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西装外套着实是十分修身,且不抗冷,穿与不穿没什么分别。
正犹豫时,姜述将那件大衣取下,披在陈酒身上。
“这是你的衣服吧。”陈酒道,“实在不好一借再借。”
这衣服着实是很厚重,刚一批上,便感觉寒风都消散开来。
姜述道:“不过一件衣服罢了,倘若少爷冻病了,家主怕是要怪罪我。”
说着,不容置疑地让陈酒穿上,那大衣长,这么一穿,里面的睡衣压根看不出来,也就不会觉得不伦不类了。
“少爷,需要我陪您一起去吗?”姜述问。
陈酒摆摆手:“我自己去就行。”
顶着寒风暴雪,陈酒出了门。
姜述收拾好东西,沉吟着,缓缓来到了二楼主卧的门口。
姜述和陈酒说的话,半真半假。
真的是陈酒体质确实容易招鬼,全阴之体对鬼来说是大补之物,但因陈家气旺,周围的小鬼都不敢招惹陈酒。
而那鬼力,姜述也在试脉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丝。
人鬼殊途,鬼力入人体,确实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假的是这全阴体质的破解之法,并不像姜述所说,只需备着暖身之物便可,全阴体质,若是十八岁之前得不到阳气,令身体平衡,便会永久地陷入沉睡。
而陈酒的身世,姜述已经查过了,他的生日是伪造的,实际上他离十八岁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陈家大抵也是知道这一点,便毫无负担地将陈酒送了过来,当做奉给屋里那鬼的祭品。
那么,他究竟要不要管呢。
姜述来这里,自然是有他的理由。他有一物,需向陈家讨要,而陈家便以此和他提出要求,让他在这宅子里当一月管家,等到一切安宁,方可把那东西给他。
姜述本打算冷眼旁观。
他向来是个冷情的人,自幼便没什么喜爱之物,唯一让他感兴趣的便是学习捉鬼之术。
他的大师名声在外十分响,但说起来谁也不知道那是姜述。
可现在,姜述的心里有了一丝丝的动摇。
陈酒好像,还挺有趣的。
若是就这么死了,倒是有些可惜。
但陈家的那件东西,他也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姜述难得有了一分烦心,他侧过头看向窗外,天光乍亮,雾蒙蒙的雪色孤寂单调,姜述视线微微往下,便看到了两个人影,站在宅子不远处。
姜述的视力极好,隔得这么远,也能看清楚,这两个人站的地方,有黄纸燃烧过的痕迹。
姜述微微眯起了眼睛。
陈家人做事,未免也太不细致了。
若是上贡这种事情,被祭品本人知道了,还能顺利么?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那屋里镇着的恶鬼,是否已经现了形?
但姜述以为,若是恶鬼现行,陈酒不会表现得那么淡定,江倦已经被镇压在这宅里十八年了,即便是要重新封印也要费不少力气。
即便有他的手帕做护身符,也保不齐那鬼还有其他招数。
而且陈酒是全阴体质这件事情,令姜述有些意外。
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全阴体质对于鬼来说,很极好的滋补鬼力的方法,陈酒进去了,便犹如一块香喷喷的红烧肉,江倦怎么忍得住不尝一口?
最好的办法,就是暂且先把陈酒支开,不要让他进入那间主卧,但这又算是违背了陈家家主的命令,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若是被发现,他的计划便完成不了了。
那么,大概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让陈酒主动离开那间主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2章 被献祭的祭品(14)
外面的雪下的很大, 空气中充满了萧瑟清冷的气息,纵眼望去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古宅外有很大一片的园子,不知道是种了什么, 现在全都被大雪所覆盖。
陈酒来的时候并没有仔细打量古宅外围, 他来的太匆忙,周围一群黑衣男, 不像是保镖, 更像是绑架,将他放到姜述面前就不管了。
此刻再看, 从外围到大门也有一段不远的距离。
陈酒走到大门口, 这大铁门果然如同姜述所说,是被锁紧紧锁住,轻易说拆不开的,旁边又都是铁栅栏, 上面甚至缠绕了密密麻麻的密织电网, 不知道通了电没有。
陈酒查看了一下, 像是新换上的。
这电网,该不会是怕他跑了, 特地安的吧?
陈家人是有多怕他跑了。
就因为屋里的那只鬼?
陈酒一阵无语, 他这是陈家人亲生的吗?怎么感觉像是捡回来的。
陈酒往回走, 一路深一脚浅一脚地, 慢吞吞绕着古宅找人, 底下园子面积挺大, 但在一片白茫茫当中找人还算方便。
很快, 陈酒便在一棵大树底下找到了陈之宵。陈之宵穿得单薄, 一件黑色外套看上去没多暖和。
陈酒蹭蹭蹭跑到陈之宵跟前:“干什么呢?”
“乘凉。”
陈之宵面无表情地说。
他语气虽然很冷, 但比起刚才的怒气汹汹,已经平静了很多。
亲兄弟有什么隔夜仇呢?陈酒还是愿意做个大度的哥哥,先让一步。
虽然他觉得他也没做错什么,如果非要说哪里做错了,大概就是语气不太好。
但陈之宵又不是个玻璃心,更何况,那约定是他们高中的时候做的,若不是陈之宵提起,陈酒早已经把这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还生气呢?”陈酒率先给了个台阶,说,“不冷吗。”
陈之宵扯着嘴角冷哼一声:“我快热死了。”
陈之宵大概在这里站了有一段时间了,外套上和头发上落了雪,他却丝毫没感觉到冷似的,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抬眼一看,发现陈酒穿的还是姜述那件大衣,脸上表情更加不好了。
“你没别的衣服穿了?”陈之宵指了指陈酒披着的大衣。
“来得匆忙,什么也没带,衣柜里也没有合适的。”陈酒无奈道。
陈之宵轻哼一声,又不准备说话了。
陈酒完全不知道比他小一天的弟弟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难道一天而已就已经有代沟了吗?
“好吧,是我不好啦。”见陈之宵不下台阶,陈酒只好又抛出了个新的台阶,“刚才是我不对,其实我和你开玩笑呢。
“我没谈恋爱,咱们俩的约定,我怎么可能会忘了呢?”
陈之宵面色不动,眸子微微眯起,打量陈酒,像是在怀疑他说这话的真实性究竟有几分。
陈酒被他这冷飕飕的目光看得有点不爽,作势要拍他头顶:“喂,装大人可不好玩。”
陈之宵抓住陈酒的手,语气仍是不善:“那你手机相册里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还有聊天记录,难道是造假的。”
两人份手刚一触到,陈酒就知道陈之宵的确没说谎,在外面呆了这么久,他的手心依然干燥灼热,在寒冬腊月的季节宛若一个永远不熄灭的火炉似的。
站了这么久还这么温暖,亏他还担心陈之宵在外面站久了会感冒。
陈酒心里纯纯的羡慕,除了羡慕,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观陈酒,穿了厚厚的睡衣和外套,都快被裹成熊了,体温依然升不上来。
陈酒:“不是伪造的,但我和那个女生就是单纯朋友关系,没别的。”
陈之宵看着陈酒,将信将疑:“那你还搜片儿?”
“我那是这两天才查的,不然你还能看到搜索记录?”陈酒没好气道。
的确,网页浏览的搜索记录最多只能保留十条。
陈之宵表情总算缓和了几分,道:“我也有错,不该和你生气。”
这家伙倒是懂得顺坡下驴的道理,非常自觉开始道歉,陈酒想找茬也没办法。
一阵风吹过,陈酒瑟瑟发抖,无意间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在这树下的雪地,被什么东西蹭开一片,露出了一点黄色。
陈酒有点疑惑,再仔细一看,像是烧过的黄纸。
“这是你干的?”陈酒道。
陈之宵沉吟说:“我刚才过来,觉得这块不太对劲,似乎是才有人烧过纸。”
“这宅子里,大概不太对劲。”
陈之宵重新打量古宅,和二楼站在窗边的姜述对望,姜述表情平静,被陈之宵发现了也不惊慌,他推开窗户,之后便消失在了窗边。
姜述这人,也有蹊跷,不知道究竟是干什么的。
家主已经知道他来了的事情,再有一周,陈之宵就会被强制带回去,这一点是肯定的。
他需要赶在这之前,把陈酒带走。
陈之宵心中却还有着无法解开的谜题。
他和陈酒从小一起长大,但也能感觉到在几个陈家孩子里,陈酒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个孩子,长辈对他的敷衍几个人都能感觉到。
虽然陈家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但虎毒不食子,再怎么说,也不能把陈酒往这种鬼地方送。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陈之宵觉得他的调查方向可能出了一些偏差。
也许……陈酒的身份才是更应该去调查的。
陈之宵那极为聪明的脑子一下便想明白了其中关键的一环,陈家人为什么偏偏要把陈酒送过来,这件事情的确值得深思。
陈酒蹲下,仔细查看了那些黄纸的碎屑,虽然被大雪埋住,但好在是刚下的雪,并不坚实,松松软软稍微拨一拨就露出了底下完整的样子。
陈之宵道:“我来。”
陈酒动作很快,面前已经清理干净了。
陈之宵瞧见他冻得通红的手,默不作想的握住,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不冷么?”
陈酒没有在意陈之宵的动作,从一堆烧的焦黑的黄纸中捡出了一枚玉牌。
那玉牌埋得深,丝毫没有烧焦的痕迹,通体玉润光滑,玉牌上刻了两个字:
——江倦。
“江倦……”陈酒喃喃,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无端让他想起了某只鬼。
陈之宵也看到了,再一联想之前锁听到的消息,面色更阴了。
这宅子里,该不会真闹鬼吧?!
那他们说的祭品,该不会就是……
陈之宵看向一无所知将玉佩翻来覆去打量的陈酒,居然有点不忍心说出口。
陈酒是最怕鬼的,若是让他知道这宅子里有鬼,不得吓坏了。
看来还是得提早把人带出去。
陈之宵心中已有了计划,对陈酒说:“这东西,先放在我这里吧,我来查。”
陈酒点点头:“好。”
那只鬼明显不想让他知道身份,若是发现了怕是很难搞,不如交给陈之宵。
陈之宵看向二楼主卧的窗口位置,那里和来时一样,紧紧拉着帘子,丝毫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样子。
“阿酒,白天的时候,你也不拉窗帘吗?”陈之宵漫不经心地开口,“不嫌黑?”
陈酒:“……忘了。”
“说起来,你进去的时候,窗帘就一直是拉住的是吧?”陈之宵道,“白天还是要开窗通风的,晒晒太阳好杀菌消毒。”
“还有,我之前和你说的话你别忘了,晚上来我屋里打游戏。”陈之宵道。
这里没有其他人,陈之宵说话便自在了许多。
陈酒点头
陈之宵伸手,将兔子帽子扣到陈酒脑袋上,陈酒猝不及防,伸手就要揭开,陈之宵笑道:“别摘,我看你耳朵都冻红了,不捂着,等会回去了容易痒疼,你不想吧?”
陈酒头上顶着两只可爱的兔耳朵,闻言狠狠瞪了陈之宵一眼。
陈之宵没忍住,摸了又摸,赞叹道:“手感真好。”
陈酒呵呵:“这么喜欢,你怎么不戴?”
“晚上我就戴。”陈之宵一歪头,十分快活地笑起来。
重新回到屋里,陈酒才发现原来屋子里还挺暖和的,姜述站在门口,为两人递过毛巾,擦拭满身满头的雪。
“姜管家,我刚看到你在二楼,做什么呢?”陈之宵没接那毛巾,甩了甩头发,陈酒就站在他旁边,被甩了一脸的水珠,满头黑线地把手里毛巾丢到陈之宵脑袋上。
“别甩了,自己擦干净。”
陈之宵偏不,跟一条未经驯服精力充沛活蹦乱跳的哈士奇一般,胡乱擦了擦头发,那帅气的造型秒变乡村杀马特。
幸好陈之宵颜值能打,顶着这么个造型也能帅得乱七八糟。
两人闹够了,姜述才答:“刚才去书房取些东西,顺便开窗通通风,这样的天气,一直闷着容易生病。”
这个解释的确没什么问题,陈之宵一笑,也不知道相信了没有。
陈酒回到屋里,便连打了三个喷嚏,之后就一直停不住,陈之宵开始还笑他,后来见陈酒喷嚏不断,便有些担忧。
“该不会是在外面冻着了吧?”陈之宵道,“哎,你说你,不能受冻还非要跑出来,等我回去了再说不行吗?”
“你要是不生气,阿嚏!我也不至于跑出去找你。”陈酒没好气道,说着又开始“阿嚏”。
陈之宵挠挠头:“我就是一时想不开,你不搭理我,过一阵子我就好了。这事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陈之宵的性格确实是天生的乐天派,在陈酒面前向来都是活泼开朗,比其他那些个兄弟姐妹,脾气简直不要太好,这家伙生气了,也就是自己出去跑一阵,回来依旧笑嘻嘻的。
反倒是陈酒这个哥哥,时常郁闷和陈之宵抱怨,陈之宵也乐意做他的情绪垃圾桶,听完之后还安慰他,鼓励他,就像个小太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