着爱啊、疼啊,可是她从来都不把它当真,总以为这不过是他为了要她的身

子才随口说说的话语。他什么都答应她,她也总认为是自己的媚功奏效。  

  她从不去深思褒歆爵给自己的是爱或欲,因为那些都比不上她渴望毁灭天下的野心。在新盘王宫中的日子,她整日挂在心头上的,就是怎

样才能让天下更乱、陷入更纷扰的局面。  

  蓦地,她想起那名老和尚来了。 

  待在妓院中饱受凌虐而开始对天下人怀着恨意的她,一日和鸨娘去庙中上香时,一名老和尚叫住了她。  

  “孩子,看来你仍旧是踏上灾星之路了。”  

  绯莫名地瞪他一眼,心想这和尚是脑子有毛病不成?又没见过,却一副熟悉她的样子。  

  “老衲一眼就看出来了,我曾在黑江旁救起一名随河漂流的娃儿,我对你那双眼睛印象可深了。”  

  接着和尚叹息地说:“几年下来,我始终后悔当时没将你带回寺内,如此或可避免一场灾厄,但当年老衲道行太浅,参不透这层道理。天

命难违,你此生中注定要受尽苦难,可是你若有心问善,为时仍不晚。跟老衲走吧!我会送你入庵修行,修去你那一身的暴戾之气。”   
  
  鸨娘听到哪可能让和尚带走她?当下就要将绯拉走!  

  被拉走的那时,她听到和尚喊道:“娃儿,要引‘绯’为戒!切切不可沾染上血腥杀戮之事,切记、切记!”  

  当年还不识字的自己,听见老和尚所说的“绯”字,好奇地找人问这字是什么意思,才晓得那是指红绸的意思。 

  喜欢上这字的她,也将自己的艳名以“绯”为号。 

  老和尚当初想警告的,便是往后自己将步上一条血腥的道路?难道这一切都是命运?

  ……为什么是我呢? 

  绯咬了咬牙。“总之是我倒楣,被命运挑上做祭品!”  

  “没有人是不能改变自己命运的,只看你怎么想而已。”弥天把手上的布条摊开,重新绑住她的嘴,说:“我会一直守在这边,你就安分

地等时辰到吧。”

  心中的激愤就像潮水一样退去了。

  绯望着坐在床榻边合眼小憩的金弥天,也死心地闭上双眼。

  改变命运?她做得到吗?该怎么做?

  在双手沾满血腥之后,她想回头也没有能靠岸的地方了。

  她除了继续这条道路外,还有别的选择吗? 

  




  带头率领着第一阵,押着双手被反绑在后的绯姬,弥天换上仅有的军战袍,腰间系着自己不曾使过的长剑,骑上爱马。

  “爷儿今天真是难得威风凛凛呐!”田齐也骑在自己的战马背上,取笑地说。

  方沉默地一点头,同意。

  “即使是草包子,穿上军袍看来也有三分样。”自我解嘲地耸耸肩,弥天知道自己一点儿都不适合这副打扮。他生性厌恶杀戮,更不爱耍

刀舞枪,没想到会有不得不战的一日。

  “那么我率第二阵出发了。”

  吆喝一声,田齐上路后,方也向弥天行了个礼,领着第三阵先行。预计等两阵人马就位后,殿后的弥天将据于城东正前方,与褒歆爵的王

师相对。

  “爷儿,差不多了。”

  颔首,弥天对着跟在一己身边的几百人马,高声宣道:“诸位。今日一战将是敌亡或我存的关键,也是大家等待已久的一日,我们多年来

所做的准备,为的就是这一刻,让我们去把鬼卒们打得落花流水,消灭可恨的敌人吧!”

  应和着他的话语,众人欢呼沸腾,士气高昂。

  弥天对着心中的况贤说:你老爱说我是没责任的主子,这回我可是照你会希望我说的,老实地照本宣科了,阿贤。

  可惜现在阿贤看不到……

  



  况贤遥望着远方的旗帜由远而近。

  “王上,看到敌人的形迹了,他们来了!”了望台上的士兵也通报着。

  褒歆爵旋即从观战台的王座上起身说:“下令大军做好开战准备,孤王要移驾到城门。把人质一并带上。”

  因为怕交换人质时,会弄错绯与况贤,褒歆爵特地让况贤头戴黑面巾遮住相貌,也让他穿回男儿的衣袍。几名大将所听到的,仅是王上的

爱妃被金弥天劫走,而他们这边也捉到了一名刺客,要互换人质而已。

  “王上,换人质的时候,由下臣来即可,您还是留在观战台上——”新任禁卫军统跨步上前,说道。

  “不!不亲自接爱妃回来,孤王心不能安。”

  “但是一军之统站在阵前,万一王上被敌人暗袭……臣难保王上龙体安危。”

  褒歆爵手扬起,示意他退下,说:“孤王这几年虽少上战场,但对战场并不陌生。孤王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你可以不必担心这个,魏军统

。”

  魏军统虽然还想再劝。可是褒歆爵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理睬。况贤看着那名将军握了握拳头,最后摇头离去的时候,颇能体会那位将军的

感慨。

  新盘王已经无可救药,眼中除了绯姬,别无他人,也再听不进其他人的劝诫。

  被押解到城门边,况贤的心是笃定的。

  他很清楚此战的艰辛。即使自己成功地回到了金弥天身边,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离开京城,但是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人要死得其所,而他宁可是和金弥天死在一块儿,也不愿意死在没有他的地方。他不晓得未来会如何,但他知道在这一刻,自己就快能见

到爷儿了。光是这么想,他的心就无比雀跃——纵使打死他也说不出口,我爱你这三字。

  “王上,他们到了。”

  骑乘着骏马,一如往昔飒爽的金弥天领头现身之际,况贤笑了。

  平日只知嬉笑怒骂、没个正经的爷儿,硬套上那一点儿也不合他风采的硬邦邦的军袍,还真是难为他了。

  缓慢聚集的金弥天旗下,延伸出一字形的阵仗,见状,况贤顿悟爷儿牢记着他俩当初的闲谈。

  真是的,净做些讨人喜欢的事。他红了红眼眶,多希望能快点解开身上的绳索,奔回爷儿的身边。

  在半里的短距离内,两军壁垒分明地各据一方。

  依照约束,解开人质的束缚后,由两名人质各自徒步走回己方阵营。真要开战,也是越过了中线后……

  “把人质脚上的绳索解开。”  

  褒歆爵亲眼确认了绯跟在金弥天身边后,马上要人把况贤推到城门外头,站在最显眼的大军之前。

  在他下令释放况贤前,他扫住了况贤的手臂。告诉金弥天,他若不想让所有的人在这里送死,就自行了断,只要他死了,孤王可以下令撤

兵。”况贤一愕,可是不需思考地摇头就说:

  “我不说。”

  “你是要眼睁睁看着众人死?”褒歆爵眯起一眼,恐吓地低咆。

  “王上,您把眼睛揉一揉,好好地看清楚!站在那儿的,可有半个贪生怕死之辈”况贤俊美的脸庞正气凛然地仰起,长指一点前方。  

  

  “倘若当初害怕触怒王上,谁还揭竿谋反?我们站在这儿是为了要讨回个公道,向妖姬、向您!这是光明正大的决一死战,没有以谁的死

换取活路的必要!”褒歆爵凝望着那张毫无惧色的脸,虽然身后有着数万大军,可他竟有种“战败”的预感……会输吗?他会输给金弥天?会

输掉这天下?

  “绯姬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我可以离开了吗?”默默地放开况贤的手臂,新盘王在心中一摇头,甩开毫无根据的迷惘。自已是不会输的

!这不满一千的叛贼不管如何狡猾,都不可能打赢他手下的正规王师,而他也会亲手砍下金弥天的脑袋!不为别的理由,光是他曾染指绯姬这

点,就罪无可赦!




  绯在路途上始终保持着缄默,打从昨晚到现在也没说过什么话,小脸绷得死紧,宛如结上冰霜。她能安分是件好事,弥天当然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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