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並不覺得那是瑟緁特地帶他到行宮去的理由。
即使他一開始因過度震驚而將瑟緁視他為奴隸的話當真,也相信了他之所以侵犯自己,不過是要他深切體認自
己的身分,那也僅止於最初。
縱使他有意忽視,但連續這麼多天下來瑟緁懷裡擁抱的都只有他,即使不明說,他也充分感受到被需要的感覺
。
何況,那雙愛撫他的手早已稱不上是侵犯了。
如果只是單純地為了滿足慾望,特意費時又耗資地到行宮去,不管找什麼理由都說不通。
想問瑟緁為何會這麼對自己,因為假使只是如他一開始所說的,自己只是個奴隸,兩人根本毋需跑這一趟。
更遑論兩人一待就是三個星期,不分日夜地交纏繾綣,最後瑟緁還是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不甘不願地答應回
來。
綜合上述原因,篁蒼昂歸納出一個可能性。
這是他推論所有可能之後,覺得唯一合理的理由。
但這卻也同時讓他覺得……相當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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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爾莎夫人行宮」原本就是標榜讓造訪的貴客皆能拋開所有麻煩、盡情享受魚水之歡,並能保有絕對隱私的
地方。
現在回想起來,在那裡他非但毋需盡任何責任,連服侍瑟緁這項工作都免了,更不用時時刻刻提心弔膽,害怕
被人發現這件事。
所以,這趟行程肯定是由於瑟緁設身處地為他的立場與需要著想--
這不是他的猜想,而是有八成信心的肯定。
回到倫敦的家後,他的工作除了每天下午擔任瑟婕的秘書與助理之外,不再需要做他原本屬於貼身隨從的工作
。
甚至可以說,這個部分是反過來的。
雖然情事已持續了近兩個月,他的身體也大致上習慣了瑟緁的愛撫與佔據,但再怎麼習以為常,他的體力卻不
勝負荷。
在激狂的交歡後,他經常是疲倦得連站都站不直。
剛回到休拉爾家的那個星期,是他最無法適應的時期。
從夜晚到隔天,做愛累了就睡覺、體力補足了又繼續,這種生活雖和之前在芭爾沙夫人行宮時的模式如出一轍
,但接下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無論他有多昏昏欲睡,都還是得打起精神面對接踵而來的龐大工作量。
那個星期他一時無法進入狀況,連著好幾天到中午都還睡得不省人事。
通常在他睜開眼睛時,瑟緁已替他清理好身體,並換上清潔的服裝,讓他半躺在高背椅上等著用餐。
第一次發生這種事時,他甚至以為自己是在作夢。
跟過去這十八年來他對瑟緁無微不至的服侍一樣,瑟緁也細心溫柔地伺候
著他。
不,說得更正確些,瑟緁的溫柔體貼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小心翼翼地拭去他皮膚上污痕的動作,總是輕柔得彷彿在對待一件珍貴的易碎物品。
替他穿上衣褲、整理他儀容的雙手,更是溫柔得讓他覺得自己被他捧在手心珍愛。
而且,這種情形在他已經能在正午起床時也仍舊持續著。
另外,就像是了解他恐懼這件事被揭穿似的,從他們回到倫敦的家的第一天,瑟緁就嚴格限制二樓出入的人員
。
處理事務的辦公書房是在所難免,必定會有較多的人來來去去。
但被允許進入靠近主臥房附近的這個區域的,只有三名已在休拉爾家工作超過十五年的資深傭人,他們個個都
是深受信賴且守口如瓶的。
由於篁蒼昂的房間原本就設在主臥房旁邊,因此除了負責清理房間並送上餐點的這三人之外,沒有人曉得這一
個月他都待在瑟緁的房裡。
顯然,這也是瑟緁替他設想的其體表現之一。
假如對瑟緁而言,自己當真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那他為何體貼且縱容自己到這種地步?
再加上他近來的行為和從前相較起來,顯然是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從兩個月前,他和瑟緁的關係起了變化的那一天,瑟緁就不曾再參加任何一場晚宴,與其他女人的牽扯也明顯
全都斷絕了。
瑟緁天天都和自己黏在一起,篁蒼昂實在找不出兩人曾分開超過十分鐘的時刻。
還有一個相當重要的關鍵,他一直到現在才想起來。
就他所知,瑟緁從來不曾與跟他上床的女人真正地同床共枕過。
他總是在慾望獲得滿足後,立刻冷酷無情地離開。
篁蒼昂雖未曾親眼證實這件事,但這種關於抱怨瑟緁發洩完情慾立即變得
冷漠無情的傳聞,卻是聽到他耳朵都快長繭了。
不過,身為瑟緁的貼身隨從,他已經有過太多次在三更半夜起床的經驗,目的是為了服侍將情婦丟在客房,只
有自己一人回到主臥房準備就寢的瑟緁。
所以他能肯定那些抱怨是不爭的事實。
篁蒼昂很清楚,對瑟緁來說,自己的房間算是隱私的一部分,因此那不是他的床伴該涉足的地方。
那麼……
這樣說來--
瑟緁第一次強迫他,就是在主臥房裡。
完事之後,他並未命令他離開,也沒起身就走。
與那個眾人皆知的傳聞完完全全相反,瑟緁當時不但緊緊地抱住他,甚至還不允許已清醒的他離開。
每當他一動,即使仍在睡眠之中,那環住他身體的手臂也會立刻不安地緊貼上來。
瑟緁緊緊擁住他的雙臂,用力得好似害怕只要稍一放鬆,他就會消失在空氣中一般。
總要再三確認他的存在後,瑟緁才會再度入眠。
之後,連著兩個月的狀況都是這樣。
將一切的事加以歸納,看來……
有太多太多的跡象,都將答案導向同一個方向。
其實不用思考,結論也已呼之欲出。
第八章
也許……
瑟緁也許是……
不,不是也許。
答案早在那裡,而且清楚得令人無法忽視。
是的。
他……先前就有所察覺、感受到這件事。
瑟緁是……
愛著自己的。
抽絲剝繭之後,柳暗花明的答案如同閃電般劃破黑暗一般地今人心驚。
儘管在仔細思考前,這個可能性甚至不曾掠過他腦中。
覺得會這麼想的自己實在有些奇怪,但除此之外,他再也找不出更具說服力的結論。
他承認自己大大地嚇了一跳,卻不至於大感意外。
只是……
這個清楚浮現的結果,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這正是一切事情的答案的話,那麼他第一次被瑟緁侵犯的那天,在失去意識的瞬間所聽到的告白,就不是
意識模糊的錯覺。
雖說在隔天,他也曾試著回想瑟緁那句閃過耳邊的呢喃是什麼,卻因接二連三、不斷發生的狀況而沒有機會仔
細想過。
怪只怪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太突然。
你屬於我
印象中,這是瑟綻最常說的一句話。
不是屬於這個家,而是屬於他的。
這明白地表示了他強烈的佔有慾。
所有的困惑及想不通的地方皆因這個答案而豁然開朗。
篁蒼昂突然間了解,梅麗莎夫人來訪的那天,瑟緁為何會一副氣急敗壞的樣
子,然後就展開了這一連串讓他驚慌失措的事,但現在他總算恍然大悟。
雖然瑟緁從未直接說過半句表達感情的言語,但不須開口,從他的舉動與態度
就足以了解他的想法。
他想,梅麗莎夫人的出現是起因。
站在瑟緁的立場想,篁蒼昂忽然覺得所有的事情都變得很容易理解。
因為他喜歡自己,所以當梅麗莎夫人表明要買下他時,瑟緁突然發覺他很有可能就此離他而去。
即使缺乏律師的專業知識,這一點常識他還有。
這裡是英國,可說是全歐洲最尊重法律與制度的地力,對人權的維護與保障更是注重。
假如他真的有心脫離休拉爾家,即使瑟緁祭出那張賣身契,他自由的機率也比以前樂觀許多。
簡單地來說,只要他存心離開,瑟緁想留住他的機會只有一半。
梅麗莎夫人所帶來的危機感,加上他不一定留得住自己,這種恐慌讓瑟緁在一時情急之下,走投無路地抬出賣
身契來壓制自己。
如果今天他和瑟緁的身分對調,即使明知會傷了對方的心,他一定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這麼做吧﹗
之後,瑟緁在言行上的多處矛盾,更在在透露出他藏不住的感情。
篁蒼昂也想過,這個結論或許只是他自我意識過剩的結果,但在一而再再而二一地將所有發生過的事情整理過
、從中找出可能性,並對自己提出可能的問題後,他確信這是唯一的答案。
一旦想通,心頭被突然地挖開的大洞,再次被第一次看到瑟緁時那種溫暖的歸屬感填滿。
☆☆☆
問一個自己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是毫無意義的。
經過這一連串的觀察與思考,篁蒼昂決定不必問瑟緁「你愛我嗎」這個他已有答案的問題。
這個答案早已顯而易見。
明月高掛的夜空,夏日的晴朗無雲映得月色身皎潔明亮。
從小會客室的沙發移到臥房裡的床舖上,兩人的熱情獲得第三次的滿足後,篁蒼昂氣喘噓噓地被瑟緁抱住。
有些紊亂地噴灑在他頸後的灼熱氣息,與那緊貼他後背的胸膛,都教他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一會兒之後,待兩人的呼吸皆平穩了,腦子也較清楚之後,篁蒼昂趁著瑟緁還沒發起第四波的攻勢前,輕經地
啟口:
「什麼時候……」
他細微的聲音讓瑟緁不安地更貼緊他。
「唔?」
「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直截了當到無法佯裝沒聽清楚的問題,讓貼著篁蒼昂的瑟緁身子一震。
他沒有回答。
緊貼在篁蒼昂背部的身體僵硬起來。
一會兒之後,房裡仍是一片沉默。
篁蒼昂動了下肩膀,原本只是要回過頭看看瑟緁的表情,但那繞在自己胸前的手臂卻更加用力地抱緊他。
「瑟緁。」
他輕輕地喊了聲,回應他的是更迫切的擁抱。
「瑟緁。」
他再度動了一下,想轉頭看看瑟緁的表情。
這回瑟緁連腳都出動,從後方跨出一隻腳壓住他的下半身。
不確定瑟緁這麼做究竟是為了逃避他的發問,還是只是單純地害怕他離去,但不論原因是哪一個,他既已開了
口,就打算問個明白。
其實篁蒼昂也明白這來得太過突然的詢問一定會嚇住瑟緁,可是他不能在這裡打住,否則一切又將回到原點。
他試著扯了下那著箝制住自己上半身的手臂,卻因為姿勢的關係而使不上什麼力。
再試了下,緊緊黏在自己背後的身子仍是文風不動。
既然那雙環在他身上的手及壓在他大腿上的腳沒有鬆開的跡象,他只有強迫他面對自己。
「不要逃避,瑟緁。」
此話一出,貼著在他背脊的身軀更形僵直。
決心不再讓沉重的無言狀態無止境地擴展下去,篁蒼昂使勁扳開一隻扣在自己身前的手臂。
令人訝異的是,這回瑟緁並沒有繼續與他拉扯。
顯然他也知道,再這麼僵持下去並不是最好的方法。
將另一隻手也拉離自己,行動終於獲得自由的篁蒼昂坐了起來,轉身面對瑟緁。
幽黑的眼瞳鎖住銀藍色的雙眸,瑟緁卻突地別開臉。
雖然這也在預料之內,但篁蒼昂仍忍不住地嘆了口氣。
「瑟緁。」
伸手將他的臉扳正,那擺明不願直視自己的態度讓篁蒼昂再次輕嘆。
此刻,在瑟緁臉上實在找不出平時那總是盛氣凌人的高傲,有的只是害怕及退縮。
深深吸了口氣,篁蒼昂低下頭,拉近兩人的距離。
「瑟緁,你何時開始喜歡我的?」
為了逼他看向自己,篁蒼昂捧著他的臉,索性大膽地跨坐到他身上,臀部正好摩擦著他的火熱。
「唔……」
這招果真奏效。
原本打死也不願看他一眼的瑟緁忍不住地發出抽氣聲,不但驚訝地將目光轉回他身上,還一反常態地面紅耳赤
。
通常在這種情形下,臉紅的都是篁蒼昂,但他今天居然一臉從容。
「蒼--」
瑟捷囁嚅地開了口,卻像是不曉得該說些什麼似地停住。
在這種狀況下,即使他仍故意無視逼向自己的問題,篁蒼昂那有意無意地碰著他慾望中心的動作,仍教他不由
自主地心神蕩漾。
他移動了一下,原是想避免這不該在此時發作的慾火攀升,篁蒼昂卻誤以為他又想逃跑。
已顧不得自己是全身赤裸,而且還雙膝彎曲地跪坐在瑟緁的腹部,篁蒼昂的雙
手及雙腿各加了幾分力道。
「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用力地定住瑟緁的臉,逼他回答自己不曉得是問了第幾次的問題。
瑟緁想扭頭,但在發覺自己完全被限制住時,只有死心地瞪著離自己只有幾吋
遠的篁蒼昂的雙眼。
「才--」
本想一口否認,但在猛然瞧見篁蒼昂那雙早已了然於心的澄澈眸子時,他忽然
間了解自己再怎麼否認,也無法隱瞞昭然若揭的事實。
☆☆☆
其實,讓事情變得如此容易被看穿的人,不正是自己嗎?
在心口無法一致的狀況下,在明明擁著篁蒼昂的身子卻又恐懼著他的心會漸行漸遠的情形下,瑟緁沒有一天不
擔心,如果他發覺自己真正的心情,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每每對篁蒼昂口出殘忍的話語,每每見到他因自己的發言而受到傷害的模樣,真正痛不欲生、內心淌著鮮血的
卻都是自己。
面對著一直以來都只想好好疼愛的人,他非但不能直接坦承心情,還得不時地傷害他,讓瑟緁的情緒一直處在
矛盾中。
他也明白這種局面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總有一天他得面臨攤牌的局面,到了那個時候,也許他就能從這份痛
苦中解放。
可是,當這一天當真來到眼前,他卻不由自主地害怕起來。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無法預測篁蒼昂會有何種反應。
在察覺他心底隱藏的煩心後,他會……一笑置之?
還是,避之唯恐不及?
亦或是……嗤之以鼻?
但事已至此,無論篁蒼昂將有什麼樣的反應,不管他是繼續迴避或裝聾作啞都無濟於事。
順其自然似乎是他此刻僅有的選擇。
再說,既然事態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那就……
承認吧!
形狀美好而性感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但那卻不是他慣有的冷笑,也不是讓女性心跳漏跳一拍的戲謔神
情,而是深知自己已無路可退,再來只有放手一搏的自嘲笑容。
帶點自虐意味地,瑟絀強迫自己望向篁蒼昂清澈的黑眸。
「十三歲那年就開始了。」
絕美得彷彿月光與穹蒼交織而成的銀藍色瞳眸裡,找不出一丁點總是含藏在其中的冰冷。
在終於將自己魂牽夢縈的對象得到手後,那份長久以來不得不壓抑煩心而造成的冷漠,已在不知不覺之中被熱
情焚燒殆盡。
足以魅惑所有人的銀藍色雙眸中,此刻正盈滿再也藏不住的感情。
「十三歲的時候,我已經發覺自己喜歡的人是你。」
瑟緁深吸了一口氣,完整地又說了一次。
「是嗎?」
雖然這個駭人的結論自己已經導出來了,也早已完全確定並沒有錯,但聽到瑟緁親口承認,篁蒼昂還是不免有
些震驚。
唔,不是有些。
正確地說,親耳聽到答案的感受讓人相當震愕。
篁蒼昂忍不住扯了一下,但馬上努力恢復鎮定。
「那你為何不先告訴我,反而要用……」再三思索,他還是找不到較溫和的辭來詢問瑟緁一開始的殘酷行為,
「那種手段?」
果然來了!
知道在自己坦白後,這是肯定會出現的疑問,瑟緁雖已有了心理準備,胸口還是大力地震動著。
瑟緁深深吸了口氣,開口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