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猪和一头牛在沟通着养殖的经验,“猪啊,就是要送出来放放风,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不是有一种跑山猪卖很贵吗,你该让他们多动动。”那头牛说道。
猪小宝眼前一亮,“老哥你说得对啊。”
它转过身来,脸上的肥肉堆叠出褶皱,笑得快要看不见眼睛,“听到了吗,全都给我跑起来,围着这一圈栅栏。”
人群被迫奔跑起来,眼睁睁看着猪小宝和那头牛说了些什么,牛转身离开了。
隔着一个开阔的栅栏,他们能看见,几十个人如同他们一样,在牛所在的农场,如牲畜一般被圈养着。
他们沿着这个铁栅栏小跑着,在跑到猪小宝的背面时,沈岭竹眼见自己前方的男人脱离了圆形的队伍,动作迅猛的爬上了旁边的铁栏杆。
而那头,没有另一个农场,是一大片草坪,草坪的前方是茂密的树林。
男人个子瘦小,动作却极其灵活,两三下已经成功的翻越了栏杆,在草坪上飞速的跑着。
他的身影在众人眼中快速变小,那边的猪小宝仍然没有发现,手里拿着那根串着尸体的栏杆,在原地等待着什么。
众人又跑了一圈,此时那个男人的身影已经快要接近前方的树林了,队伍里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
沈岭竹偏头看了一眼,猪小宝慢悠悠的,徒手拔起了一根铁栏杆。
下一秒,一只漆黑的铁栏杆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而出,而朝着树林奔跑的男人,眼中已经露出了几丝求生的希望,脸上也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
漆黑的铁栏杆没入胸膛,男人的笑僵在脸上,身子慢慢倒了下去,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的树林。
沈岭竹他们离得太远,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就像一场哑剧在他们眼前上演。
他们能看见绿色的草坪被血浇湿,自己心头蠢蠢欲动的逃跑火苗也被鲜血浇熄。
明明是背对着的,怎么能发现的,还能在转身的一瞬间,那么准确的将铁栏杆插|入男人的胸膛。
以及瞬间消失又出现,这真的是正常世界里能出现的吗?
猪小宝在众人面前消失,仅仅一秒,就出现在男人身旁,挑死猪一般慢悠悠的挑着男人往回走。
待它走回农场,那边离去的牛也走了回来。
牛抱着无数红砖,肩膀上还扛着一大捆柴火,友好的将东西递给了猪小宝。
在众人跑步的时候,猪小宝就用水泥和红砖开始砌着什么东西。
它的蹄子不是很方便,等众人被它赶进猪圈吃午饭的时候,那堆红砖还没砌完。
猪圈里时不时传来痛哭声和抽噎的声音,沈岭竹所在的猪圈,一个男人疯狂的挠着自己的头,神情癫狂,隐隐有精神摇摇欲坠的感觉。
他突然抬起头来,一夜没睡的双眼赤红,满是血丝,男人大步流星的走到水龙头面前,在水泥地上写下几个大字:“我们真的是NPC吗?”
他字写得很大,手指在地上大力的划过,力气极大,像是压抑着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
NPC三个字母大大的写出来,赤|裸裸的展现在众人面前,哪怕不围过去,也能看清楚他写的是什么。
众人沉默,短短的一个早上,见证了四个人的死亡,更看见了,与他们境遇相同的另一群人。
人群的情绪低迷,快要崩溃的不止男人一个。
没有人回答,男人却没有停下自己写字的手。
“那头猪,那头他妈的会说人话的猪,真的是正常世界能出现的吗?”
“那头恶心得跟煞笔一样的猪,那种瞬间移动的能力,真的是他妈的正常世界该他妈的有的吗?”
“门上写了什么你们有人看见了吧,猪小宝的幸福农场,那个声音说的什么你们也知道吧,他妈的,玩家是农场主,我们是NPC,所以那头猪是玩家?”
他每一笔都在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和害怕,人的手指在水泥地上大力的划过,写出的字到最后已经带上了血色,如同红墨水一样刺眼的显示在地上。
男人突然苦涩一笑,抖着手在地上写下了最后的话,“所以我们真的不是真人是吗?”
“以往的自由生活,只是我们所在的游戏没有正式运行是吗?”
他颓然的坐在地上,眼神颤抖着,一直以来自己坚信的都是假的,甚至自己也是假的,如今生命被可笑的捏在一头猪手上,他的世界观已经崩塌了。
沈岭竹无意识的摸了摸装着千河的衣袖,脚后跟抬起,刚准备动,黑框眼镜男就用手指沾取了水,蹲在男人面前,低下头开始写字。
“就算我们真的是NPC那又怎么样呢?”
“我们有自我意识,我们走出的每一步都有自己的选择,如果自己都否认自己,那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这就是我们的世界,如果有人闯入其中,叫嚣着这是他妈的游戏,那也应该是我们的游戏,不是他们的。”
“我们要将我们的世界夺过来,让他成为我们的游戏。”
“游戏总有走到终点的时候,如果一定要有赢家,为什么不可能是我们。”
黑框眼镜男突然笑了,抬手写下一句话:“觉醒了自我意识的NPC打败了玩家,多酷啊。”
男人的头发被他挠得如同鸡窝,看见眼镜男写的字非但没有振作,反而愤怒的叫了一声,猛地一把抓住眼镜男的衣领,死死的顶着他看了几秒。
然后在地上飞快的写着,“那种瞬间能力,那种徒手将铁栏杆扔出几十米远还能穿透人胸膛的力气,更甚至,地球上诡异的烟灰,全世界都能看到的字幕,我们去夺?哪什么夺?”
男人指着地上的字,揪着黑框男的衣领让他看。
黑框眼镜男抓住男人揪在他衣领的手,猛地一下抬手,用手肘打在了男人的下颚。
疼痛之下,男人松开了手。
“那什么都不做,如同猪牛一样被圈养吗?”
“如果你想,你可以。”
写完这两句话,黑框眼镜男站起来,没有再管男人,也不在意所有人落在他身上的眼光,走到划分给自己的石槽区域面前,将里面的食物捧起来倒进蹲便里。
有些人若有所思,有些人麻木的吃着东西,沈岭竹数了一下,已经有九个人吃过石槽里的食物了。
沈岭竹有些担忧的碰了碰至始至终都很安静的衣袖,他虽然想让千河吃一点东西,可是白天显然没有让千河出来的机会。
一点点轻微的触碰,从沈岭竹放在衣袖上的指腹传来。
小千河在里面,用小手碰了碰沈岭竹的手。
沈岭竹的眼神温柔,靠在角落里的墙上,动作隐秘的和小千河进行着这种没有意义,却让人安心的互动。
小千河躲在衣袖里,用小手戳着沈岭竹,硬生生从这种糟糕的情况下,咂摸出了一点点石头缝里的甜。
本以为下午会继续呆在猪圈里面,没想到猪小宝没等多久又将他们赶出了猪圈。
美其名曰呼吸新鲜空气对猪的身心发展好。
这次没再强迫他们跑步,任由他们两三个四五个的凑在一起,坐在铁栏杆围出的场地里面。
而直到天灰蒙蒙的快要黑下去时,猪小宝的红砖才堆砌好。
在场的所有人,就看着它,将那两根铁栏杆架在红砖之上,连同上面的尸体一起。
最早死在猪圈里的男人也被它提了出来,连同那个脑袋被踩爆的人,串在两根铁栏杆上,一同架在红砖上。
红砖砌了一圈,中间是镂空的,而空出来的地方,被那头牛送来的木柴正在熊熊燃烧。
农场里隐隐飘着肉的烤香味,除了那头猪,和闻着味道赶来的牛,在场的所有人都脸色难看。
在看见猪小宝那颗硕大的猪头张着嘴,从尸体上扯下来一节手臂送进嘴里时,终于有人忍不住吐了出来。
强忍着胃里升腾的人顿时脸色更加不好,捂着嘴偏过头,不敢再看这一幕。
而那两个大快朵颐的猪和牛,满是赞叹的说道:“跑山猪果然肉要紧致一些香一些。”
而沈岭竹眼尖的看到,被吃掉的,是那个拼命奔跑逃命,在快要逃进树林前一刻被铁栏杆穿心而死的人。
第29章 幸福农场
是夜, 沈岭竹将闷在衣袖里一天的小千河放了出来。
猪圈里面的光线依旧不太明亮,沈岭竹却能看清千河小脸上的担忧。
千河太小了,只能用一根手指摸摸他的头, 而小千河在沈岭竹手抽离之时抱住了那根手指, 仰着小脸用柔软的脸蛋蹭过他的指腹。
像是撒娇,又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沈岭竹唇角勾了勾, 将人放在自己的腿上, 拿出藏起来的威化饼干,掰下来一小点抵在了小千河的唇边。
看着眼前的一小块饼干, 千河没有伸手接。
他并不傻,相反,千河很聪明。
如果食物充足的情况下, 沈岭竹不会将昨天吃的, 已经拆开过的饼干给他。
从始至终沈岭竹都没有跟千河说过一句话,再联想自己一开口是猪哼唧的声音。
白天那些凄惨的猪叫声,或许是一个个人发出来的。
千河听到了白天有人说出的话,怒意勃发的训斥着为什么不好好吃东西。
那个声音没多久之后,就是惶恐凄厉的猪叫声, 如果猪叫声是人发出来的, 那说人话的, 究竟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要逼他们吃东西, 是不是食物有问题, 如果是的话...
那沈岭竹已经有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吗?
千河避开了沈岭竹递过来的饼干, 顺着他的腿,小跑着, 手脚并用的爬到了沈岭竹的衣服下摆。
小小的人掀起了沈岭竹的衣摆, 直接钻了进去。
拿着威化饼干的男人僵住了, 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手捏紧又松开。
巴掌大的一个小人娃娃,趴在自己的肚子上,柔嫩的脸直接贴了上去。
昨晚隔着一层单衣,小千河都能直接红透了脸,今晚直接趴在上面,他却在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他什么都没有听到,却因为自己的猜测哭个不停。
沈岭竹感觉到了湿意,连忙将人捉了出来,小千河也不抗拒,乖顺的被他捏在手上。
小脸湿漉漉的,眼睛里水汽充盈,还在扑簌簌的掉着眼泪,下唇被他咬着,实在抑制不住了才从中冒出一声委屈可怜的抽噎。
联想到他躲开饼干的动作,沈岭竹哪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眼神温柔,用指节轻柔蹭过小千河的脸,带走了一串温热的泪。
沈岭竹重新将饼干递给千河,面对他的拒绝,无声的用唇形安抚他,“乖,听话。”
看着他的反应,千河明白,自己的猜测是真的,更加明白,这一根威化饼干对沈岭竹来说也没办法抵饿。
可是他还是固执的,偏过了自己的头,柔软的小手抵在沈岭竹的手上,用出吃奶的力气推拒着。
他才多大一点,力气又有多大,眼看着沈岭竹就要强硬的喂他。
小千河急了,一口咬在了沈岭竹的手上,然后指了指沈岭竹衣袖里的剩余的饼干,又指了指沈岭竹。
沈岭竹的手指有点疼,看得出来小千河是用了力气的,脸都憋红了。
手指被放开的时候,上面有一圈小小的牙印。
没有办法交流的弊端就在此显现出来了。
沈岭竹想让千河明白,这么一点对他的用处不大,却够千河吃五六次。
两个人一时间僵持不下,千河看着沈岭竹不动,急得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他明白沈岭竹在想什么,可是,沈岭竹在他这里,向来是最优先级,任何事情,包括自己,在关于沈岭竹的重要的事情上都要排在后面。
若是平时,沈岭竹这样纵着他,千河会害羞,会高兴,会矜骄又自得。
可此时,他宁愿不要。
见他怎么也不肯吃,沈岭竹把那一小节饼干收进了包装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在还没有饿得太厉害的时候忍一忍也好。
这样想着,沈岭竹却忍不住的想,千河也有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千河没再这上面继续僵持,而是指着那边的铁栏杆,两只小手比了比自己的大小,又比了比铁栏杆的缝隙,像是在告诉沈岭竹自己可以出去看看。
沈岭竹拧着眉,想也不想的摇头,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拒绝的非常果断。
千河这个样子太小了,他连让千河出现在人前都不放心,更别提让他夜里自己出去查看情况。
更何况,如果今晚不出事的话,沈岭竹已经准备明晚看看能不能溜出农场了。
今晚不出事,再加上昨晚,说明夜里是比较安全的,可以试着翻过出去。
铁栏杆确实很高,可是猪圈之间的墙对沈岭竹来说并不高,踩在墙上,未必不能翻出去。
他将小千河放在自己的腿上,捂住他的眼睛和身子,让他睡觉。
千河见他没吃,又不准他出去,气得拿脚蹬他,可他那点儿力气,蹬在沈岭竹手上微乎其微,任凭他怎么折腾,那双大手也如磐石一样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心下面的动静渐渐小了。
沈岭竹又静静的等了一会,小千河依旧没有动静,他才松开遮住眼睛的那根手指。
猪圈里面没有钟表,时间的流逝只能靠自己的估计,沈岭竹在心里估摸着千河应该进入深沉睡眠了,才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