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温和的言论,还有更甚者说若是东大营到了云王的手里,皇上就成了云王的提线木偶,只要云王动一动手指,皇上就要乖乖的让位。
林倾白在凡间呆了这些日子,对于这些皇权之争没有兴趣,那些话他听听也就算了,可放眼整个京城,能接管东大营的人,确实都是林倾白的亲信。
独有楚将军却不是。
于是皇上急召楚将军回京,借由封赏官爵之名,将东大营名正言顺纳入楚将军掌下。
一旦楚将军掌管了东大营,加之他多年征战在军中的威信,实力便可和林倾白抗衡。
皇上这是怕林倾白手中权位太重,会真的威胁到他的皇位。
他当真信不过他。
林倾白回到家中,已经到了晚膳的时间。
林倾白被人搀着走下了马车,下人立刻走上前引着林倾白去用膳,林倾白挥了挥手说:“我今日没什么胃口,先不去了。”
“王爷,是否要为您准备沐浴更衣?”
林倾白顿住了脚步,站在院子里环顾了一圈,说:“不必了,我去看一看郗安今日功课背的如何?”
谁知林倾白这话一出,下人的脸色一下都变了。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前将林倾白引着过去。
林倾白脸色一冷,又问道:“莲姨呢?”
几个人更是不敢说话。
林倾白袖子一甩,转过身便大步朝郗安的住所里走。
天色已经黑了,院子里光线昏暗,林倾白的步子很快,身后的下人举着烛灯慌慌张张的走在林倾白的身旁,为他照路。
将要走到了郗安的住所,便遥遥的听见院子里喧闹的声音。
这个声音越近便听得越为清晰。
直到林倾白走进了园子里,看见莲姨正在院子里慌得四处乱走,指挥着下人在院子里一通的翻找,闹的人仰马翻,连林倾白站在门口了都无人察觉。
“怎么回事?”林倾白问。
林倾白声音又沉又冷,惊的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
莲姨回过头一看见林倾白,目光慌的不敢与林倾白对视,最后她还是搓了搓手,走到了林倾白的身前道:“王爷,您.......您回来了。”
“郗安呢?”林倾白目光如剑扫过所有人,冷声问道。
莲姨抿住了嘴巴,双手搓的更加用力,只见她低下头咽了两口口水,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林倾白的身前,低下头说:“老奴罪该万死,没有看好少爷,方才我们进来叫少爷去用晚膳,发现他不在房间里,我们找遍了整个院子都没有寻到,少爷他......不见了。”
第10章
最近京郊外的山里很寂静,独有夏日初起的虫鸣声作响。
近些日子民间关于野兽的传闻多了,莫说是夜里了,白天山里也无人敢进山,就连原本生活在山间的农夫也都搬走了。
山路上的野草长得足有半尺高。
郗安手里拎着一个麻袋,沿着小路向上走,山间的路不好走,而郗安步履敏捷,丝毫不见先前受过伤的模样。
麻袋里往下面渗着粘稠的血色,液体滴在了路边的草叶上,散发了浓重的血腥味,不一会就引来了蚂蚁。
他走到了山顶的平原处,望向不远处的山崖里,单手从麻袋里掏出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血水顺着指缝流淌了下来。
月色下,郗安的眸子黑的深不见底。
血液混杂着猪肉的腥臭味在空气中蔓延,不一会山崖下面就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嘶吼声。
林间的风忽的大了起来,树叶飘飞,呼啸声起。
只见一个庞然巨物从悬崖底跃起,轰的一声上了悬崖,飞速的扑向了郗安。
魔物冲过来的速度极快,眨眼之间空中只留残影,席卷而来的那阵风吹的郗安的发丝飞扬,周围灰尘四起。
郗安却依旧举着那个肉块,站在原地。
飞散发丝忽的落了下来,魔物的脚步生生的停在了郗安的身前。
它那双白色的眸子定定的望着郗安,两个爪子不停的在地上乱抓,却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嗓间里发出的声音也跟着一点点的小了下来。
郗安将手里的猪心往前递了递,递到了它的嘴边,那魔物却垂着脑袋不敢吃,眼珠子乱动,不安的望着郗安。
郗安歪了歪头,忽然咧开嘴笑了,对它说:“好久不见。”
郗安的声音带着笑意,他微微的抬起了另一只手。
那高大怪异的魔物立刻弓下了前腿,头压在前爪上,趴在了郗安的身前,乖巧听话的就像一只狗。
郗安大力的按下了它的脑袋,低声说:“吃吧,虽然比不上仙界那些仙人肉,但也只有这些了。”
魔物嗓子里呼噜了一声,便低下了头。
那是一块很小的猪心,它歪着脑袋盯着看了半天,生怕直接张着嘴巴吞下去会伤着郗安,最后吐出了舌尖小心翼翼的将猪心舔起来,卷入嘴巴里。
郗安倚在树上,问:“你是如何从仙界下来的?”
魔物不会说话,不能回答郗安的问题,它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嘴里还在咀嚼着肉块,鼓着嘴巴望着郗安,这个模样看着竟有几分呆傻。
郗安沉沉地笑了一声说:“也是,你一个下阶魔物,能知道什么?”
魔物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委屈的呜咽,它将爪子放在了身前,缓缓的趴下身子,乖巧的又伏在了郗安的身侧。
郗安也就顺着树坐了下来,手里一晃一晃着狗尾巴草,嘴角噙着笑说:“你也是倒霉,来凡间做什么?这些凡人,哪比的上仙界的仙人美味,你若是在仙界.......”
说道这里郗安的话音忽然就顿住。
他目光一冷,像是才起来什么淡淡的啊了一声,说:“我差点忘了,若是你现在还在仙界,估计早就被仙族的那些人给杀头剁尸了。”
郗安低下了头又笑了,只见他食指在地上扒拉了两下,随手捡起了一根树杈。
那树杈又长又尖,头部很锋利。
郗安歪着头端详了那个树枝一会,忽的抬起左手,猛地将树杈狠狠的插入了手掌中。
树杈扎的很深,血液瞬间就顺着伤痕流了出来。
他似觉得这样还不够,右手握紧树杈,手背青筋暴起,沿着那个窟窿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这种伤口,莫说是孩子了,就
是大人也定会痛的满脸苍白。
而郗安却面不改色,连眉头没有皱。
血顺着指尖滴下来,郗安将那滴血的手指含入口中,血腥味在口腔间瞬间扩散,化成了一股腥甜。
郗安的瞳色暗了暗,舌尖舔掉了嘴角的鲜红,淡笑道:“和以前一样.......”
身旁的魔物早就急不可耐。
它坐直了上身,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郗安,身后的鱼尾一下下的拍打着地面。
郗安掀起眼皮,一双黑如墨的眼睛凑近了望着魔物,似笑非笑的说:“可我从来不收下阶魔物。”
魔物尾巴一僵,垂下了眼睛,似是失落了,尾巴的拍打声也变小。
郗安直起了身子,挑了挑眉道:“不过我也没别的选择,过来吧。”
魔物立刻又开始晃尾巴了。
它凑到了郗安身前,小心翼翼地望了望着郗安,瞧见郗安没有再说什么,这才伸出了又红又细的舌头舔到了郗安的伤口处。
它吃的小心翼翼,蜷着舌尖将郗安手上的血一分不漏都舔了个干净。
仙界的人坠入凡间并不是一件新鲜的事,不少的仙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坠入凡间。
这些仙人在凡间存在的方式也各不相同。
有的仙人可能会失去在仙界的记忆,有些仙人的魂魄可能会寄宿在凡人的身上,继续过着他人的人生。
而还有一种便是郗安这样的。
他没有失去记忆,没有顶替他的人灵魂。
他是转生了。
他变成了一个凡人,从出生一直到长大,这是只属于他的身份。
郗安是他,他就是郗安。
这种类型的人往往会继承前世所有特性。
比如郗安,他身体里流淌的血,依旧是他魔族的血液。
只见那个魔物喝完了郗安的血,浑身像是被灼烧了一般,发出了通红的光,瞬间照亮了半片夜空。
随后红色散去,魔物胸口的位置多出了一个暗红色的标志,标志并不显眼,像是一簇火焰。
郗安盘腿坐在地上,单手撑着头。
他静静的望着魔物的变化,深黑的瞳孔里映着红色的光,似熊熊燃起的火苗,又亮又耀眼。
过了一会他眼里的光灭了,指尖抚到了魔物胸前的标志,声音慢慢的说:“以前我也收了一只魔物,只可惜它命不好.......”
郗安的话音还未落,魔物就呼噜一声就坐了起来,耳朵竖的直直,目光警觉的望着前方。
这时树林的深处忽然亮起了火把的光芒。
“郗安少爷!”
“郗安少爷!”
“郗安!”
听见这番动静,郗安肩膀一顿,猛地回过头,望向了远方。
第11章
若是平时郗安不见了,林倾白定不会如此的焦急。
他知道郗安贪玩,偷偷的从府里跑出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凡间有魔物。
林倾白亲眼见过那个怪物将郗安压在身下,张开大嘴随时要将他的小徒弟吞入腹中的模样。
虽然当时魔物退了,郗安也只是受了轻伤。
但只要一想到当时的场景,林倾白便觉得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连一口气都喘不上来了。
一时间那些糟糕的场景就像是被下了符咒一般,在林倾白的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出现。
他越想就越忐忑,越想就越后怕。
山路本就难走,林倾白脚滑了一下,身后的下人面忙扶住了他,这才稳住了身子。
“王爷,要不您先歇着,我们去寻少爷就够了。”莲姨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小声的说道。
林倾白垂着头不愿多语,只是抬手挥了挥,似疲惫极了。
这时忽然前方有侍卫喊道:“找到郗安少爷了!找到了!”
林倾白猛的抬起头,还未等莲姨反应过来,他便循声跑了过去。
林倾白看见郗安的时候,他正倚坐在树下,手扶着树艰难的想要站起来,也不知道受了什么伤,怎么都站不起开,看见林倾白的时候喊了一声:“师父。”
林倾白连忙快步走到了郗安的身前,蹲下身去检查他怎么样了。
“受伤了吗?”林倾白焦急的问着,一边将郗安身上都摸了一遍。
郗安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垂着眼眸望着林倾白。
林倾白距离他很近,他甚至可以瞧见林倾白的额角冒出的细汗,还有林倾白总是一层不染的衣服,此时也沾满了泥土。
这是他第一次见林倾白那么着急。
郗安的目光渐渐的缓了下来,他又像是往时一般朝林倾白的身前凑了凑,拽着林倾白的手,小声的说:“师父,我腿上的伤好像裂开了。”
林倾白的手一下就顿住了,他连忙低下头检查了一下郗安的腿。
腿上的伤口之前明明已经愈合的差不多,如今包扎的纱布都染上了血色。
林倾白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怒声道:“屡教不改!”
林倾白气急了,一把甩开了郗安的手,甩袖就走。
郗安愣了一下,手扶着树就要站起身。
“师父!”
“师父!”
林倾白对于郗安的呼声充耳不闻,周围的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莲姨最先反应过来,快步走上前劝慰道:“王爷,您别生气了,安儿是调皮了些,但是........他在家呆了小半个月了,估计是实在给闷坏了,这才偷跑出来了。”
“王爷,您有什么气回去再罚他也不迟。”
“王爷,您走那么快,他追您要把伤口弄坏了。”
林倾白听见这话才将将停住了脚步,他回过身望了过去,看见郗安正一瘸一拐的追着他。
他腿上受了伤,脸色苍白,痛的拧着眉头。
周围的下人没有得到林倾白的命令,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前扶住他。
这下林倾白更气恼了。
气的他甚至都想把郗安给扔在山上,让他好好的长长记性。
为什么胆子那么大?
为什么不听话?
为什么明明知道最近山中闹野兽,还敢偷跑出来?
上次魔物差点都把他给吃了,若是这次出了点什么事情可怎么办?
可是一想到这里,林倾白又心疼了。
他对郗安总是这样,气也气不气来,打又打的心疼,
这种矛盾的心情把林倾白搅合的心烦意乱。
他冷着一张脸终究没有狠下心,对旁边的侍卫说了句:“去背他。”
找到了郗安,大家下山的时候也就不着急了,寻了一条好走的大路。
林倾白心里还有气,走在最前面,背着郗安的侍卫走在他稍后一些的位置。
忽然林倾白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扯,他垂下眼,看见是郗安的小爪子。
林倾白手一挥,将他甩开了。
“师父.......”
郗安的声音低低弱弱的,听起来很可怜。
林倾白喉结滚动了一下,没理他。
没过一会,郗安的小手又拽上林倾白的衣袖,这次林倾白没有甩开,只是任由他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