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余梦洲:*醒来,发现自己和偷窥狂在一起,立刻惊恐地扭动* 我要打死你!
偷窥狂恶魔:*绞尽脑汁* 不,等一下!虽然你死去很久了世界也马上就要被你的情人毁灭了可是你的灵魂还活着,惊喜!对吧!
余梦洲:*开始颤抖* 我死了很久?情人?毁灭世界?
偷窥狂恶魔:*发现事情完全没有好转* 呃,该死的。
第90章 暗空保护区(二十五)
余梦洲说:“你得帮我。”
编织者的笑声一停:“哈?”
“你得帮我!”余梦洲冲上去,揪住兜帽的衣领就是一顿摇晃,“我不能留在这里了,我得回去,事情不能这样发展!”
编织者被他晃得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了,哪怕余梦洲没有伤害他的意图,但是跟无罪的灵魂如此近距离接触,灼烧感还是令他窒息得够呛。
“等等等等,等等!”编织者竭力挣扎,“我要帮你什么,我有什么可帮你的?”
余梦洲盯着他,“你在我的记忆里躲了这么多年,就是只蟑螂也该交租金了吧?我非回去不可,你是恶魔,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吗,比如让我肉身还魂一下?”
“你开玩笑吗!”编织者大叫道,“你的肉身早就被安格拉的毒烧成一摊灰烬了,我到哪给你找肉身还魂?”
“那就想别的办法!”余梦洲也跟着他大喊,“想别的能让我回去的办法!”
编织者不得不屈服了,再这么晃下去,他的下场也比安格拉好不了多少。
“行、行!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你先松手,听我给你讲!”大恶魔卑微又憋屈地抢救自己的衣领,总算让余梦洲撒开了他。
“——你可以下地狱。”喘了口气,编织者严肃地说。
余梦洲的拳头慢慢捏紧了。
“我没跟你讲笑话!”编织者急忙说,“你死了,现在你是灵魂状态,所以你要么往上去无暇世界,要么往下去恶魔居住的地狱。但因为你是无罪之人,还单枪匹马地宰了安格拉,哪个不长眼睛的恶魔想往下拽你的灵魂,估计十万道雷火加身都是轻的,所以,你得自愿坠入魔域。”
“然后?”余梦洲怀疑地问,暂时放松了拳头。
“然后,人类的灵魂掉进魔域,一开始不会变成生前的模样,而是被魔域的能量压缩成一团有罪的形体,就是我们常说的惊惧小妖。等过上几十几百年,惊惧小妖吃掉足够多的其它魔物之后,它就会开始变化,拥有重夺自身样貌、记忆的资格……”
余梦洲的拳头又捏起来了。
“你是说,你不光要让我变成恶心版本的宝可梦,还要让我再等几十年才能变回人形?”
编织者吭哧了一下,没敢点头。
“这个,我们可以商榷……”编织者支支吾吾地说,“或者,我也可以直接带你到王都去,哪怕你是惊惧小妖的形态,皇帝也会立马给你灌注魔力,让你变成人形的,怎么样!”
“我要,直接,用人形,跟它面对面,”余梦洲缓缓地说,“你明白了吗?”
编织者愣了一下,不由得肃然起敬。
干翻了第一任亲王不说,难道这个人类还想大义灭亲,再干翻第二个正统的地狱君主?好家伙,这是天使派来的战神啊。
“那你的魔力呢,”余梦洲冷不丁地说,“不能把你的魔力给我,让我一下变成人形吗。”
编织者不可置信道:“你知道这需要多大的量吗?我的属下没了,信徒没了,领域和巢穴也付之一炬,我现在孤家寡人,你还要抢走我的魔力?”
余梦洲冷静道:“等我跟它们把话说清楚,就给你划一块地盘养老,你干不干吧。”
编织者:“干。”
一人一魔快速商定好了细节,余梦洲明白恶魔不可信的道理,但事急从权,他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和方法,来替自己做这件事。
记忆梦境的开口处,编织者伸出枯瘦焦黑的手指,在地上划出一道门的形状。
“就是这里了,跳吧。”他说,“在你下坠的过程中,我就会为你持续灌注魔力,这样,等到你落地的时候,你仍然会是此刻的人形。不过,看在我到你这儿躲了这么长时间的份上,不妨给你一个免费的忠告。”
古老的恶魔转过头颅,无数对明明灭灭的绿眼,在兜帽漆黑的缝隙中闪烁。
“不要冒然靠近皇帝,”编织者说,“他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匹魔马了,马群间的盟誓也早已分崩离析。倘若看到黑红的王旗在大地飘扬,那么你最好快点跑,否则……”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否则,我只怕你再也不能看见外界的天空,嗅见风中自由散漫的硫磺气息。”
余梦洲顿了顿,冲他点点头,而后毅然决然,往洞开的门中一跳。
他不知道下坠的时间过去了多久,亦没有感知到什么狂风割脸、血液倒流的失重感,他觉得自己很轻,轻得像一片棉絮,飘飘荡荡,就跟着重力随波逐流到地面了。
他睁开眼睛,从赤红的大地上坐起来。左看右看,余梦洲终于回到了这个阔别数百年的世界。
他抬起手,发现自己仍然穿着那天落到魔域时的衣服,并且,可能还是灵体的关系,微白的光晕不住从他的肌肤下渗透出来,在阴暗沉寂的旷野上,明亮得格格不入。
奇怪。
他走了几步,压根看不见什么小恶魔、小鬼魂之类的东西,平原上空空荡荡,死寂如荒芜千年的无人区。
……虽然地狱本来就挺荒凉的,但他上次落下来的时候,好歹还有一群惊惧小妖跑过来骚扰自己,现在再看,唯有巨兽苍白的骸骨,静静半埋在鲜红的砂岩中,蛇状的漆黑枯枝高举向天空,于风中凄凉地摆动。
没有声音,没有活物,余梦洲孤零零地跋涉在千里赤地之上。他抬头望天,远眺到终年不散的黑云内部,亦不见道道霹雳的艳丽闪电了,云层有如一道厚密的屏障,又沉又低地压在天穹下方。
“没人?”他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编织者不会把他给阴了吧!这送他来的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界,他不是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地狱里天天都在打仗吗!
好在自己是灵魂重塑的肉身了,不会累,也不会渴饿,但是他不能一直在这地方游荡啊,总得找个蔽身的地方吧?
这时,远处的云层忽然开裂了。
没错,开裂,厚厚的云层恍若消融的冰雪,放射出其后璀璨耀目的金芒,在暗沉的平原上形成几乎实体化的光柱。有什么东西正逆着光飞翔下来,庞大、圣洁、仿佛自终焉降临人间的天使。
余梦洲张口结舌地看着对方。
那是……那是一匹半人马。
不同于安格拉那骨翼蝎尾的形态,它……他的样貌眼熟到令余梦洲心惊——马身的皮毛赤红浓郁,蹄生羽翼;人身则健硕有力,肌肤苍白如象牙,披挂着琳琅的珠宝与绸带。
这半人马的来客,兼具神灵的美丽与魔鬼的恐怖,他持握盘绕扭曲的骨质尖枪,纯金般的长发在风中飞扬,两侧犄角锐利,深邃的面庞俊美无俦。
“辉、辉天使?”余梦洲结结巴巴地问。
骨枪砸落的声响撼动大地,余梦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条灼热强健的臂膀牢牢抱住。辉天使的力道之大,像是恨不得把他按碎在怀里,倘若余梦洲不是灵体塑身,估计早就骨折了。
“真的是你……”辉天使轰然跪倒,他的声音发抖,身体亦在发抖,“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呃、咳!”他们拥抱了好一会,余梦洲切身体会了一把人和半人马的体型差距。他艰难地拔出手臂,视线内全是拥堵的散碎宝石,还有辉天使因激动而涨红的皮肤——里面就像酝酿着翻滚的岩浆。
“我快呼吸不过来了,先让我……”余梦洲假意吐出舌头,咔咔地咳了两声。
辉天使急忙放开他,转而紧箍着人类的腰,余梦洲方才看到,对方的面孔通红,眼眶通红,神情难掩忐忑,浑身就像生病一样不住哆嗦。
他本来想笑哈哈地说一声“骗你的”,可看到辉天使强捺泪水的样子,他就再也笑不出来,说不出口了。
“嗯……我,抱歉,”余梦洲愧疚地说,“让你们等得太久了,我好不容易摆脱一个叫记忆梦境的东西,就急匆匆地跑下来找你们了……”
“你的灵魂,”辉天使着魔一样喃喃,“你的灵魂还在!我们找了你很久很久,都以为连灵魂都救不回来了!记忆梦境……你是怎么挣脱的,有人帮你吗,现在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数百年未见,他早已不是当时那匹深受折磨,只要能重新在天空飞翔,就心满意足的魔马了,现在他头戴冠冕,执掌天空作为自己的国度,驾驭雷霆和闪电的狂潮。然而,只要看着余梦洲,他便能再次回到那趟旅途,那段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余梦洲感慨万千,他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事就说来话长了,我想知道,你们都还好吗,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我听人说,你们起内讧了,马群分裂成了两方,真的假的?”
久别重逢,双方都有数不清的问题要问,可一提起内讧的事,辉天使欣喜若狂的眼神就是一变。
他舍不得放开手,于是先在肩膀上蹭掉眼角的泪水,四蹄一踏,腾空飞起。
“我们先回去再说,这里不能久留。”他阴沉沉地扫了一眼远方,面对余梦洲的时候,又是眉眼弯弯,笑容殷切而柔软的模样,“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我都讲给你听……”
余梦洲不明所以,如同旋风刮过,被辉天使急不可耐地摄走了。
“法尔刻疯了,”上到云层之后,辉天使单刀直入地说,“他打算用整个世界的灵魂和鲜血,强塞进魔域的核心,献祭出……”
“献祭出我?”余梦洲插话。
辉天使笑了一下,“不,你的身体被毒素……溶解了,灵魂也无迹可寻。他要献祭召唤的,是第十四匹魔马,象征‘时间’的同胞。”
“他要扰乱时间线,将一切倒转到那天夜晚,你被安格拉抓走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
余梦洲:*死了,又活了* 啊哈!看看是谁回来了?
辉天使:*正在天空巡视,忽然发现一个落单的余梦洲,震惊,流泪,不敢上前* 天啊,真的是他吗,还是我的幻觉?
余梦洲:*孤身上路太危险了,决定捡起一根比人还高的棒子防身*
辉天使:*大哭着肯定* 没错!就是他!
第91章 暗空保护区(二十六)
余梦洲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所以他默默听着,没有吭声。
抱着他,辉天使飞过一望无际的雪白云层。此处和站在地面看到的景象委实是天壤之别,云海涛涛、霜雾渺渺,无暇的金宫屹立在最苍茫的上方,这里简直就是人类幻想中的天国,而不是一位地狱亲王的领域。
成群结队的鹰身妖兽飞过云间,在见到辉天使的真身之前,便恭敬地伏低了羽翼,敛翅降落在弥散的雾气中。
“那是……报丧女妖?”余梦洲问。
辉天使随意地瞥了他的臣民一眼,他现在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听了这个以前会令自己大发雷霆、迁怒至死的种族,也不觉得闹心了。他轻松地笑道:“不再有报丧女妖了,经过这么多年的净化,新的族群早就代替了她们,你想怎么叫都行。”
他正了正容色,接着道:“如实叙述,一开始的矛盾,远不至于如此激烈。只是法尔刻……他钻了牛角尖,你知道,他可以算作魔域最初,也是最重要的具象化。他一直以为,只要他摆脱咒钉的束缚,就能对安格拉施以报复,但事实却不是这样。”
辉天使不由自主地减缓了飞行的速度,低声道:“他始终认为,和他一体两面的魔域意志拉你下来对付安格拉,而他却一无所知,从头到尾,都怀抱着狂妄愚蠢的自大之情。直到你走后,他被整个魔域加冕成了皇帝——那加冕之日毫无欢歌,更无盛宴,我去见他时,他只是流着泪,对我说,他觉得王位和权杖,都浸透了你的鲜血。”
“他不肯原谅自己。”辉天使咬着牙,“我们也是。”
余梦洲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臂:“这不对!安格拉狠了心要杀我,我属于正当防卫……嗯可能有点防卫过当,但这不是你们的错,更不是法尔刻的错!”
“那么,你被抓走的那个晚上呢?”辉天使苦涩地笑着,“那天夜晚,我们被魔域的意志催眠,什么都感知不到。安格拉是要你死,可魔域更是要你去送死,立场针锋相对的两方,面对你的时候,倒一拍即合了。”
余梦洲心里有点乱,他深吸一口气,道:“行,这个问题我见了他以后一块讲。你继续说。”
辉天使把他往胸前搂紧了几分,华美的金宫近在咫尺,余梦洲却全无欣赏的情致。
“他变了,太多无法发泄的怒火,令他的心变得幽邃而可怖。”辉天使说,“表面上看,他还是以前那个沉稳肃穆的首领,但实际上,他朝其它魔物庄严颔首的时候,心里不知沸腾着多少扭曲的杀意……法尔刻采用了随机抽杀的暴政,只要对着魔域的版图,随便抛下手边的什么东西,砸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血火交加的死地,谁也无法幸免。”
“恶魔确实残忍无情,大恶魔尤甚,可就连他们也无法理解法尔刻的意图。他们可以为了享乐尽情杀戮,钻研最曲折的、戏剧性的折磨玩法,而法尔刻……他只是执意想要毁灭,他均等地恨着魔域的每一个生灵,无论是最古的大魔,还是最弱小的鬼魂,皆在他眼中一视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