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惟也没打算掺和这些,便低他往回走。
走到一半突然他被人拉了一下,侧头一看是梁淮安,此时他像做贼似的,藏在帐篷后面。
“你干嘛?”周惟就想着回去,他不想参与战争。
“嘘!”梁淮安示意周惟小声点。
周惟挣了挣,没挣开,就被梁淮安连拖带拽在往大军汇集处挪去。
此时南蛮的军队居然都横居在边境处,他们隔着深沟虎视眈眈的盯着大周。
俩方都是剑拔弩张的,也不知道刚刚他们说了什么。
就见南蛮的军队拉出几十名大周的村民。
深沟很宽,此时周惟他们隔的太远,周惟并未瞧清楚他们绑的是什么人,只知道看衣着似乎都是大周人。
应是南蛮人从大周那里绑的边境村民。
周惟凑着耳朵仔细听了听,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和亲什么公主的。
周惟看了看梁戚的背影,周惟就算没看见脸,都能感受到梁戚此刻的愤怒。
他大约能猜到是因为什么了,大周这边和亲公主迟迟未去南蛮,南蛮那边在催促大周交人了。
这时士兵给梁戚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梁淮拿着他的枪立于身前,自己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向对面吼道“明珠公主自是要和亲的,可你堂堂一个亲王陈兵于此,真的只是来接明珠公主的吗?”
“我大周明珠公主身份尊贵,如若不备好接亲使团,如何让大周放心将明珠公主交与贵国?”梁戚这时双手向左上方抱拳,以示上表皇帝。
南蛮那边的将领双腿交叠坐在高高的车撵上,身前单刀插于木板,双手交握其上,神情高傲的看着梁戚。
他本是南蛮亲王藜擎,现任南蛮王是他弟弟,在几年前他本应继承南蛮王位,可惜被前任王压着一直让他不能顺理成章继承王位,甚至一直说他杀戮太重,转而将王位给了他那个软弱的弟弟。
这些年要不是他一直守着边境,哪里来南蛮的太平?
他本就不服,甚至在南蛮比大周多几倍兵力时,接受了大周的求和书。
他们明明可以趁此机会咬下大周一口肉,却选择了与大周和亲。
藜擎一直忍着怒火,上书他那软弱的弟弟,却一直被驳回,他不能明目张胆的违抗王令,却一直派人暗中去烧杀抢掠大周边境的村民,一旦被大周军队发现又立马退回来,大周没抓住他的小尾巴,却是激怒大周军队。
他打算让大周来撕破条约,结果他没料到大周这么能忍,到现在都还没出兵。
眼见大周与南蛮和亲队伍越来越近了。
如果大周与南蛮和亲成功,他便会被调离边境,介时最后吃掉大周土地的机会便白白错失了。
这个结果是藜擎不能接受的。
于是藜擎挺而走险的派人暗杀明珠公主,可惜让她逃了。
眼见南蛮重新派出的接亲使团越来越近了,藜擎不得不着急,如果接亲使团来到边境,那他将在无杀掉和亲公主的机会。
藜擎只得在接亲使团到达之前先将大周多公主接过来,到时是死是活,都是他说了算。
就算接亲使团发现人死了,那也是大周的公主不适应南蛮水土病死的。
藜擎眼神阴冷的看着坐站深沟边的梁戚,他们也算是老对手了,他其实挺佩服对方的,大周皇都昏庸无能,总是克扣边境将士的食禄,而梁戚却还是能将大军带领起来,从来没让他们乱过。
每次藜擎想从内部瓦解大周军队,却每次都能被梁戚及时打断,后来藜擎也不费那劲儿了,只一心想咬掉大周一块肉。
“既然大周没有和亲的诚意,那本王也懒得多费口舌了”藜擎一挥,那些原本当做人质的大周村民被扔在地上,那些将士不顾哭喊声举起手里的武器就要刺下去。
“慢!”
就在武器即将落下的时候,大周军队后方传了一道女声。
所有人都往后看去,很快士兵们让出一条道来。
一身华丽宫装的女子带着她的侍卫从人群中缓步走出来。
梁戚连忙上前行礼喊到“公主!”
明珠抬手示意梁戚不必行礼,等梁戚站定后,明珠便看向对面。
“这就是南蛮求亲的诚意吗?派大军压境威逼?这要是传出来,各国怕是要笑南蛮无礼数了”明珠手拿绢丝捂嘴清笑出声。
藜擎被明珠这样取笑到也不恼,本来他以大军压境来逼迫大周交出和亲公主,本就是于礼不合之事,藜擎不在意过程礼数他只在意结果,只要结果达到自己想要的,过程不重要。
藜擎面对明珠的调侃只是笑笑,回应明珠的是二十万大军更近一步。
二十万人一起踏步,扑面而来的压迫力让明珠笑容一滞。
“既然是和亲,本公主自然是要梳洗打扮,藜王爷不介意多等一日吧?”明珠将绢丝收回手心,虽然心中很紧张,但她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对藜擎道。
“这是自然,明日本王来接明珠公主”藜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到也不介意多等一日。
藜擎挥挥手示意撤军。
第十一章
周惟其实理解不了一个国家将自身的安危系于一个女人的做法,可古代就是这样从古至今有多少和亲公主被送于他国?
周惟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人物,左右不了任何人的选择,他只是单纯替明珠感到惋惜。
“你是那天与梁小公子在一起的人?”明珠的声音骤然将周惟惊醒。
周惟一愣,原来他已经这到了明珠暂住的军帐前。
周惟看着那与自己妹妹几乎如出一辙的脸一时有些恍惚。
“可有事儿?”明珠见周惟呆呆的盯着她也不说话,便又出声问道。
她能感受到周惟没有恶意,不然天赐可能已经出手了。
她摆摆手示意天赐不用管周惟。
周惟愣了一会,便将手腕上袖箭取下来递给明珠。
“公主去南蛮的路千难万险,这个送你,应该有用得着的地方”
明珠看了袖箭一眼,并不是很复杂的工艺,但每个零件都被精细打磨过,很平整,她接过袖箭,真心向周惟道谢。
周惟见明珠收了袖箭也松了口气,此后应该也没在见之日,也算是自己告别前世那个世界吧!
天赐给明珠披了一件披风。
明珠看了一眼天赐,她将袖箭收起来对天赐道“天赐明日你就不用跟着我了,此去南蛮很难在有回头日,你本是大周人,没必要跟着我趟这浑水”
天赐闻言立即跪下来对明珠道“属下是公主的护卫,公主去那属下就去那儿”
明珠叹了口气,却也没在说话.
翌日在大周与南蛮中间那条大峡谷上已经搭了一座临时的木桥。
明珠坐在马车里由护卫将她护送过桥。
南蛮那边藜擎带着大军骑着军马等在谷口处。
马车缓慢走到南蛮地界处,藜擎打马上前绕着马车轻佻的转了一圈。
“听说明珠公主倾国倾城,昨日本王未看清公主容貌,不知道今天本王可有这个眼福一睹公主风采?”
藜擎一说完原本护卫在马车周围的士兵便抽刀怒目盯着藜擎。
“公主自是要去南蛮都城和亲,岂能在这露了面?”领头的将领站出来压下火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的和对藜擎说道。
“脸都不露,本王怎知马车里坐的是不是明珠公主?”
“藜擎王从前可未见过本公主,本公主露了脸你就一定能认得?”明珠这时开口道。
“哈哈哈!公主说得是!走!”藜擎大笑一声,便挥手欲要带走车队。
“慢!”明珠对藜擎说道“昨日那些大周子明藜擎王何时放人?”
“回去便放了,公主莫急”藜擎说完便御马回走。
和亲护卫队刚想开动便被拦下来。
藜擎身边的亲卫对上他们不解的目光开口道“王爷吩咐除了明珠公主,其他人一律不许踏入南蛮土地”
“你们真是欺人太甚”领队的将领气愤道。
“胡统领你们回去吧!”明珠对胡统领说道。
“公主!他们这是在欺负人”胡统领气道。
“无妨!回去吧!”明珠说完便敲敲车壁,示意驾车的天赐往前走。
“哎!”胡统领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叹口气,只得往回走。
梁淮安找到在军营里游荡的周惟一把拉住他对他道“周惟出事儿了,一起去帮忙”
周惟一脸茫然的被梁淮安拖出去。
“什么事儿?”
“还记得昨日南蛮军队拿来威胁我军的那些大周子民吗?”梁淮安脚步匆匆头也未抬回答道。
“不是说明珠公主过去后就把他们还回来吗?”周惟想不通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是还回来,你跟着我走就能看见他们”
周惟听得云里雾里的。
梁淮安将周惟带到一片低洼地区,哪里是大周与南蛮最近的地方,中间的峡谷地势也接近平坦,可两片地区相连的地方却是一大片沼泽,一旦人误入其中便会陷进去。
所以这片地方就是地势在平坦,南蛮军队也从来没想过淌过这里。
可现在这片沼泽中全是密集的尸体,看穿着却是大周的村民。
是昨日那批被当做人质的大周子民。
周惟终于明白了梁淮安说的是还回来的意思了。
人是还回来了,只不过还得不是活人罢了。
四周已经有士兵在打捞尸体了。
所有士兵红着眼眶,时不时能听见士兵溢出嘴边的呜咽,他们在替这些人悲鸣。
密密麻麻的尸体居然不下百人,一片沼泽都被血染红了。
梁淮咬着牙,跟着士兵去帮忙打捞这些尸体。
周惟见一具老妇人的尸体越拖越近,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那身衣服他觉得眼熟不已,上面的每一处补丁他都看见过,还是从他旧衣服上裁下来的。
周惟感觉到脑袋中晕眩感传来。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周惟无意识的上前两步就要踏入沼泽,他想离近一点在近一点,他觉得一切都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你干嘛?”突然周惟的手被人拉住,带着怒气的一句话将周惟惊醒。
周惟下意识去看梁淮安,紧接着看向脚下,只见他在向前一步就踏入沼泽中。
梁淮安连忙拉着周惟后退几步。
老妇人的尸体被打捞上来。
周惟忙向尸体看去。
他怀着希望,觉得是自己看错了,看直到看到脸时,那微末的希望骤然崩塌。
那张脸是与周惟相处了两个月的脸,是他来这个世界第一次感受到的温暖,更是与这具身体血脉相连。
周惟伸手去扳梁淮安他的手,由于他的手太过紧张,导致他扳了几次都没将梁淮安的手的扳开。
还是梁淮安发现周惟似乎不对劲主动放开他,周惟才能转身向尸体走去。
一路周惟居然因为紧张而摔倒了几次。
“周惟?周惟?”梁淮安并不知道周惟怎么了,他连喊了几次周惟都没理他。
“碰!”在周惟又一次摔倒后,他并未试图爬起来,只双脚并用往老妇人尸体边挪。
他将打算搬动老妇人尸体的几个士兵扒开。
那几个士兵被周惟推开有些恼,想去强搬尸体,可转头便被梁淮安制止了。
梁淮安对他们摇摇头,示意他们去搬其他尸体。
周惟终于到了尸体近前,尸体上全是污泥,脸上早已被污泥盖得模糊不清。
周惟便用自己的衣袖将尸体的脸擦干净。
慢慢的一张熟悉的脸显露了出来。
周惟的手顿住了,他温柔的摸了摸,他能感觉到自己血脉中的灵魂在哭泣,似乎这具身体的原主从未离开过这具身体,他只是隐藏了起来,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周惟就这样木着脸,任谁也看不出他在难过,可就是这样却让周围人觉得莫名很悲伤。
“你……认识?”梁淮安摸了摸鼻子将难过情绪拉回来,有些犹豫的对着周惟问道。
“我叫她娘”周惟看着老妇人怀里的包裹,她至死都一直抓着的东西。
梁淮安想拍拍周惟安慰他,可他知道周惟并不需要他的安慰,梁淮安珉着唇一眼不发的继续去帮忙打捞尸体了。
周惟抖着手去拿妇人怀里的包裹。
只见他拿到那尸体便松开了。
旁边一个没眼色的士兵说道“你咋一拿就拿到了?刚刚我们把尸体拖上来想看看包裹时,死活扯不下来”
那士兵说完便被同行的人拍了巴掌,给他使眼色,让他看周惟的脸色。
周惟闻眼看了一眼那士兵,瞬间那士兵浑身一抖,背后发凉。
包裹里面是周惟的旧衣服,衣服似乎被人仔细改过,加厚了好几层,周惟能想象到妇人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衣服仔细将每一处的针脚都藏好。
老妇人眼睛不太好,每次穿针都很难,次次都是周惟给她穿好递给她,可这些日子自己不在家也不知道她怎么穿的针。
周惟将老妇人抱起来,他望望四周茫茫大山,他找了一座山顶将老妇人安葬。
周惟跪坐在墓前,仔细在墓碑上刻上碑文。
梁淮安这时拿着一壶酒走到周惟身边,他将酒倒在墓前。
周惟并未理梁淮安,他只专心将碑文最后几字刻上。
“不孝子周惟?”梁淮安轻喃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