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张虎还没来得及回杨壹,坐在他们身边的婶子就笑着说,“杨小子这是没见人成过亲呢,张家的小子这么早买红布回去肯定是要新郎君自己绣婚服。”
“是嘞,婶子,笙哥儿手巧想自己绣。”张虎大方回应车上的婶子阿么们都善意的笑了笑,知道这是小新人之间的情趣谁也不说不合规矩。
乡下人家哪里讲那么多规矩,只要不真丢了脸皮子,其他的都好说。
杨壹其实也知道有新娘子会自己绣婚服,可还是头一次知道新郎的婚服也能给新娘子绣的,他还以为新人的婚服都是各买各的,最后只要是红色就能凑成拜天地的婚服。
“怎么羡慕?羡慕你小子也抓紧,等明年翻春喝了你虎哥我的喜酒,我就等着喝你的喜酒。”
杨壹又一次被同龄人催婚还颇有些头疼,他上辈子没的时候都没有到国家法定结婚年龄,成亲的事对他来说真的早了些。
“虎哥,我在孝期,这事等孝期过了再说。”
张虎被这个借口给噎住,还真说不上有什么理由反驳,尊亲去世守孝三年是古往今来的规矩,但真正做到了三年坟前戴孝的又有几人?多是明面上做做样子,有个一年时间也就过去了。
更不要说他们都非看重礼教的世家大族,村里讲究个一年孝期已经足够长,真守三年,多少哥儿姑娘要被耽误成老哥儿老姑娘,到时候不好说亲自家人私底下没准还要怨先辈去的不是时候。
杨壹看张虎一脸憋屈样,心情大好,就连从村头把一百多斤的东西背到家都没让张虎帮忙,打开家里的木门,杨壹径直走进厨房。
厨房的米缸早在几日前就空空如也,杨壹把米缸填满,约莫二十斤左右,剩余这一百斤的粮食他放进了自己休息的屋子。
王柱子的事他还没忘,多出来的粮食自然得找个合适的地方放好,只是这样千日防贼也不是个办法,家里还需要个看护,人自然是别想了,但修狗还是可以想一想的。
只是白水村好像没有谁家养了狗,真要找条看家护院的狗子要上其他村看看,不知道张叔有没有门路。
不过此事也不着急,现在放杨壹心上最要紧的,还是马上的秋猎,到时候他自己要是能单独猎杀一头野猪,卖到县里今年年节还能向村里人买一头年猪杀了做成腊肉,以后嘴馋了随时能吃上一口。
想到腊肉的滋味,杨壹活动了几下筋骨,就拿着墙上的弓箭开始练射术。
……
转眼,柳村长就挨家挨户通知要出人力上山打野猪,这事每年村里人都要来一遭,熟的很,秋收过后在家闲的屁都要出来的汉子们也个个打起精神,穿上干活的衣服,手里不是拿着镰刀就是拿着锄头往村口赶。
杨壹一早也得了消息,这还是除了上回王家开祠堂外,头一次在村里见识这么多人,只是这些人也没几个眼熟,杨壹老实的跟着张虎站在边角,看人来人往的汉子说笑。
同张虎道了一句,“虎哥,今天来的人还挺多。”
“秋收过了田里也没事,上山跟着打了野猪还能给家里分肉,都指望着这次让一年不见荤腥的家人解解馋呢。”
张虎早就习惯了,每年村里组织人上山打野猪,都是人满为患,但真的出力的也就那几个,其他人都是去山上抬猪下山。
“对了,越朝楼今天也来了,你看见了吗?”
张虎突然提起越朝楼还让杨壹一愣,反问,“他不是在县里跑马赚钱,一天赚的银子比的上一头野猪,还来费命凑这个热闹干嘛?”
“我哪知道,不过是给你说一声,待会见到人别走不动道。”张虎意味深长的叮嘱让杨壹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怎么说他不喜欢越朝楼都没用,还是实际行动证明来的稳妥。
嘈杂的人声在村口响的吵人,柳村长看人差不多到齐了,就招呼人跟着张虎父子身后上山,这么多人往山上去,听觉灵敏的动物早就躲进常人难以找到的地儿。
一路上杨壹看到往日深山边缘怎么都该有一两个动物影子的地方空空如也,心里想着顺手打两只野鸡或者野兔的算盘是彻底落空了。
越往深山走,前面带路的张叔整个人就越沉稳,手里捏弓箭的姿势都变了模样,这样戒备的姿势能够抵御任何风吹草动带来的未知险境。
到了野猪经常出没的地方,张叔就做了主将这些汉子分了三队,由他和张虎一人一队带着,至于剩下的一队就交了给柳村长带队,杨壹也被分了过去。
柳村长是个文人,上山主要是主持大局怕村里有些汉子耍无赖,真要他对付野猪还不如杨壹有用,所以明面上是柳村长带队实际得听杨壹说什么,张叔这么安排大约也是怕让杨壹带队村里的汉子不服气,干脆让村长压一压。
而突然被委以重任的杨壹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想法,就看到他队伍里还多出了一个不速之客,越朝楼也被归置在他队伍了。
杨壹一抬头就看到正在打量他的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加上一副迷倒村里万千姑娘哥儿的俊俏好脸,就是站在人堆里也让未曾和主角攻谋面的杨壹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
越朝楼打量他是在杨壹预料之中的事,毕竟就是他要遇见了自己曾经的疯狂追求者突然大变模样,也会好奇的多看几眼。
但有了张虎时不时的耳提面命他和越朝楼的关系,杨壹心里已经有了时刻避嫌的必要,他只瞧了一眼越朝楼之后就移开视线,转头就把队伍往另外一个方向带去。
杨壹在前面走,越朝楼的小跟班在后面偷偷打量,“老大,你看杨壹这小子今天竟然没来缠着你,真是奇了怪?”
王三良对杨懿那叫一个熟悉,这长得跟哥儿似的少年比村里的哥儿还要难缠,一遇上他家老大就走不动道,要是杨懿是个哥儿就看着那长得那么好看的份上他都觉得配他老大合适了,可关键杨懿是个男人。
现在好看那是没长开,等到了十八九岁的年纪人家一看就知道是个同他老大一样鼎好看的男人,与漂亮香软的哥儿相比,那不是差了好些个档次,他家老大又不好那口,肯定还是哥儿更好。
只是这杨懿跟个牛皮糖一样一沾上甩都甩不掉,也就是最近老大买了一匹好马在镇上找了活计,每日卯时过半就走,酉时才从县里骑马回来,压根没时间和杨懿碰上,这才近一个月没见着面。
可就一个月,怎么杨懿就大变了模样,还从绣郎转成了猎户,怪哉怪哉。
第10章 打量
“不缠着我还不好?”越朝楼收回视线,他手里也捏着长弓,同别人家只能用农具上山不同,越家有不少兵器,除开父亲留下的余下都是他自己攒钱打的。
以越朝楼的身手纵横山野不在话下,但比起打猎这样来钱慢还伴随危险的活计不如到县里跑马来的快当。
今天过来,也是想着野猪攻击力不低,往年同张家父子上山的还有他父亲这个帮手,但自打他父亲去世后村里的人手明显不够用,去年猎野猪还伤了两人。
思来想去越朝楼带着王三良跟着过来了,至少有他在能够多一个帮忙的人,只是没想到今年还有一个人。
看杨壹的架势,越朝楼就知道这人不是花架子,一个人短短一个月竟然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比起话本子里被妖怪附体还要让人捉摸不透。
“也是,只是杨壹这小子什么时候跟张家父子学打猎了,他这身板能拉开弓吗?”王三良没发现他家老大低头沉思,自顾自的说着话。
不怪王三良怀疑杨壹没本事,毕竟以前的杨懿是绣花的,绣花针和猎弓用起来天差地别,就算这一个月来杨壹身量抽长了,在他眼里还是跟哥儿一样秀气,让他带队还不如让他家老大带队,他老大可是老虎都打过,虽然没打赢。
有关主角攻和他小弟对杨壹的种种猜想都没有影响走在前面仔细勘察情况的人,突然,全神贯注的杨壹停住,一挥手让跟在他身后的汉子们也都紧张起来,一眼随着杨壹看去的方向移动视线,在接触到视线里多出的东西后,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他们这是到了野猪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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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男人们集火围攻野猪,山下的婶子和阿么们也都没闲着,在村口架起了几口大锅,正烧着水等打猎回来的男人们把野猪运回来,就开始放血烫毛,用现杀的野猪肉做一锅新鲜的野猪宴给全村人,庆贺今年秋收。
柳柳也在帮忙,只是他们这些未出嫁的小哥儿们帮不上什么大忙,早先被安排去山脚挖了野菜采了菌菇,回来后看着锅里的水,或是回家搬柴火过来,其他时候都是听长辈们闲聊。
闲聊多是说些村里的陈年旧事和生活琐碎,原本柳柳兴致缺缺听着,也不知道是哪个婶子说着说着突然拐到了杨壹身上,让坐在一旁的柳柳一下打起精神,做足了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
“听说这次带队的还有杨家那个小子,他才同张熊学了多久,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应该还成,听张家小子说上次张家的野猪杨小子不是出力了,再说往年只有张熊父子在也没出什么岔子,今年多了一个带队我们只管等着就是。”
“你这啊,放心的太早,杨家小子我可是看着长大的,他那双比我家哥儿都还娇惯的手只适合跟哥儿一样拿绣花针,哪里能够拿弓箭,简直瞎胡闹。”
“王二家的,你这话就不对,杨小子也是个男人,翻年就十七了,懂事了自然不同,听赵老头说,杨壹上回去镇上还买回了好些东西,能有钱买下装满一背篓的东西,肯定是跟张家父子学了真本事的。”
“你又没看着人杨壹背篓里撞得什么,要是为了充大头装了块石头骗骗你这道听途说的,那就叫人笑话了。”
“才不是。”柳柳听不得这些婶子背后揣度他新交的朋友,为杨壹仗义疏言,“杨壹射箭的本事很好,前几日还打了条野鸡项被我瞧见了。”
柳柳突然出声打断了几个婶子的揣测,把方才明贬杨壹的婶子都给说的一愣,似乎不大信杨壹有这个本事。
“还有这事?”
“嗯,我瞧见了,那蛇可吓人了,我害怕只看了几眼,但蛇脖子红的透亮的颜色一准忘不了。”
柳柳的话也不是瞎编,反正那晚野鸡项的模样这辈子他都忘不掉了,如果不是阿么不让他说那晚杨壹救了他的事,他肯定还要夸赞一番杨壹射箭的英姿,那虎虎生威的架势和专注的神情,越朝楼都比不上。
柳阿么正在往锅里添柴火,听到自己哥儿这么夸赞杨壹看了过去,就见自家哥儿像是他抓包干了什么坏事一样吐了吐舌头,机灵讨巧让他不要计较。
柳阿么当然不会计较,只是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尚且三十七八的年纪因为不必做重活保养的很好,平时操心的事不多让柳阿么在村里众多婶子阿么眼里是最羡慕的一份,这会却难得皱起眉头,随即又松散开,道自己杞人忧天,不过是点星子微火,后面能不能燃起来还不一定呢。
“要真像柳柳说的,杨家小子本事当真不小,他这才跟张熊他们学了多久就能打野鸡项。”
“确实,听说孙婆婆当时病了没工夫给杨壹在村里定个亲事,转头杨小子就要十七,不小了,结亲正合适,咱们村里适龄的姑娘哥儿也不少,可以考虑考虑。”
“可不,只是”
说话的婶子话说半截停下,其他婶子和阿么也都知道那意思,不就是杨家小子痴缠越家小子的事吗?
“害,那都是小孩不懂事,这不懂事了我可在没见着杨家小子往越家小子身边凑,孩子年纪小,家里长辈又走的早,难免想歪了。”
“是这个道理,不过还是得再瞧瞧,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马虎。”
几个婶子还要说,就被远远一嗓子‘野猪来了’给打断,上山的汉子已经去了大半个时辰,一来一回该有人回来送野猪了。
她们也顾不上说闲话,起身去迎人,从几个壮汉手里接过一头近三百斤的大野猪,利索的开始准备放血。
“这谁打的,身上连个痕都没有。”
“当然是张叔,婶子你都不晓得张叔那一张弓,只一拉,这箭头就射进猪脑里,哪怕每年看上一回还是叫人反应不过来,我们都没处搭手又只能卖力气把野猪扛回来了。”
“张熊那可是石头镇附近最好的猎户,你们几个平日打秋风的小子能比的上,去去去剩下的婶子们来,你们赶紧上山去帮忙。”
“诶,这就去。”
有第一头野猪送回来,后面只会源源不断的更多,这人一忙起来就没空想事,于是先前杨壹的话题也不知道怎么就盖过去,转头这些人又说起了别家事。
让在旁给野猪浇滚水的柳柳松了口气,要是这些婶子给杨壹说媒,杨壹肯定是不愿意的,越朝楼摆在那呢,只是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越朝楼不是良配,他要不还是找找认识的哥儿问一问这十里八村有没有长得好看,又有些男子气的哥儿介绍给杨壹?
柳柳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对想出这个天才办法的自己毫不吝啬的给出了夸赞,下回去学箭就探探杨壹的口风。
完全不知道自己婚事哪哪都被惦记的杨壹正举起猎弓射猪呢,也不知道这他的运道是好还是不好,一路走的方向恰好遇上了一队野猪,一看就是母野猪带崽觅食,看到野猪身后跟葫芦娃似的小野猪串子,秋猎来的汉子们都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