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它[穿越重生]——BY:莲鹤夫人
莲鹤夫人  发于:2023年0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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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时此刻,余梦洲正是当局者,而非那个门清的旁观者。
  一般来说,爱是幸福、快乐、痛苦、占有欲……等等等等的情绪混合物。这么多年过去,历经了死亡和离别的磨难,法尔刻和他的感情早就缠成了一团乱麻,单纯说爱也不对,单纯说不爱,更不对。
  余梦洲正冥思苦想,试图用几百年前在大学尔雅课程上学的半吊子心理知识来剖析一下自己,黑夜如醴,他身后的暗影中,却逐渐沸腾起泥浆般粘稠的泡沫。
  每一颗炸开的泡泡里,皆满胀着无数滴溜溜乱转的猩红眼瞳。直到它们发现了目标,便专心致志地固定下来,一心一意地凝望着人类埋在床榻间的背影。
  余梦洲突然皱了一下眉头。
  灵体的感应能力,可比肉身强了太多倍,有好几次,他可以准确地发现法尔刻在背后的哪个方向看他。就在刚才,他的脊梁猛地窜过一股寒流,令他全身一个激灵。
  余梦洲坐起来,不信邪地转头观察情况,唯见这里的黑夜静悄悄,一眼看过去,什么也没有。
  他狐疑地坐了半晌,发现确实什么都没有,这才重新躺回床上。过了一会,眼球接着从枕边的阴影中无声且小心地浮出,转着看余梦洲的情况。
  余梦洲第二次皱起眉头。
  “我警告你啊,不许打扰我休息。”他很不高兴地开口,“不管你是谁,只要被我发现了,马上就是榔头伺候,知道了没有?”
  听见他的话,眼珠子伤心地颤了颤,溺水般自暴自弃地沉到黑暗里,再也浮不起来了。
  少了不知名窥探的骚扰,余梦洲渐渐也不在脑子里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睡意渐渐袭来,他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余梦洲睡到自然醒,习惯性地往法尔刻毛乎乎的马腹下面伸腿,伸到一半,忽然想起昨天没在一块睡,并且这几天都不会和他在一块睡,遂将一个自然的伸腿动作,变成了一个不自然的拉筋懒腰。
  起床了。
  然后……然后他该干什么来着?
  过去的早晨,他通常会先在人马暖烘烘的皮毛里徜徉一会,等他缓缓恢复清醒之后,法尔刻再把他驮在背上,慢悠悠地晃去吃早饭——他还没习惯灵体生存状态,需要再用人类的方式生活一段时间,作为过渡。
  按照流程,现在就该他像一只软趴趴的小动物一样,在皇帝宽阔的马背上化成一滩,准备去享用美味的早餐……
  天啊,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不知不觉中,他居然已经被纵容成这种昏聩的模样了!
  警惕人马大打糖衣炮弹牌!
  但是仔细思索,他还是在内心的“快乐”标准那栏,划了一个对勾。
  余梦洲痛定思痛,他下了决心,不能再让法尔刻用这种手段腐化自己,于是干脆利落地起床,干脆利落地拉开门,干脆利落地……
  “——早上好,你已经醒了。”法尔刻站在门前,他换了一身轻便的冕服,银丝掺杂在沉静的蓝黑色之间,有效中和了他过于锋利的轮廓,英俊得令人发指,“因为不知道要对你说多少声抱歉,才能证明我的悔恨,所以我打算从头做起:很抱歉,我骗了你,对不起。”
  “去吃早餐吗?”他接着问。
  ……行吧,明天再痛定思痛,今天先搭个顺风车。
  余梦洲爬到法尔刻的马背上,悠闲地说:“我还没原谅你哦。”
  “我知道,”人马温和地说,“没关系。”
  餐桌上,余梦洲同样控制不住自己看向法尔刻的眼神。
  也许,有一个方法,能测出我对他的感情到了哪一步……
  他凝神细思。
  就用补充魔力举例。想想看,假如其他人马给……挑个人,给那边的侍官补充魔力,我的感觉怎么样?
  ——还好,不是很排斥……但还是有点排斥。外人可以不要乱摸我家的马吗?自己没有,那就自己养一只去啊。
  好,现在,假如法尔刻给那边的侍官补充魔力……
  ——余梦洲深吸一口气,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不行,光是想象一下,丑恶的愤怒便已然蒙蔽他的双眼!甫一想到法尔刻对一个无名氏亲亲抱抱,还让对方在自己身上随便地咬来咬去,余梦洲的拳头就硬了又硬,浑身像是有蚂蚁在爬。
  法尔刻卧在旁边,他敏锐地感应到了人类陡然上升的怒气,眼神略有些惊慌,不自然地瞄了对方一下。
  难道又发现我在哪骗了他了?
  皇帝心虚地自我纠察了一番。
  余梦洲不曾察觉对方的心理活动,继续在脑海中换了个例子。
  可以了,不用太生气,这只是个不真实的比喻,再想想别的。譬如,就拿一块贴着睡觉,睡醒了再背自己来餐厅这件事来说,假如其他的人马这样对那边的侍官……
  ——还好,没关系,我仍然是他们的饲养员,仍然像家人一样爱着他们,我相信,旁人是无法超越我们之间的纽带的。
  再换成法尔刻,他和那个侍官一块贴着睡觉,睡醒了再背对方来餐厅……
  ——呃,余梦洲这个火大啊!哪怕知道,旁人无法超越他和法尔刻之间的纽带和牵绊,熊熊烈焰仍然在他心里燃烧起来,不能扑灭,也无法消停。
  法尔刻已经开始坐卧难安地深呼吸了。
  “对不起?”他试探地小声说,“你生气了吗,我很抱歉……”
  “没事,”余梦洲急匆匆地说,“不是因为你。”
  而是因为我自己的脑补。
  余梦洲确实清醒了,他在内心的“占有欲”那栏,重重打了一个对勾。
  午后,他坐在走廊上看书,身后又响起熟悉的马蹄声。
  余梦洲转过头,来的正是这些时日不断困扰他的皇帝本尊。
  “我一想,就知道你在这里。”法尔刻温柔地笑着,手背在身后,举出一捧馥郁迷人,美艳如血的花朵,递到余梦洲面前,“我听说,人类常有给爱侣赠送红色鲜花的习惯,你喜欢吗?”
  余梦洲深思熟虑了片刻,斟酌道:“……这个花是用血养起来的,对吧?”
  法尔刻:“……”
  法尔刻沉默半晌,飞快将花束往下头一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旁边金瓶中沾着水珠,形如玉兰的白色长茎大花,重新递到余梦洲眼前。
  “这个不是。”他诚恳地说。
  这下,余梦洲是真的笑了,他接过那又厚又大的花朵,欣赏了一下,也重新将它插回一人高的金瓶中。
  “我接受你的花朵,”他佯装矜持地说,“那么,你有什么事吗?”
  法尔刻卧在他身边,眼神中,爱意与笑意交加。
  “事情都快处理完了。”他说,“很快就能去你的家乡,你高兴吗?”
  “真假的?”余梦洲一把合上书,“靠,那我肯定高兴啊!还有大概多久?”
  法尔刻回答:“顺利的话,不到一个星期。”
  他拉着余梦洲的手,目光明亮,轻柔地磨蹭青年手上的老茧。
  “在回去之前,你能原谅我吗?”皇帝悄悄地、可怜地问,“不说当下,你不能在回家以后还冷落我吧,爱人?”
  余梦洲咳了一声,他没有把手抽出来,也没有立刻答应法尔刻的请求。
  他颇为糊弄地说:“这个嘛,再说吧。”
  “可是,我实在不能忍受了。”法尔刻的声音既低且轻,微风柔柔地吹拂,绕过花树和午后的长廊,他们就像在说世上最亲密,最旖旎的小话。
  “我的床榻冷得像冰一样,半夜醒来好几次,总要下意识地伸手去找你在哪。我好想你,我想你在我怀里的样子,想你挪到我的肚子下面,在那里缩着睡着的样子……”法尔刻哀哀地央告,“不要对我这么狠心啊,爱人。”
  余梦洲脸红了,他完全接受了法尔刻坦率的话语,代价就是连耳朵也烧着了。
  “这个、这个嘛……”他结结巴巴,眼神游移,“因为你有前科,所以我觉得,多观察一段时间,还是有必要的……”
  “那么魔力?”法尔刻神情殷切地望着他,“我不会再妄图改变你的心意,我不敢了。你……你还是会在我身上进食的,对不对?”
  余梦洲凝视着他的眼睛,一时语塞。
  在此之前,他就没见过法尔刻求人的样子,高大的人马卧伏在他面前,缠着他的手,恳切而悲伤地看着他……更别提他还有马的眼神!马那种又大又圆,水当当泪汪汪,会说话一样的眼神!
  “……你真的不敢了?”余梦洲的内心已然动摇,但表面上还要装出怀疑的态度。
  “不敢了,”法尔刻说,“我可以发誓。”
  余梦洲轻咳一声,“发誓就不用了,我知道你是说到做到的。”
  法尔刻渴盼地对他施以注目,余梦洲思索片刻,忽而狡黠地笑了一下。
  他低下头,不甚熟练地与法尔刻慢慢挨近。他的呼吸和人马的呼吸,逐渐交融在一块。
  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法尔刻的眼瞳骤然紧缩,他使劲按捺住自己的身体,只是强忍着不动。
  那是一个青涩的吻。
  非常笨拙,非常生疏,却让人马激动地发抖,一个灵魂能够承受的甜蜜是有极限的,他的心亦要破裂成无数瓣了。
  余梦洲含住法尔刻的下唇,魔力便从下至上地让渡了过去。他轻轻地吮吸,用鼻梁摩挲着对方的面颊,不知过了多久,法尔刻炽热的手掌,向上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
  皇帝的喉咙颤抖,咕噜作响,他在融化与吞噬当中犹豫不决,也在下跪,以及把人类狠狠撞翻在床榻间挣扎激烈。最后,他所能做的唯有奉献,法尔刻用洪流般的魔力淹没了这个吻,同时也准备淹没他的人类。
  时间的计量全然无用,昏黄的光线下,他们终于结束了这个吻。
  余梦洲气喘吁吁,不知为何,他笑得停不下来。青年的脸孔通红,耳朵通红,就连指节也泛着晕染般的红。
  不过,在内心的“幸福”一栏,又一次,他打上了一个对勾。


第101章 暗空保护区(三十六)
  法尔刻抵着他的额头,瞳仁涣散,耳鬓厮磨间,他探着湿漉漉的长舌,还想去缠连余梦洲的嘴唇。
  “你为什么……为什么笑?”恶魔为他的人类神魂颠倒,将发音在唇齿中碾得支离破碎,嘶哑不堪。
  余梦洲很满意这个亲吻的质量,他试图躲开法尔刻的偷亲行为,喘着气笑道:“我只是想到好笑的事……别亲啦,我还没原谅你!”
  被拒绝回吻,法尔刻也不沮丧,他贴着人类的颈窝磨蹭,用温热湿润的气息去爱抚对方勃勃跳动的脉搏。
  他觉得自己喝醉了,他的思绪在旋转,大脑发麻、身体火烫。可他从来没醉过,原初的魔力创造一切也毁灭一切,哪怕是像熔岩一样质感厚重、触地即燃的魔妖血酒,在他口中,也不过是一层清淡浅薄的雾气。
  有时候,法尔刻很感谢发明出“爱”这个字眼的生灵,无论对方是人类、魔鬼,抑或定义万物的神明。爱足以囊括一切磕巴的表白,热烈的情话,以及繁琐累赘的陈述。倘若要他用言语形容自己的感情,即便用尽千万字,法尔刻也没办法形容自己有多想要他,永远不够,无法满足。
  他只想抱着余梦洲,抱着他的人类,一直到时间的尽头。那里诸世荒凉、万籁俱寂,唯有他们是两棵相互依偎,紧密缠绕的常青之树。
  “起来啦。”余梦洲推推他的脑袋,“天黑了哦。”
  “嗯……”法尔刻眷恋地哼出声,他不愿松手,仍然卧在原地。
  “还不起来?”余梦洲真觉得自己被什么黏糖陷阱给困住了,“我要敲你的脑袋了哦。”
  推推搡搡地缠了半天,法尔刻才抱着余梦洲,慢慢往回走。
  真粘人啊,余梦洲心想,下次可不能随便亲他了。
  走了半天,法尔刻忽然说:“这是第一次。”
  余梦洲不明所以:“啊,第一次。”
  “以后多多地亲,习惯了就好了,”人马诚恳地看着他,“到那时候,我就不粘人了。”
  余梦洲吃惊:“你读心?”
  “我不会读心,”法尔刻说,“但是我会读表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爱人。”
  ……行,算你厉害。
  回去吃了晚餐,既然很快就是回去的时候了,余梦洲也列了个单子,看需不需要带点什么回去。
  他心爱的工具箱……唉,虽然早就是破破烂烂,很难修缮了,但还是不能让它客死异乡,带上。
  启动资金,承包山头不能没有钱啊,再加上几年过去,也不知道地球的物价通货膨胀成什么样了,钱肯定也得带上。
  还有马群的蹄铁,鞍鞯之类的马具就算了,蹄铁是他们说了好久要钉的。人间的金属肯定禁不住魔马的蹄子,必须要在这边做好了再说。
  还有什么?
  他正在苦苦思索,以太忽然跑过来,问:“人类,你原谅首领了吗?”
  “没有,”余梦洲回过神来,“怎么了?”
  然后,他看见以太紧张地跺了跺马蹄,转头就跑了。
  余梦洲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索性不去理会,继续列清单。
  过了一会,血屠夫也跑过来,卧在他跟前问:“马上就要去人间了,你真的没有原谅法尔刻?”
  “……我没有?”余梦洲放下笔,“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血屠夫还像他仍然是马时的模样,凝重地吹了下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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