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要怪我好吗?”
“我也只是为了活下去......”
越之轩听得有些迷茫:“什么——”
下一瞬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眼前人的手贴在他的心脏部位,瞬间便传来针扎般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与此同时,朱肖肖的脸色也苍白了一瞬,有血液从手掌和胸膛的部位流淌下来,越之轩低头看去,只见他心脏处和朱肖肖的手心,都渗出了鲜血:“你......”
“血蚕在你身体里。”
越之轩猛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又抬起头看过来。
他的身体软到在地,已提不起丝毫力气:“为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你......”
声音再次停顿,只因越之轩在朱肖肖身后,看到了走出来的林宪青。
“师、父......”
然而林宪青看了越之轩一眼,却将目光放在了朱肖肖身上:“如此一来,就能将他控制住了?你做了什么?”
朱肖肖只低头看着越之轩,并未看向林宪青,他对上越之轩的目光,低声道:“我给他下了我的本命蛊,有本命蛊在,他会受我指挥,成了真正的傀儡。”
林宪青却听得蹙起了眉:“听你指挥?”
“怎么?难道不许我先捞点好处吗?”
朱肖肖嗤了一声:“虽然真正杀了臧锐洪的人是你,可现在对外的凶手却是我,我们两个合作,是我冒的风险大,而且万一事后你反悔怎么办?我当然要给自己留点筹码,你放心,只要我不死,我的本命蛊不会死,他也不会死。”
换言之,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有本命蛊在身上的越之轩也会死。
林宪青脸色难看了一瞬,但却很快恢复平静,深深看了朱肖肖一眼:“我们不愧是父子关系。”
“别了,我可不想和你扯上这种关系,止步于合作就够了。”
“也好。”
越之轩捂着胸口吸着气,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仿佛整个认知都崩塌了一样,艰难消化着所听到的信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都不听指挥了一样,脑子也逐渐开始变得混沌......
朱肖肖蹲下来,将越之轩抱进怀里,伸手抚了抚他的脸,低声道:“对不起,我也不想的,你原谅我。”
“我只是想活着......”
还有更多的声音响在耳边,可越之轩却逐渐陷入了黑暗中,耳边响着的声音也渐渐离他远去。
............
天苍派的大弟子去了龙牙山,却消失不见,没了踪影,连个消息也没传回来,越发让等待的江湖人焦灼不满,他们斥责朱肖肖不讲信用,更不讲道义,群情逐渐激愤。
见状,吕长宜又借机煽动了这些江湖人的不满情绪,想将矛头指向朱肖肖那边。
毕竟当矛头在朱肖肖那边时,才显得他之前的过错更算不得什么,加上他对于找寻神秘人的事情,一直没什么线索,这样耽误下去,等半个月过去,万一朱肖肖那边真的杀了那些傀儡,他岂不是也被牵连着成为罪人?
所以现在是转移不满和注意力的最好时机——
而也真的让吕长宜成功了,另外有天苍派掌门在,他们何必真的受百足教威胁,干脆聚集到了龙牙山下。
因为有毒障,众人进不去龙牙山内部,但这么一群人聚集过来,龙牙山内的百足教众人自然不可能无视,于是没多久,朱肖肖便带着人也出现在了山脚下。
相较于上次在武林盟的门口,这次在龙牙山下,便是真的撕破脸了。
一来他们在找神秘人,可却是朱肖肖先不讲信义,杀了臧锐洪,将他们的脸面踩在地上,二来则是越之轩的失踪,让天苍派不可能坐视不理,还有就是吕长宜别有用心的煽动......这次是他们有理,并且是真的无法再容忍下去。
吕长宜带头问责朱肖肖,说他既然不讲道义,那之前所说的一切便作废。
如果朱肖肖仍不将那些被控制的江湖人放出来,则他们也是逼不得已要采取其他强硬的手段了。
朱肖肖嗤了一声:“怎么不说你们半月期限将近,却仍找不到神秘人和血蚕交还给我呢?吕长宜,该不会根本没有什么神秘人,一切都是你杜撰,然后逼得臧锐洪处境艰难,不得不离开,最后死在我手上,然后你独吞血蚕吧?”
“胡说八道!血蚕就是在神秘人手里!”
吕长宜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脸色立即有些变了:“更何况半个月还没到,我们也不是没找人,你怎知最后就找不到那个神秘人!”
朱肖肖:“那也有可能是你背地里推出来的,谁知道最后找到的神秘人是真是假,手里又有没有血蚕?”
“你——”
吕长宜气急,指着朱肖肖几乎说不出来话。
“还有,我杀臧锐洪,那是天经地义。”
朱肖肖嗤了一声,扫视在场的武林人士:“你们今天以什么名义来讨伐我?难道杀人不该偿命?我愿意什么时候杀了臧锐洪,难道还需要你们首肯不成?”
在场众人一片骚动,这时有天苍派的弟子站出来:“好,就算杀臧锐洪是天经地义,那我们大师兄呢?”
“对啊,我们大师兄在哪里?!”
“之前大师兄来龙牙山协调,却一直没有回去,至今不见踪影,你将我们大师兄怎么样了!”
朱肖肖啧了一声:“你们大师兄人不见了,就来质问我?我还说他没来过龙牙山呢。”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有证据吗?”朱肖肖看向反驳他的那位弟子。
那弟子顿时磕绊:“我......”
他们确实没有证据,可大师兄来龙牙山也是事实,总不能中途去了别的地方吧?众弟子不由得看向林宪青,指望着林宪青能主持公道:“师父......”
林宪青看了眼朱肖肖,淡淡开口道:“确实无凭无据,不可随意问人罪责。”
“可也没证据表明大师兄是去了别的地方......更何况,以大师兄的性格,他中途也不可能去别的地方啊。”
“那也要拿出证据才可。”
林宪青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威严:“而且现在重点是,如果真找不到血蚕,那又当如何。”
说白了,他们没证据证明越之轩的失踪,是朱肖肖所为,而臧锐洪的死,也不过是他们讨伐的一个由头,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那些被控制的江湖人,如鲠在喉般,放着不管不行,可一直如此被胁迫,他们也接受不了。
既然由林宪青直接提到了这里,其他人便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们倒要看看这魔头究竟如何作答,难不成找不到血蚕,半个月一到,真要杀了所有被控制的江湖人?这魔头就不怕他这一动手,他们更有理由铲除百足教了?
现在算是给这魔头一个台阶下,否则一旦僵持下去,也无非是闹个两败俱伤。
——反正到现在为止,神秘人找不到,血蚕不出现,他们也确实没有别的法子了。
朱肖肖眯起眼睛,像是有些不虞的样子,一时间没有开口,他的目光扫向对面的人群,在其中发现了死死盯着他的一双眼睛——是吕素兮,哪怕隔着面纱,也能看出吕素兮神色不对。
不知想到什么,朱肖肖慢慢勾起唇角,缓声开口道:“如果真的找不到血蚕,倒也不是不能用别的来交换......”
“我这个人嘛,一向很好说话,只要对方能拿出足够的,令我满意的筹码,那我便会答应那个人的请求,不过机会只有一次,要是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吕素兮眼神闪动不已,一直隐没在心底的念头,此时疯狂生长......
她想到自己的脸,想到自己的身体,就算不敢照镜子,不敢脱衣服,可身上的变化,却无法装作不知道,她身上的火烧痕迹竟然变多了!她现在好丑......凭什么她要受这种苦......
明明那天晚上,她有好几次机会,可以逃离束缚的,是......是秋锦飞不愿意过来交换她,不愿意救她......
意外发生在猝不及防之间。
只见人群一阵骚动,吕素兮竟挟持了秋锦飞。
吕长宜惊愕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兮儿!你这是干什么?!”
然而吕素兮却没看吕长宜,这些时日以来,除了一开始吕长宜为自己找人医治后,在林宪青说难解她身上的蛊毒后,便再也没找过人,仿佛认命了一样,每日都在忙别的,可她怎么能认命,又如何能认命!
吕素兮手中长鞭紧紧圈住秋锦飞的脖子,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朱肖肖,仿佛魔障了一样,嘶哑着声音问道:“我用他的命,换你治好我的脸,这个筹码如何?你满意吗?”
秋锦飞直到现在才回过神:“吕姐姐——”
“闭嘴!你闭嘴!”
吕素兮恨极了,她恨一切害她毁容,乃至夜不能寐的人:“如果不是你不愿意换我,我现在怎么可能是这副样子!”
以往她有多备受推崇,走到哪里都有目光追随而来,现在吕素兮就有多恨,她依旧能感受到追随而来的目光,可那目光却和以往完全不一样,探究的,好奇的,可惜的,甚至带着排斥和不由得避开去的目光,都叫她整个人像是被火焰焚烧一样,痛苦到恨不得毁灭一切......
吕素兮猛然又看向朱肖肖:“你到底能不能治好我的脸,我的身体!我帮你杀了他,我会杀了他......”
“你不是一直想杀了他吗?!”
朱肖肖看了秋锦飞一眼,挑起嘴角开口道:“是啊,我的确是要杀了他呢。”
秋锦飞脸色顿时一变,霎时间手腕抬起,一黑色雕花圆盒滑落手心——这是他们秋家最顶级的暗器,杀伤力巨大,但却是一次性的,所以秋锦飞一直不敢轻易使用。
上次这黑色雕花圆盒对准的是朱肖肖,而这次,对准的却是身后的吕素兮——
只听一阵机械转动的声音响起,在吕素兮即将用长鞭绞紧他脖子的瞬间,无数细密的银针从圆盒内如雨花散开,但力度却惊人般地扑向了身后的吕素兮,在吕素兮的视线内,那银针直入她的眼睛......
“啊————”
“兮儿!!!”
吕长宜目眦欲裂,手中长鞭猛甩出去,就要结果了秋锦飞,可秋锦飞手中的暗器还没发完,一转也朝向了吕长宜......
最后秋锦飞被激荡着内里的长鞭击中心口,而吕长宜也没躲过依旧密集的银针,这些细如牛毛的银针没入他的胸膛,会随着血液流淌,直至进入他的心脏。
再看另一边,吕素兮也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
众人骇然盯着这一幕。
短短几息之内,竟然发生这样的事,叫他们连反应都没能反应过来。
这时前面突兀地传来拍掌的声音,朱肖肖哈哈大笑起来:“精彩,真是精彩......自相残杀,都是报应啊。”
秋锦飞捂着胸口抬头看向朱肖肖,嘴里喷出一口血。
他这才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可是又能怎么样,真正做出选择的是他们自己......
吕素兮嗬嗬喘着气,半是哭,半是笑,已经神经质了,她捂着脸,嗓子里也进了银针,只能嘶哑干吼,却说不出话来,至于吕长宜,他是三人中唯一还有行动力的,此时却不敢轻易去动作,脸色愤恨不甘,却已然灰败下去。
这三人的惨状,加上朱肖肖的拍手称笑,立即让人看不下去了。
“你这魔头难道是当在看戏吗?!简直......简直没有人性!”
无论是秋锦飞,还是吕素兮父女,等待他们的,已经是必死的结局。
这突如其来的冲突,以及猝不及防的结果,让众人难免心绪复杂,虽说不上有多少怜悯,但怎么说也是有些唏嘘的,尤其是对面的魔头竟笑得那么开心畅怀!让他们有一种憋屈之感。
于是这个时候倒像是看不过眼一样,带着一种“他们都这样了,你还要笑”的问责感,站在道义的制高点来谴责指斥,好像他们站在了制高点的位置上,接下来向朱肖肖讲条件,就能对他们有利一样。
然而朱肖肖却扯了扯嘴角,环视一圈眼前的武林人士,最终视线转到林宪青这边,和林宪青对上了目光。
他嘴角挑得更高了些。
林宪青突然眼皮跳了一下,莫名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可明明一起都在按他想的发展,怎么——
“要说比起没有人性,喜欢看戏......”
朱肖肖慢条斯理地开口,愈加诡谲的目光始终盯着林宪青,说出了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话——“我怎么能比得过天苍派的掌门呢,你说对吗?林掌门?这出你期待的好戏,感觉怎么样?还满意吗?”
周围的声音骤然一静。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竟搞不懂朱肖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比起众人的困惑和惊疑不定,林宪青却面色没变,但这只是表面,几乎在朱肖肖话落的瞬间,他呼吸便是一窒,内息都乱了一瞬,甚至有些怀疑他听到的话......
朱肖肖嗤了一声:“你是不是想不通我为什么突然反水?为什么说好了答应和你合作,保密你神秘人的身份,和你共享血蚕,答应平息这件事,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将一切抖落出来?”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震惊难言。
神秘人......是天苍派的掌门?!这怎么可能?!
而这还没完,面对林宪青的沉默,朱肖肖双眼泛起血红,盯着对方一字一顿道:“你当然想不通,因为你才是真正的没有人性!你说你不是杀我娘的凶手,可如果没有你,我娘又怎么会因为血蚕丢掉性命!你竟然......你竟然还有脸承认你是我爹!你他妈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