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何昉棱就拉着林倾白朝深渊一跃而下,玄彻也拽着牧妍紧随其后。
“走喽!”
只听身后乾月仙尊大喊道:“唉!我还有一事未说完啊!在凡尘河有一巨型黑雕可闻凡人之气,除林倾白以外所有人要屏息凝气!回来时按照原路,乘船即可返回,切记啊!切记啊!!!”
而后他们纷纷坠入深渊,乾月仙尊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听得不清晰了。
一旦落入深渊,下落速度似加快了百倍,风声水声近在耳边,让人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声音。
加速的失重感另林倾白感到心跳加速,浑身的血液都充到了头顶,似要将他的头击碎一般,难受的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每一秒都似千万年一般的难熬。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他们下落的身体渐渐的缓和了下来。
最后停止,落在了一片硕大的树叶上。
玄彻就落在了林倾白的身旁,他起身第一件事就是面色惨白的拽着林倾白问:“师尊,你怎么……”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话,只见他喉结滚动了两下,猛地扑到了树叶的边缘。
哇的一声,大口大口的吐的那叫一个惨烈。
林倾白本来就难受的厉害,一看见玄彻吐了,胃里更是难受,他半倚在树叶上,只觉得自己脑袋晕的要命,腹中翻江倒海的,阵阵恶心,像是只要一张开嘴,就能吐得撕心裂肺。
于是林倾白的手在衣袖中紧紧的握成拳,抿着嘴巴,竭力的克制着自己心口的翻腾。
旁边的牧妍也是惨白着一张小脸,手扶着胸口处深呼吸。
倒是何昉棱手肘撑着树叶,潇洒的半卧着身子,哗啦一声将折扇打开了,望着他们啧啧了两声说:“你们这不行啊,这点刺激就受不了了,你们有没有玩过妖族的山脉蹦激?就是被妖鸟拽着从山脉上跃下,妖鸟下落的速度是自然下落的数十倍,那叫一个刺激!”
大家的身体正是难受的时候,没有人听何昉棱的自言自语。
那片叶子乘着众人,在水中沿着河流缓缓的向前漂浮。
林倾白闭目缓了一会,睁开眼时才有精力好好的看一看周围。
如今他们置身在峡谷中,两边皆是高耸到望不见顶的山脉。
他们坐在叶子上,沿着峡谷的溪流一路向前走。
周围大雾四起,看不清楚前路,只有白芒一片,空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
越是往前走,山脉上出现了越多的飞鸟。
那些飞鸟均为深色的皮毛,站在山脉上朝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盯望,时不时还有飞鸟冲这他们鸣叫着飞来。
这些鸟虽是看着凶猛,但是攻击性不强,所有飞扑过来的鸟皆被林倾白抬手一挥,给挥走了。
就这样沿着水流一直向前流动,玄彻和牧妍也缓过神来一些,仰头四处打量着周围。
牧妍开口问道:“师尊,方才我们跳下去的时候乾月仙尊说
了一句话,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牧妍的话还没问完,何昉棱冲上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压低了声音说:“吸气,屏息……..”
玄彻和牧妍连忙深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望着前方。
林倾白抬眼朝前望,只见在远处的白雾之中隐隐约约可看见一条拱桥的影子,那个桥横跨了两边的河岸。
这应该就是乾月仙尊所说的凡人桥。
凡人桥很高,高到甚至需要完全仰起头才能看见它的底部,而最令人心惊的是那桥上还站着一只巨大的黑影。
从如此远的地方望去,黑影就已经足有三个拱门摞在一起那么大,越是走近看便越是大的可怖。
直到他们沿着水流渐渐来到了桥下面,才清楚的看见在桥上站着的一只巨型的黑雕。
那黑雕巨大犹如一旁的小山丘,只见它浑身黑羽,却双眼为白目,似是看不见,只能听声音辨人。
小船越是靠近,越是发出不一样的水流声响。
黑雕察觉到异样,头侧了侧,缓缓的低下了头。
那一双足有两人大的白眼珠就这样从高处俯视着他们,在周围一片的白芒中,它那双眼眸的压抑的犹如巨石当头,让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压住了呼吸,深怕它忽然翅膀动了一下,那便是山河坍塌,无人生还。
林倾白按照乾月仙尊的指示,坐在小船前,保持着正常的呼吸,让那个黑雕可以闻到凡人的气味。
叶子通过桥洞的速度很慢,牧妍被何昉棱捂得满脸涨红,止不住的扑腾了起来。
玄彻也快要憋不住气了,双指死死的捏住自己的鼻子,就连何昉棱都紧咬着牙齿,双目的红血丝漫了出来。
就这样叶子慢慢的飘过长桥,来到了黑雕的背后,又飘了五六米的路程,黑雕的身影又重新掩藏在了白雾中,只留下一个硕大无朋的黑影。
何昉棱猛地松开了捂着牧妍的手。
猛地一声呼吸声传来,三个人立刻长大了嘴巴开始疯狂的喘息,牧妍甚至憋的躺在叶子上起不来了,连连的说道:“死了死了,我差点就死了!师伯你是要谋杀我啊…….”
何昉棱脸色煞白,半伏在叶子上,说:“你个小没良心的,胡说八道,刚才要不是我捂住你的鼻子,现在你早就被那黑雕给叼走了!”
两个人一吵一闹。
于此同时在溪流的尽头渐渐出现了刺眼的强光。
只见那个强光越来越烈,照在进人脸上的同时,他们几人的容貌身形纷纷开始发生了变化。
所有的仙界之人下凡不能保持原来的容貌。
即便是他们如今不经历生死,在踏入凡间的那一刻,容貌也会发生随机的改变。
树叶缓缓的从强光中走出时,林倾白忽而感受到外面一阵寒风袭来,继而便望见洞外被白雪覆盖的山脉与河流。
望着眼前无比熟悉的一切,林倾白目光一怔,刹那间往昔种种回忆铺天盖地的漫上心头。
他来过这个地方。
这里是京郊,是他每年都会拜访的寺庙——青莫寺的后山。
第50章
随着洞外的光越来越亮, 几个人坐着的小舟也渐渐变了样子,变成了普通小舟的模样。
就这样几个人乘着小舟,摇摇晃晃的出了山洞。
林倾白身后的三个人望着人间这苍茫白雪, 激动的难以抑制情绪。
牧妍眼睛亮亮的惊叹道:“哇, 这就是凡间啊.......好漂亮.......阿嚏!也好冷啊!”
何昉棱望着她, 无奈道:“下了凡间你便是凡人,体验凡人的五感, 没有法力护身自然是感觉到冷了。”
牧妍吸了吸鼻子,转过身问玄彻:“大师兄, 你冷不冷?”
玄彻换形之后穿的是所有人中最单薄的,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脸, 面不改色说:“不冷!”
林倾白在人间呆了许久, 早就习惯了这种寒冷。
他没有理身后几人的吵闹声, 而是目不转睛的望着眼前这一片白茫茫的雪景。
山河依旧,雪覆苍山,
凡间的每一草一木, 每一次风吹草动都会牵动着林倾白的思绪,让他回忆起曾经种种。
那些回忆就像是一根尖利的刺, 将林倾白好围起的心墙, 瞬间全部击碎,甚至连他回到仙界中掩藏的那七成回忆都开始蠢蠢欲动,像是会随时要从他的血肉里掀地而起,如同厉鬼一样扑向他,继续将他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倾白不想再看见这个会让他痛的地方, 他从船上站了起来, 踏上岸边, 一步不停的朝远处走。
身后的三人连忙站起身, 跟在他身后问:“师兄,我们现在去哪里?”
“…….”
“师尊,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我们等会还要原路返回的。”
“…….”
不论身后在说什么,林倾白都没有应声。
他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强压自己心中如针扎般的酸痛中,毫无心思管他们在说什么。
他如今一心只想要快一点拿到东西,快一点走,快一点离开这里…….
林倾白的鞋靴踏入雪中,甚至不顾路上雪的深浅,冰冷的雪浸湿了他的鞋袜,可是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快步的向前走。
林倾白对这里的地貌很熟悉,他驾轻就熟的寻到山上一处租马车的店铺,随手扔给老板一锭银子,便上了马车。
玄彻坐在马车前御马,牧妍和何昉棱也缩进了马车里。
租来的马车比不上林倾白在王府的马车。
王府的马车又宽又大,坐十个人都绰绰有余,里面有锦绣软垫,有案几,林倾白不舒服的时候,还可以躺下歇息。
而现在这个马车坐垫很硬,窗帘是最单薄的素布,冷风不住的往车内灌,坐下三个人就已经很拥挤了。
林倾白给玄彻说了两声要怎么走,便坐回了马车中。
牧妍问道:“师尊,这里是哪里啊?”
林倾白淡声说:“京城。”
“这里就是书上写的帝王所居住的城池啊,师父你也住在京城吗?师父你有没有去看过皇宫?有没有见过皇上啊?皇宫是不是真的如画本上画的那样城墙累累,宫殿都是红砖绿瓦?”
牧妍平日只能在书中得知凡间的模样,如今第一次下凡,她新奇的很,东一眼西一眼的连连发问,恨不得将所有的好奇都一股脑丢给了林倾白。
林倾白的手缩在袖子下,捏紧了衣袖没有说话。
“你这小丫头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啊,你知道凡间的皇帝是什么地位吗?”
这时何昉棱倚在车壁上,啧啧了两嘴,说:“你当那皇帝跟咱们仙族的仙尊一样,人人都能拜访敬仰啊,在凡间的帝王只有阜朝最接近王权的人才可以见到,一整个国家百万千万的人,能见
到皇帝的也不过是寥寥百人而已。”
牧妍这样一听,失望的哦了一声,耷拉着眉眼不说话。
何昉棱望着林倾白生冷的面孔,忽而开口问:“师兄,我还没问过你,你在凡间到底是化成了什么身份?”
林倾白不愿与他们多说这些,只是随口道了一句:“普通人。”
何昉棱看林倾白这幅冷淡的模样,皱了皱眉说:“师兄,你也太敷衍了,在凡间十二年了,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们。”
牧妍闻言也望向了林倾白。
林倾白却依旧是闭着眼睛,笔直的坐在马车内,对何昉棱的话没有半分动容,依旧一言不发。
就这样他们的马车走进了京城中。
过年的日头越来越近,京城中比林倾白走的那日更热闹了。
只是战后的疮痍却依旧还在,被炮火轰黑的墙壁,被将士砍坏的房脊,路边无家可归的乞丐........
但是被波及到的百姓大多是京城的最底层。
战乱一过,那些达官贵族的家眷依旧打扮的漂亮,走街串巷的逛街聊天,讨论的话题自然是离不开前些日子将京城搅和的天翻地覆的两个人。
——郗安和云王爷。
“你听说了吗?郗安死了之后,云王爷也跟着去了。”
“这事谁不知道啊,京城中不都传遍了吗。”
“是啊,我觉得这云王爷的命是当真不好,当时郗将军死的时候,虽是万人唾骂吧,好歹还有他给他徒弟操办葬礼,据说当时还有人闹事要去砸郗将军的棺材,还不是他护着他那个徒弟,我听人说啊……云王爷还动手杀了一个人!”
“真的假的!云王爷还敢动手杀人?!”
“你不信吧!我当时也觉得骇人听闻!云王爷这样文文弱弱的能杀的了谁啊,但是大家都在传这件事,我估摸着啊.......八成是真的!”
“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那些闹事的人走了,云王爷在郗将军出殡那日也死了,只不过他比他徒弟更惨,郗将军死了还有他护着,他一死那是真没人护着了!京城的人都冲出来闹事,要将他的尸体给烧了,皇帝也不管这件事情,于是他们府里的下人怕不能给他留一全尸,草草的就把他给埋了,一代王爷啊!死了之后没有停馆,连个给他烧纸钱的人都没有!太惨了!”
“呸!惨个屁!要我说他们都是活该!也不看看他那个逆贼徒弟都干的什么好事情,皇上没有把他给五马分尸都算是仁慈的了!最起码还留了个全尸!我要是皇帝,就算他俩死了,我也要把他们尸体掘地三尺给挖出来!剁碎了才解恨!”
京城的人议论的起劲,你一言我一语的,坐在马车上的几人听的也是兴致勃勃。
到头来牧妍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感叹的连连称奇,她转过身问林倾白:“师尊,你们这里刚刚经历了叛乱吗?”
马车中灯光昏暗,令众人看不清林倾白脸上的惨白的神情,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一点点的咬紧了牙齿,脖颈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牧妍和何昉棱二人却并无察觉,两个人像是遇见了天大的新奇事一般,也如那街上之人一般,你一嘴我一言的讨论着。
何昉棱说:“怪不得怪不得,我说这京城怎么行乞的人如此之多,原来是有人叛了.......啧啧啧,这些人口中的郗将军有胆识啊,若不是他已死,我还真想见一见是何许人也,十八岁便能带兵反叛,了不得啊,了不得。”
“我是觉得那云王爷可怜,唉,一个王爷到死了能出殡都不能出。”
“云王爷人都死了,谁还在意能不能出殡?何况他一个王爷,生来金尊玉贵,有何可怜?你说是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