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三百年的那场大战血腥惨烈还历历在目。
这才比上次还要夸张。
上次阎秋司不过是带人站在仙族之外攻打, 这次他甚至没有在仙族之外停留,而是待仙族众人反应过来时,已经直击仙族腹地!
阎秋司的法力比三百年前更加的强大,他的眉眼锋利手中拿着那把若鬼, 甚至无需身后的万千魔将辅佐, 自己一人便以不可攻敌之势,冲着林倾白的寝殿奔袭而来。
周围的人大喊着, 一片的纷乱, 而那些仙兵仙将更是反应迅速的挡在了林倾白的殿门之前。
牧妍和玄彻一改方才的平和, 手心反转, 唤出了法器, 朝着阎秋司飞掠而去。
越来越多的人赶来, 将阎秋司围在中间。
在刀光剑影之中, 所有人都心中清楚,这一次阎秋司如此直接的赶来多半是因为林倾白复活一事。
阎秋司这人心思歹毒,杀人如流水。
当年林倾白杀了他, 他便将林倾白视作死仇, 又怎么能甘心林倾白复活?
这次前来自然是来杀林倾白!
仙族众人心知大事不妙, 纷纷拼了命一般的拦着阎秋司,五彩的法力在林倾白殿前的空场子前来回的撞击, 将寝殿前的花花草草都打了下来, 吵闹声不断,甚至快要将房脊都打碎了。
而无论殿前怎么的闹翻了天,如何的喧闹,殿中之人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依旧殿门紧闭。
阎秋司既然是一心想要闯进林倾白的寝殿, 那些人又怎么会是阎秋司的对手。
饶是玄彻和牧妍拼命相护, 最后玄彻被阎秋司砍伤了手,牧妍被痛击到门口的石狮子上,跌落在雪中,痛的浑身的骨骼皆碎,半响都站不起身,却还是口中溢血,伏在地上声音颤抖的说道:“拦住他.......快些.......拦住他.......”
所有的仙族将士都拼命的扑向阎秋司,可是还是来不及了。
阎秋司的速度很快,脸上还挂着残血,身影如风一般飞奔到林倾白的寝殿的台阶之下。
他两个大步跨上了台阶,不顾身后飞奔而来的刀剑阻挡,而是义无反顾挥出右手推开林倾白的殿门。
然而还未等他的手触碰到那个木门,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金光。
那道金光的法力高强,将阎秋司的手直接击开,一道巨大的法力击中了阎秋司的心脏。
阎秋司猝不及防,被猛击的向后退了两步,脚在雪地中滑出了两道狭长的血痕,踉跄着险些摔在地上。
这个光来的刺眼,正在场上厮打的魔族和仙族众人都纷纷顿住了手上的动作,而是震惊的回头望去。
阎秋司站在雪地之中,目光怔然,慢慢的直起了身子。
他的手臂被震的阵阵发麻,指尖都在轻颤,缓缓握成拳,眼睛通红的望着那一道金光。
前方金光未散,而是边缘忽现扩大,变成了一道结界,像是金钟罩一般将林倾白的寝殿护在其中。
阎秋司喉结滚动,用力的握着若鬼,手背青筋暴起。
他呆站在雪地中望着眼前的结界许久,才一步步的走上前。
靴子踩在雪地中,发出吱呀的碎雪声。
仙族之人以为阎秋司是要破结界,犹如当年他破了清元仙尊的金光结界,一刀捅死仙尊那般。
众人反应过来,大声的叫喊着:“阎秋司你要做什么?!”
“快点拦住他!!!”
仙族的将士举起剑锋,即使是知道如今阻止阎秋司是以卵击石,却还是犹如潮水一般前赴后继的朝阎秋司扑来。
阎秋司并未回头,只是反手一道黑光,那些将士皆是倒地,却还是摇摇晃晃艰难的站起身,想要阻
止阎秋司伤害他们的仙尊。
可是令人意外的是阎秋司却并向众人所料想的那样,用若鬼劈开结界,冲入林倾白的寝殿。
他走到了结界外,抬手指尖颤抖的触到了结界之上。
手掌覆在金光处,用力的骨节苍白。
他这样静静的看着,双眸通红的望着殿门,就像是透过结界,透过了木门,看见了林倾白。
“师父..........”
阎秋司口中低语,轻唤着他的师父。
林倾白一向对他温和,就算是在凡间他小时调皮,惹了他师父生气,但是只要是唤了他师父,他师父都会回过头,用那双无比温和的眼睛望着他。
可是这一次,殿内却是无一应答。
最后阎秋司的闭上了眼睛,身上的每一寸的骨络都紧绷成石,最终在众多的攻击中他退下了步子。
在漫天的大雪下,阎秋司向后退了两步,走到了房脊之下。
白雪纷扰落下,犹如飞羽倾至。
而阎秋司却是在这纷纷扰扰中,在众人瞩目中,抬手将衣摆一把挥开,双膝跪在了雪地中。
........
在这一刻,周围的声音瞬间寂静。
所有人都怔然的望着阎秋司,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王上!!!”
“王上!!!”
坊婳等众人更是震惊,跑到了阎秋司的身前:“王上,您这是做什么啊?!”
“王上!您是王上!您跪不得啊!!!”
魔族之人声音凄切,阻拦着阎秋司。
阎秋司却是眉眼锋利,抬起手将手中的若鬼狠狠的按在雪地之中。
刹那之间,杀气迸发,地上沉积白雪猛地倒退散去,竟然生生的退出了一大片的空地。
这阵风来的烈,正欲上来的人被风吹的连连向后倒退,而后竟是被那杀气逼的不敢再向前一步,却又不敢退下。
雪飘浮落下,落在阎秋司的铠甲之上。
阎秋司的身影跪的笔直,膝盖淹没在冰凉刺骨的雪堆中,寒风吹起了他额间的飞发,而他的目光沉寂,不在乎旁人如何说,只是双眸沉寂望着紧闭的殿门。
阎秋司的这一跪,将战场的所有人都弄懵了,魔族的人站在原地,一时间竟然也不敢打了,只能冲到了阎秋司的身后,守着他们的王上。
仙族的人脸色更是夸张,皆是不敢置信,眼珠子都要瞪下来,他们像是做梦一样,连攻击都忘记了。
那人是谁?
是让三界都闻风丧胆的魔皇!
是恨不得将仙族之人都捏碎的死仇!
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他弯下膝盖,没有任何人能让他臣服。
而现在他却跪在仙族之地。
当着所有仙魔两族的人,跪在了他的仇人清元仙尊的殿前.......
“这.........这是如何.........”
“我是不是在做梦........”
“他是不是魔皇阎秋司.........”
“他这是在跪谁.......”
........
周围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萦绕在殿前。
仙族的众人反应过来,有些人手持刀剑,想要趁着这个好时机冲上前攻击阎秋司,却又不知道这是不是阎秋司的计谋,一时之间不敢再动。
而魔族众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也不敢退下,只能乌泱泱的站在阎秋司身后。
方才还战的激烈的喧闹声骤然停下,双方手持刀剑相互对峙,局势紧绷,却又无一人敢率先出击。
雪下得更大,即便是仙界之人也很少
有人能忍的了如此寒意。
阎秋司跪的时间久了,渐渐有些人坚持不住,从殿前的场地上陆陆续续的退下了,一路上却是紧盯着阎秋司不放。
这些人虽是当着阎秋司的面不敢议论,但是他们退下之后一下就炸了锅。
此等震惊整个仙界的画面,所有人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
阎秋司跪在雪地中,雪落肩头,就连睫毛上都落上了飞雪,甚至连望着林倾白殿门之时都被遮住了眼睛,眼前一片白芒,有些看不清了。
他阎秋司这一生作恶多端,杀人无数,从不知错,从未悔改。
可是这一次,他面对他的师父,自知伤害了他的师父,有愧难当,罪孽深重,犯了大错,无可弥补。
只是.......曾经在凡间,他做错了事情,师父总是让他罚跪。
犯的错误小一些,便是半个时辰。
犯的错误大了些,将师父给气着了,便是一个时辰。
若是错误再大一些,将师父气病了,那便不用师父多说,阎秋司自己就能跪上两个时辰。
跪的时间若是再多,林倾白就舍不得了。
这一次他做的错事有些太大。
所以他要跪的时间久一些。
只要跪的久了,师父一向心软,会原谅他。
于是阎秋司这一跪,就跪了七天七夜。
太阳出来,地上的雪化了,变成了一个个水洼,好不容易水洼被晒干了,暖和了一些,到了第六日风雪又来了。
这次的风雪更大更烈,一下就是一天一夜。
原本站在空场地上的双方将士也支撑不住了,仙族的将士陆陆续续回去了大半,只剩下林倾白的几个徒弟还守着,不敢对阎秋司放松戒备。
而魔族之人,自然是魔皇不退,他们也不敢退,一个个站在雪中,都要冻成雪人。
可冻得最狠的就是阎秋司。
风雪盖天,阎秋司跪着,不用法力,一动不动,那雪几乎淹到他的腰间。
此等寒意,莫说是凡人,就是法力不高的仙人也早被冻死了。
坊婳担忧的想要上前问两句,可是还未开口,就被阎秋司抬眼时眼眸中的死寂给吓着了,立刻又倒退回去,不敢再多说一语。
就连守着林倾白殿门的牧妍和莫御罗都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
“你说这阎秋司到底是何意?”
“不知啊.......”
“师尊闭关修养的时间还有五日,我瞧着这魔皇若是再跪上五日,怕是雪都能把他给埋了。”
“埋了好啊,他若没了那可是三界一大喜事啊。”
“........也是,应该让师尊再多闭关几日。”
然而这话还未散,第七日清晨,日头刚出,林倾白的殿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声音不大,却犹如钟鸣,让殿前守着的数千人同时回首望去。
日出暖光落入殿内,林倾白一身青白袍,迎着光步履淡淡的走了出来。
他的面容清冷,发冠高束,与凡间病骨支离的林倾白不同,与修真界没有内丹低人一等的林倾白不同。
他高高的立于台阶上,眉眼清淡的俯视着众人,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浑身上下都散出了与人生畏,令人仰视的距离感。
仙族众人反应过来,纷纷跪伏在地,齐声说道:“恭迎清元仙尊出关!!!”
“恭迎清元仙尊出关!!!”
“恭迎清元仙尊出关!!!”
刹那之间,喝声齐天,就连枝头上的飞雪都被震的簌簌而落。
林倾白却也只是点了点头,不冷不淡的恩了一声。
众人起身之后,林倾白
的那些小徒弟就绷不住了。
“师尊.......”
“师尊!”
“师尊您出来了!!!”
“师尊!您出关了!”
“师尊!怎么早了几日啊?”
“师尊,您身体好些了吗?”
所有林倾白的徒弟都簇拥而上,围着林倾白不敢靠的太近,却还是耐不住的对师尊问东问西。
而林倾白的目光却是隔着重重人影,望向不远处跪在地上的那个徒弟。
那个最大逆不道,最离经叛道,最罪孽深重的徒弟........
也是让他耗费了最多的心思,最多的感情,却依旧不知悔改的徒弟........
阎秋司即便是跪上了数日,却依旧掩盖不住他身上凌冽的王者气势,周身百米皆无人敢靠近他,只有他一人孤零零的跪在雪地中。
他身上早已积上厚厚一层白雪,一身的黑色铠甲都被盖成了银白甲,从远处看就像个雪人那般,脸色被冻的青白,嘴上没有半分血色,却独有那双黑如珠的眼睛专注的望着林倾白。
天地白寂,寒风肆抚,将阎秋司身上的白雪吹起又吹落,显得那人更是孤陌。
林倾白拂开了前方的徒弟,白靴踩着雪地中,一步步的朝阎秋司走去。
那一刻万籁寂静,无人再出一语,皆是屏住呼吸望向林倾白。
阎秋司的目光紧随着林倾白的脚步而动,目光越抬越高。
直到林倾白站定在距离阎秋司五步之遥的位置。
光落在林倾白身侧,而他站在阎秋司身前,白衣泛着金光,面容清冷,就像是要审判阎秋司的罪行的审判长,又像是下一秒就要拔出长剑为民除害的大英雄。
而阎秋司依旧是跪在地上,似凡间那般,像只等着主人抚摸的小狗,仰着头用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林倾白。
第100章
林倾白站在阎秋司的身前, 风抚起林倾白的衣摆。
那轻舞白纱断断续续的飘浮,盖住了阎秋司的视线。
阎秋司仰头望着林倾白,在等待林倾白说话的这几秒中,他的呼吸声都不自觉的小了许多, 生怕会漏下一个字。
可是林倾白却许久都没有说话, 风吹着他的衣摆时,犹如雾般轻柔缥缈, 阎秋司总觉得林倾白像是下一秒被风吹走那般。
阎秋司心中不定, 望着林倾白垂在身侧手。
这一次阎秋司还想要握住林倾白的手, 抓住了林倾白的手, 好像他的师父就不会走了。
那双手还是苍白如玉, 指尖纤细, 就像是他每一次握住那般, 可以将林倾白冰凉的手牢牢包裹在他的掌心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