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陆航说,“丢了我也不会丢了他的。”
何音和王城走了。
陆航把陈酒放到另一侧的座位上,让他躺下来睡。
林宵属于是喝上头了就要拉着别人一起上头的类型,见陆航没醉,不服气地拉着他喝了一杯又一杯。
最后林宵喝得不省人事,陆航还清醒着。
“喂,醒醒。”陆航说。
林宵大着舌头,晕晕乎乎道:“喝,赶紧喝!不喝不是兄弟!”
陆航颇有些无奈,他以为林宵很能喝,才跟他一杯接一杯,没想到这人醉得这么快。
再看眼时间,陆航皱了皱眉。
已经过了门禁时间了。
陆航在学校外面是有一处房子,他偶尔会过去住,但今天晚上,大概只能住在那里了。
陆航转到另一侧,轻声叫陈酒的名字。
陈酒没反应,只难受地皱眉。
陆航看着陈酒的脸色好像有点过于红了,他用手碰了一下陈酒的脸,烫得吓人。
陈酒除了开头的几杯酒,之后就再也没有喝过了,但是不排除也有醉酒的可能性。
偏偏他喝了酒,不能吃药。
陆航叫了一辆车,让店里人帮忙把林宵半拖半拽地扶进去,他则是揽着陈酒起身。
陈酒脸颊蹭蹭他的衣服,似在梦里,小声说着什么。
陆航仔细去听,听到陈酒在喊:“虞迟”。
陆航面色稍冷。
“是陆航,”陆航说,“听到了吗?”
陈酒像是在梦里,对他的话毫无反应,陆航说的多了,还有些不耐烦,轻轻给了他一巴掌。
说:“别闹,吵。”
陆航:“……”
陆航轻轻叹口气,决定还是先把这两个人带回家再说。
幸而林宵虽然醉醺醺的,还迷迷糊糊,但尚且可以独立行走,否则陆航还真不知道他要怎么在背着一个人的情况下再带一个人。
虽然陈酒的确也不重,看上去个子也不是很矮,没想到整个人的重量轻飘飘的,也不知道平日里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
陆航背着他,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背着一个玩偶熊,虽然不重,但是很踏实,有一种把世界都背在了身上的感觉。
陆航家很大,有一间客房,陆航把林宵带过去,还没说话,林宵扑倒在床上就不动了。
陆航没管他,把陈酒带到主卧,找了温度计,让陈酒含着。
过了一会再来看。
38.5℃。
陈酒在发高烧。
第59章 情敌舍友都爱我(18)
陆航拿出温度计, 眉头皱了起来。
他起身到客厅,从一旁的茶几抽屉里取出一个药箱,拿了盒感冒药,看了眼保质期, 然后倒了一杯温水, 回到卧室。
卧室里漫开一股酒味,陆航才想起来陈酒喝了酒, 好像不能吃药。
陆航啧了一声。
陆航没照顾过感冒的人, 他开了窗,让风透一透屋里的空气。
风有点冷, 陈酒往被子里缩了缩, 脸也惨白兮兮的,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陆航没搭理陈酒,他靠在桌旁,一条腿支在地上, 另一条腿往后靠在格栏上, 微微眯起眼睛, 从裤兜摸出了一根烟。
他眼睛里透着一股冷意,像是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模样, 和白天的他截然不同。
他看着陈酒, 就像是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氤氲的烟雾逐渐腾起, 一点烟火在修长指尖若隐若现, 陆航动作十分熟练。
“咔”地一声, 他合上打火机, 随手丢到桌子上, 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陆航高中的时候吸烟很凶, 因为那时候他母亲天天以泪洗面, 抱怨他的父亲让她做了小三,之后又毫不留情地抛弃了她。
从小学到初中,陆航都只以为他的父亲,是一个工作很忙,经常出差,很少能回家的人。
但对他很好。
陆航也问过,为什么他的父亲姓虞而他姓陆。
母亲告诉他,只是想让他随了母亲的姓而已。
陆航信了。
直到高中他知道有户口本这东西,无意间打开看了,发现这上面根本没有第二个男人的名字。
陆航压根没有父亲。
而这人似乎权势很大,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让他安安稳稳地上学,没有被人发现过异样。
高中的时候终于瞒不住了,因为虞恒把他母亲抛弃了,原因是他已经娶了别人,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儿子。
这真的很离谱。
陆航原以为的美满家庭顷刻间分崩离析。
陆航找了很多人调查,查出了那个人的儿子就读于本市重点高中,衣食住行皆是最优,一副好学生的派头,衣服永远干干净净整整洁洁,车接车送。
叫虞迟。
曾经陆航有多想被冠以这个姓名,现在他就有多痛恨。
陆航读的是一个普通高中,自从经历了家庭巨变,学习一落千丈,整天懒懒散散,不读书不学习,老师也拿他没办法,因为陆航是‘单亲家庭’,他母亲过来只会哭哭啼啼,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陆航性子也越来越冷漠,为了发泄无处存放的愤怒,他每天都泡在篮球场上,他打球很猛,一身的精力用不完,他一开始只是靠蛮力,但后面,他发现稍微用一下技巧,就很容易让别人露出沮丧的表情。
陆航觉得他可能有点变态,他就是喜欢看那些人满怀期望,却最终被打碎的模样。
高考前,陆航去找了虞恒,他非名义上的父亲。
虞恒并没有拒绝和他相见,虽然他抛弃了这对母子,但陆航身上留着他的血,他对陆航很是宽容。
哪怕是他和陆母撕破脸皮的时候,虞恒也没有对陆航说过一句重话。
陆航要求上A大。
他打听过了,虞迟的第一志愿就是这里。
虞恒并没有多问什么,说了声好。
然后陆航以一个极烂的成绩考上了A大的体育系。
阴差阳错的,和虞迟成了舍友。
陆航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虞恒在背后安排,还是老天故意的。
但刚开学的一年里,他们相安无事。
虞迟对他周围的人毫不关心,在冷漠这一点上,虞迟和他倒是真的挺像的。
其实如果不出差错,陆航可能跟虞迟也就这么安稳地度过大学生活,从此各奔东西。
因为哪怕陆航心里有再多阴暗的报复计划,他毕竟也不会真的做出来。
他没必要,因为虞恒放弃自己的未来。
所以陆航每天积极锻炼,争取在篮球这一块发光发热,如果能被国家队看上,那自然是更好。
但某一天,陆航发现,虞迟有了一个在意的人。
那个人,是和他们住在同一宿舍的男生,陆航并没有仔细记过他的名字,只在宿舍看过他几眼,长得倒是不错,也算是个帅哥。
陆航听说过他的两个室友是死对头的关系,平日里经常吵架。
在这一点上,陆航其实有些诧异。以他对虞迟的观察,虞迟其实是个非常不爱麻烦的人,他说话刻薄直接,也是为了避免无效的人际沟通。
能和虞迟吵起来的人寥寥无几。
但陆航只是稍加关注,并没有多做注意。
真正让陆航觉出不对劲的,是那天他们宿舍竟然有人喝酒狂欢,池野无意中说出虞迟和那个叫陈酒的男生睡在一张床上。
这很不对劲。
虞迟那副洁癖加恐同的样子,如果床上有第二个,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虞迟和陈酒互换了床位。
陆航试探地问了一句,虞迟说他们是朋友。
朋友?
这个词从虞迟口中说出来,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直到这一刻,陆航终于开始关注陈酒了。
陈酒对他毫无防备,大概是他的另一面伪装的过于好了,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
但只有陆航知道,他想要报复的心思,在这一刻乍然涌起,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而现在,那个契机已经来了。
他掌握了,能够报复虞迟的办法。
在思索过往的时候,烟已经快燃尽了,一声咳嗽将陆航的思绪带回现实。
陆航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百度了一下,说发烧的人应该酒精擦全身,起到降温的效果。
陆航并没有想对陈酒做什么的心思,如果可以,他希望陈酒永远不要知道发生过什么,他并不想牵连无辜的人。
但是……
陆航将窗户关上,风进不来了。
家里没有医用酒精,他找了一瓶没过期的白酒,差不离,又找了件干净的睡衣,先给陈酒脱了衣服,让他赤条条躺在床上,擦擦胳膊,擦擦胸口。
这人着实是有些敏感,酒精是比较凉的,陆航动作已经尽可能放轻了,陈酒还在往后躲,像是极怕凉一样。
躲一次两次三次,陆航有些不耐烦了,单腿跪在床上摁住陈酒的四肢,膝盖顶住他的腿,声音有些冷:“别动。”
陈酒脸颊酡红,散发着高热,被陆航这么一斥,眉心皱起,一双眼睛无意识的睁开,透出水雾雾的瞳仁,显出几分委屈的神情。
一个男的,怎么这么娇气?
虞迟真喜欢这种的?
陆航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但是既然把人领回来了,还是要负责的。陆航面无表情地给陈酒擦了,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又找了个温毛巾,给他擦了脸擦了头发,总算像个活人了。
陆航扶着陈酒坐起来,给他穿睡衣。
陈酒偶尔会睁开眼睛看他,不像是清醒的模样,晕晕乎乎地喊:“虞迟……”
“我不是虞迟。”陆航说。
他真的很厌恶这个姓。
穿到一半,电话响了,不是陆航的手机铃声,来电人是“班长”。
陆航看了几眼,还是走过去接了。
刚接通,虞迟的声音硬邦邦传过来:“你在哪?”
“我是陆航。”陆航说,“陈酒已经睡了。”
虞迟显然没想到接电话的人不是陈酒,在另一端沉默了一会,语气平稳了些:“你们没回宿舍?”
“喝了点酒,准备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门禁时间了。”陆航说,“我在外面有套房子,就让他们在我这住了,哦,林宵也在我这里。”
听到林宵也在,虞迟的声音不再那么生硬:“麻烦你了,陈酒喝了酒有点黏人,你不用管他。”
“客气。”陆航微微笑了一下。
虞迟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过了一会,他什么也没说,把电话挂了。
陆航把电话丢到一旁,看向陈酒。
黏人?
怕是只有虞迟才会这么想。
看来虞迟这个恐同的标签,怕是要轻轻一撕就掉了。
陈酒衣服穿了一半,被冻得自觉钻进被窝,把自己团成一团,陆航看过去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个白团子。
陆航:“……”
这人怎么跟小孩一样。
“出来。”陆航说。
没动静。
陆航失了耐心,去扯被子,不料被子居然被陈酒扯得死紧,陆航硬是用了点力气才把陈酒拽出来。
这人衣服穿得乱七八糟,半露不露,不难受吗。
陆航给陈酒把衣服穿好,感觉自己有点像电视剧里的那种操心老母亲,然后被自己这个比喻给气笑了。
想报复虞迟还得先学会当个保姆。
给陈酒穿好衣服,陆航打算去睡客厅,先不说他有没有洁癖,但是这床被陈酒滚得乱七八糟,房间里也是乌烟瘴气,他是打算在客厅凑活一下,反正沙发也够大。
但陆航刚要离开,衣角被人死死捏住了。
陆航伸手去拽,结果这人不识好歹地缠住他的胳膊,跟黏在上面一样,陆航去拉,这人还呜咽一声,拽得更紧。
三分钟前,陆航对虞迟所说的“黏人”嗤之以鼻。
三分钟后,陆航焦头烂额。
他硬是没扯过一个醉鬼加病人。
听上去真的很离谱。
但这是事实。
掰扯半天,陈酒都快哭了,陆航生怕把他惹醒了,再是一番折腾,无奈僵持半天,最后还是躺在了床上,面无表情地让陈酒八爪鱼似的缠在他身上。
按理来说发烧的人体温应该会很热,但是陈酒似乎是低烧,身上很冷,像是一块冷玉,触感倒是很细腻。
陆航也喝了酒,体温高,陈酒就往温度高的地方摸,暖暖的很舒服。
这人是真的不太老实……
陆航忍着让他乱摸了半天,直到陈酒的手无意识地向下,攥住了一个东西,不动了。
陆航:“……”
陆航满脸的不可置信。
陆航满脸的大为震撼。
陆航……
他不能忍!
陆航当即就把陈酒扒拉回床上,喘着气看了他半天。
陈酒刚才在陆航身上趴了好一阵,现在也不冷了,眉心微微舒展开,嘴巴微微张开,睡得昏天黑地。
只有陆航一个人有些暴躁,他总不能和一个病人说你怎么耍流氓吧!!
陆航无能狂怒,最后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拿起一旁的枕头摔在客厅的沙发上。
又过了一阵,陆航气势汹汹地进了卫生间,像是要揍人一般。
过了很久才出来。
陈酒这一觉睡得有些割裂。
前半段如坠冰窖,后半段四季如春。
他醒来的时候,精神还挺好,就是浑身无力,是发过烧之后的正常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