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第一滴春雨
是否笃定了热爱的前缘？
--题记
[一]
默然地踏上初霁的雪野，迎着头上湛蓝的天，难以说清楚的滋味在心头荡漾着，身后，刚才让我万般尴尬的地方正在一步步走远。
若不是我那个该死的理想和这一次逼到头上的要求还有我那个总想标新立异的臭习惯，杀了我，我也不会去那种地方！我头也不回地低咒着身后那"所在"：一间GAY吧，我刚从那里出来，正是为了我的论文去"实地考察"。
"七炫！你干吗儿呢？"同舍的佑赫迎面走来，深蓝色的羽绒外套围裹着他清瘦的身体，圆圆的像棉被卷，我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我明白，全是刚才的心情惹的祸，于是我颓丧地向他一笑，继续迈步。
"考察去了？"他看看我身后的GAY吧，猜测道。
"恩。"算他回答对了，我没有抬头，阴着脸继续迈着脚。一边心里暗暗计算着脚在雪地上踩出的"咯吱咯吱"声的分贝数。
"受挫了？"他放慢脚步，凑过来追问。
"恩。"算他又猜对一次。可是我敢打包票他绝对不可能知道我刚才在GAY吧里的遭遇。现在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还古董得很，于是又暗暗地怨恨自己为什么要选那么个课题来发挥，同性心理面面观，现在我想起来就恐惧。
"没事吧？"他的语调变得关切了。的确，当初选课题的时候是他阻止过我，"这种生活离你太远，即使你可以去体会，也是不适合你。"他的话仍然萦绕着，只是我，固执地要挑战新高......我的心底浮上一丝罪悚，笑容也变得扭捏了些，"没事，别担心。"
"明天呢？"他掉转了方向，和我一起往回走。好兄弟，原来你是来接我的。我的心头涌起一阵暖意，可他的问题却让我为难的很。是啊，明天还去吗？不去，那我的论文呢？？"同性心理"，这个话题实在太过生疏，仅仅凭着图书馆里翻来的那点可怜的资料是绝对不够的。而我，我不想不及格。可是去呢？......说实话我已经有了一丝胆怯，虽然今天还是第一次去。
"不知道。"我说不来谎话。
他也沉默了，低着头向前走，眼睛看着地上的足印和车辙。他嘴很笨，我知道。即使他每一次劝我都是满头的汗。我看着他的侧脸，脑中竟不由得回想起刚才GAY
吧里头那一张张变态的令人作呕的脸。他很纯净，他的笑容澄澈而清新，我们都一样......他在我眼中比GAY吧里的那群人顺眼多了。看来，我的确不适合那个世界。
辣辣的纯白在眼前膨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从一阵变成两阵，听起来很和谐，我想起来，这是入冬以来第一场雪。
"被他们骚扰了吧？"他的眼睛仍然看着地面，从侧面看去，我搞不清他的表情，从他的语气我听的出是在思考。
"是。"
"呵呵，谁让你长的那么漂亮？"
"怪我？"说实话，依他的容貌，他如果到那里，也是"猎物"。我敢保证是这样。
"没有哦。"
我们又沉默着向前走。不约而同地循着地上的足印和车辙。
"七炫，明天还去，我陪你去。"他的话让我着实一愣，我知道，他也和我一样，和那个世界格格不入。
"你？"我惊讶地看向他。
"对啊，省得有人再碰你。"他和善地一笑，让我觉得好安心。
"那谢谢你。"我说完了又补一句，"有用吗？"
"对呀，按照常理，他们见没有希望了应该会躲开了。"我看见他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绯红，我相信他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上面的话。我们，两个男生，却要为一个自找的另类的课题去在那种地方演戏。扮成一对"情侣"，当然这其间，我们绝对少不了......想到此我咬住了嘴唇，内心说不上是恶心还是什么。
"还是谢谢你。"真心话里，除了这个，我也找不出合适的一句了。
"那走吧，明天我陪你来。表演得像一些唷。"他笑得很纯真，让我都担心他明天的演技。
身后，那间装修成欧式城堡的GAY吧还在倒退着，然而，明天，我还会去，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去。
但愿一切顺利。
我默默地祈祷着。
[二]
"进去吧。"我不知是在对他说还是在对自己说。面前那"城堡"显得好高好大，让我又多了一分胆怯。
"害怕了？"他眼睛盯着门楣上的招牌，同样的，也不知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他自己。我知道，对这"城堡"里头的一切，他也和我一样，有的应该是陌生和陌生所带来的恐惧。
"走吧。"我拉起了他的手。他骨感的手指轻轻一颤，我的指尖触到他的掌心，汗涔涔的，和我的一样。我看了他一眼，他看过来，不自然地向我笑笑。
第一步迈的很难，但是不知是较劲还是鼓励，我们还是顺利地走了进去。
大厅里骤然暗淡下来，等我们的眼睛适应了黑暗，才看清了内部的布置。大厅里很暗，所有的装修摆设都是深色的，大概干脆都是黑色的。照明的是四周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幽暗的光，看起来深邃中有几分悲凉。过一会儿我们才发现，周围竟然有那么多人，一双一对地做着各种亲密的动作，当然，都是同性。配着周遭同样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轻柔的音乐，竟然让我也觉得GAY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肮脏。
"这里原来是这样的。"我自言自语。
"你昨天不是来过了吗？"他很惊奇地看过来，"连这儿也没看见？"
"我昨天刚进门就被吓出来了。"我说实话了。的确，昨天确实够狼狈。而且现在提起这个我的心都在悬着，于是一只手拉起身旁他的手臂绕在自己肩膀上，骨感的触觉让我安心了许多。
"你......干什么？"他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
"害怕。"我实话实说。
"我服。"他无奈地摇头，拉过我的手放在他的腰际，"找地方坐。"我们向身旁一处座位走去。他的腰很细，肌肉结实，这是我第一次发现。
"两位要什么？"一个瘦高个的WAITER来到我们身旁。面对他的服务我们傻了眼。在学海正挣扎的我们对那些五花八门的洋酒和咖啡是一窍不通。
"两位要什么？"WAITER的声音再次响起，看来我们还必须得回答，我看看佑赫，眼神几许为难，他看看我，微微一笑，又转向WAITER，声音很自然也很自信：
"我们不喝酒也不喜欢咖啡，就要两杯石峰龙井好了。"
好兄弟！多亏你！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真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如此的镇静。他清秀的面容在幽暗到了虚幻的灯光下变得同样美丽而虚幻，让我的心中不由得一阵冲动，我靠在了他的肩头。
WAITER一愣："要龙井？"
"怎么，不欢迎只喝茶的客人吗？"他继续微笑着，笑得很老练.
"那好吧，请稍等。"WAITER答应了一声，身影隐入一片幽光里。
"你强！"对他刚才的惊人表现，我已经无语了，只能有这么一句。真不敢相信，刚才在门口还害怕成那样的佑赫竟一下子变得这样娴熟。
"你也很入戏呢。"他玩味地看我一眼。
我才发觉自己失态，忙直起身，"你......"我觉得脸上好热，心脏也在愈发地狂跳。回想起自己刚才的感受，我的心中骤然一阵疑惑，这就是GAY的感觉吗？
"入戏还不好？继续啊，别露馅。"他一只手揽住我的肩膀。
大厅里的灯光变得明灭断续，音乐也狂野起来，是一段激情的舞曲。我看到舞池的高处，已经有人在热舞。
"佑赫，你不去试试？"我恿怂地捅捅他的腰，他的舞技可比他的口才强的多了。看他劲舞是一种享受，至少我这么认为。
"快看你周围的人在这样的场景里头最容易释放激情，看他们的激情和普通相爱时的激情有什么不同，这是第一手资料！"他凑在我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拂得我的心一阵发痒。
"对哦！"他提醒了我。我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在这样的场合有他来陪我真是明智之举，我暗喜。
我们靠在一起，我的眼睛向四周看着。周围那一群人，一双一对，在幽暗明灭不断的灯光下，仿佛也是一幅光怪陆离的画。第一次，发现同性的激情也可以这般火热。
佑赫，谢谢你。我在心底由衷地重复着。没错，我正亲眼看见一个白皙秀美的男少年正在被几个人撕扯衣服。也许，没有佑赫我也会遇到同样的命运，至少不能如现在这样从容。或许同性之间的爱情实际上是一种刺激，是在用和同性之间的激情驱逐寂寞，应该是的。我啜饮着杯中的茶，默默地思考。没错，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去切身地处在GAY群之中，亲眼见他们的言行，为我的论文充实。但愿我这两三个月的努力，会有个很好的回报......
"佑赫，你太强了，竟然那么从容！"背对着越来越远的"城堡"，我由衷地称赞。是的，没有他的沉稳，我没准就会先昨天一样狼狈，而现在......我真怀疑他在门前的紧张是装出来的，连手心的冷汗都是不知什么时候攥化了的雪块。
"演员的天赋。"他有点调皮地向我一笑，白皙的脸上重新现出阳光的味道。
"你？"他的笨嘴拙腮也能当演员？我撇嘴，"说，去过多少次了？"
"我去那儿干吗？"他的脸庞又出现了一抹似乎是羞赧的红润。
"刚才不是去了吗？"我不饶他。
他眼神欠佳地瞄了我一下，不说话了。我知道这一轮又结束了，只是心情好象和以前不同。
但是具体如何我也说不清。于是眼前只剩下一片耀眼的纯白，延伸着，包括纯白上面已经看不出个数的脚印。
[三]
"七炫，还不睡吗？"佑赫整理好书本，向我走过来，"已经十一点半了。"
"这就睡，我去洗脸。"写完读书笔记上最后一笔，我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等等我！"佑赫随手理几下我的书，跟着出来。
......
"明天的课是不是停了？"佑赫坐在床上一边铺被一边问。二人的宿舍确实很小，很安静，而且还可以想几点睡就几点睡。
"是，只有个什么报告。下午一点，208。"我钻进被子里。今晚下雪了，很冷。一天都没有经历任何温暖的被子猛然贴在周身，我不禁一阵冷战。
"什么报告？"他脱去外套，拉过被子往身上一盖，却也极情不自禁地拼命一抖："哎哟！冷！"
"多盖点。"我捡起一旁椅子上的大衣递给他，上身猛然探回空气时难以忍受的寒冷让我不由得又钻了回去。
"你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笑着摇摇头，沉吟片刻，"哎，七炫，今天晚上这么冷，我们两个挤着睡吧。"
"嘿！好主意！"我忍着冷爬出来钻到他的被子里，伸手闭了灯。原有的温暖让我惬意了许多。
天在下雪，漫天黯淡的绛红。
"明天什么报告？"佑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性心理的。"我仍然盯着绛红的天幕，心里思索着该不该爬起来拉上窗帘，但是我怕冷，真的。
"你该去听听的。"他的话语里已经有了睡意的朦胧。
"什么？"我转头向他，夜的幽光里，他的脸我有几分看不清，但是体温却很真实，对温暖的渴望让我又向他移动了几分。
"你的论文，还有......"他的声音沉浸在变得缓慢而匀称的呼吸里了。睡着了。我习惯了他这样，躺下两分钟内就会入眠。我小心地翻身面对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他的睡相，我承认这副模样不丑，可以让很多女孩子为之心动不已。两个人挤着一张单人床，床显得很窄很小，似乎一翻身都会掉到地上，还有一翻身就会碰到他的身体，我很不习惯，更不愿意吵醒他。于是即便现在还睡不着，也不愿意多动一下，好兄弟，我可不会打扰他的休息。我又小心翼翼地回到仰面的状态，望着窗外的一天绛红，在那并不鲜艳的底色里，一点一点更加暗淡的灰色飘落着，是雪，羽毛般的雪，纯白的雪，听说很美，可现在给我的感觉只有寒冷。我又向他的方向靠近些，如果这是四个人的宿舍，四个人挤在一起会更温暖......哎？对了，刚才他说"还有......"是还有什么？关于他的？唉，不想了。这通胡思乱想，已经透露给我一个问题：我失眠了。
明天......不管了。远处还有风声在吼，再不睡，我明天可就不一定几点起床了。他呢，还得嘲笑我，这位大哥，只因为我比他重上几公斤，便总是用"馋"和"懒"来揶揄我，让我减肥。我最后看了他一眼，看了天一眼，闭上了眼睛。
夜很凉，耳边还有风声在响，但最后终于渐渐模糊了。大概，那个时候我已经睡着了。
......
"七炫！七炫！起床了起床了！"一阵急促的呼唤声由远及近，在它闯进大脑时我睁开了眼，却已经是佑赫穿好了衣服，站在床头，用筷子敲着饭盒在叫我。
"干什么？"我迷糊地坐起来，声音里有些不满。但是很快地，我意识到可能是有什么要紧事，就正色问："有什么事？"
"有啊。"他的眼睛瞪得很圆。
"什么事？"我庆幸自己刚才多想了一点。
"你再不起来太阳不是要晒屁股了吗？"
"你！！"原来如此！我瞪他一眼，赌气钻回被窝，"我还没睡醒呢！上午又没有课！"
"可是你也该起来了。真该起来了！"他的语气变得郑重了些。
"理由。"我缩在他的被子里，他那带点POLO香型的体味沾在被子里，很好闻，我喜欢。
"第一，八点半了，再不起床一上午白废了；第二，你赖在我床上，我怎么收拾行李？第三，我已经把早饭给你买了而且放在饭盒里，你再不吃就要变冷饮了；第四，再不起床，你想长成PIG啊？够了没？"
"又说我！！因为第四条！免了！"我继续缩在被窝里。
"不行！"他一把将我从被子里拽出来，放到地上，而我因为骤然失去平衡，不小心倒进了他的怀里。而这时门开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撞进来，是值班大叔。
"今天有人检查，收拾干净点儿不要太乱了--哎？你们这是干什么呢？都是男生也要注意影响啊！"
门关上了，我们无奈地对视了一眼，这年代，这大叔，他怎么思想比我们都前卫呢！
[四]
"七炫？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佑赫一脸焦急的向我走来。
"冷。"果然是奇怪，素日已经习惯了的雪夜的风今夜变得分外凛冽，每一丝每一缕都直透骨髓，让我每一根神经都忍不住在发抖。
"别是病了？"他脱下手套，在我的脖子上试验温度。
"有点烫手呢！快回宿舍吧！"他伸手从我的肩头取下书包，脸上满是关切的焦急。
纯白的雪花飘舞着，浸润了整个天和地，让它们变得模糊了。
"这么冷的天你干吗跑出来接我？"看着雪光中他泛着胭红的双颊，我有点心疼，伸手替他拉了拉风帽，让它更严密更温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