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离开后,童岁道:“冯公公,我现在要做什么啊?”
他可不觉得自己过来是享福的。
容瑾给他找了这么好的住处,又给他订了这么好的衣服,无功不受禄,他非得要做点什么才能安心接受。
冯永昌欸了一声,“小主子您可什么都不用做,只管去休息,我带你去你的新住所。”
偏房平时虽然不住人,但各种养护十分到位,看不出半分的荒凉。
墙上挂着昂贵的字画,书架上是各种精致的摆件。室内用的都是最好的炭火,一走进去整个人都是暖的。
床上的被褥也是新换的。
这比童岁想象中的好了太多,他以为是随便给他找一间下人房,没想到比起容瑾的房间,就是小了一点。
冯永昌道:“您看看缺了什么就说,杂家立刻命人安排。”
童岁摇摇头,“冯公公,您确定让我住这儿吗?其实随便给我找个地儿就行,这住得有些太好了。”
“这哪成?”冯永昌道:“您以后就放心住这吧,督主的命令谁都不能违抗。”
“好吧,”童岁道:“那我可以回去拿点东西吗?”
“当然,您请。”
童岁试探的走出去,发现冯永昌紧紧的跟在自己的身后,他皱了皱眉头。
“冯公公,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这可不行,万一又遇到像是早上的事情,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跟着你吧。”
冯永昌负责到这种程度,走一步跟一步,童岁也没有办法把他赶走,只能由着他去了。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司礼监的大门,身后还跟着数名侍从。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亮了,路上的人多了起来,在路过乾清门时,侍卫宫女甚至是大臣见到这一幕都看傻了。
冯永昌可以算得上是容瑾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又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
他地位高,平时更是作风高调,是无数人巴结的对象,朝堂上没有几个人敢轻易得罪他。
而如今冯永昌却毕恭毕敬地走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少年身后,一副听从指挥的样子。
几位正要赶往乾清宫的大臣停步窃窃私语。
“那人谁呀?”
“不知道啊,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但不管是谁,能让冯永昌这样的态度伺候就说明地位非凡,绝对是一个人物。
于是大臣停下拱手。
“冯公公许久没见,别来无恙啊。”其中一名大臣看着童岁,“不知道这位是……”
童岁正在犹豫要不要行礼,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见到这些大臣绝对是要行礼的。
“杂家可不方便透露,二位大人若是真的想知道,可以亲自去问容督主,”
冯永昌躬身,“小主子您请。”
两名大臣自然也从冯永昌的态度中窥到了猫腻,在两人离开后小声吐槽道:“这阉狗还卖起关子了。”
“冯永昌平时恨不得拿鼻孔看人,这会儿狗腿成这样,啧啧,看来这人还真的不一般。”
童岁在走远之后,对冯永昌道:“冯公公,我们刚才那样走了会不会不太好?我还没来得及行礼呢。”
冯永昌被他的话逗乐了,“小主子,你可别开玩笑了。那些人见着你要巴结还不来不及,哪里还有你给他们行礼的份儿。”
这就是抱了大腿的好处吗?
童岁虽然不太习惯这种狐假虎威的行为,但也没有想太多,只当这是当容瑾附庸的特权。
童岁回到了自己的那间小破屋,其实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只有几件粗制的衣服和一块玉佩。
玉佩是原主的生母留下来的,正是凭借的这一件信物,原主才得以入宫。
童岁放在手心细细观察着这块玉佩。
玉佩的质地莹润,通体翠绿无瑕,可以看得出来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可就是在生活最艰难的时候,原主的生母也没有动过想要变卖的心思,可以看得出来这件玉佩不止珍贵还具有特殊的意义。
童岁将玉佩仔细收好,提着小包袱走出门,“冯公公我们走吧。”
童岁回到偏房后关上门,把玉佩放在了枕头下,顺势躺在床上。
身下的被褥柔软又舒适,像是睡在云端,给他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这些日子他在那间破屋中勉强过日子,即使是有系统的帮忙,他依旧睡得腰酸背痛。
而如今他躺在这床柔软的被子上,床下还烧着暖烘烘的柴火,床边点着淡淡的安神熏香,童岁很快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
童岁觉得自己的警惕心放的有些太低了,居然真的就这么睡过去了。
他连忙起身推开门。
门外站着两名小太监,见到他之后连忙行礼。
“您休息得还好吗?”
童岁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这可以说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那就好,容督主说您醒后去前殿找他一趟。”
童岁简单地洗漱后就去了。
因为天色暗了,雪景都呈现着淡淡的蓝色,殿内点起了暖色的烛火。
容瑾正在批阅奏疏。
童岁偷了一天的懒,这会儿特别心虚,走进去默默的坐在他的身边,低低喊了声,“大人……”
容瑾嗯了声。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容瑾给他提供了这么好的物质条件作为回馈。
童岁忙不迭的使出了他为数不多的小技能,刚拿起墨条还没来得及动作。
容瑾道:“放下吧,我让你来不是做这个的。”
童岁不由心里打鼓。
那他好像也不会其他的技能了怎么办?他好像很没有用。
“饿了吗?”
容瑾突然问。
童岁愣了下,“啊?”
他显然没有想到容瑾问他饿不饿,慢半拍地点了点头。
“去吃饭吧。”容瑾放下了没有批完的奏疏,踱着步子走出去。
童岁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饭厅里有一张圆桌,桌上摆着各种精致的佳肴,有许多都是童岁曾经在科普文献里看过的失传菜肴。
就连盛菜的碗碟工艺都精细无比。
这随随便便的一件器物放在现代,都是足以放进博物馆里当镇馆之宝的程度。
容瑾坐下之后,童岁还呆呆地站在旁边,一副眼睛发亮但是又不肯坐下来的样子。
他拉动旁边的椅子,“坐。”
童岁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坐下,他是不是得要帮着布菜?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于是他小声问:“大人,您想吃什么。我替您夹?”
“我自己有手。”容瑾拿起筷子,“你吃你自己的就行。”
这样真的好吗?
主次之分这么严格的朝代,他作为下人本来就不可以上桌吃饭的,更何况是坐在容瑾的身边。
但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吃什么热食的童岁,这时候早就饥肠辘辘了。
他试着拿起筷子夹了距离自己最近的菜,又紧张兮兮地瞥了一眼容瑾。
容瑾确实是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长睫微垂,吃饭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音。
童岁这次胆子大了一些,夹了一块距离稍远的菜。
鱼肉炸过后焦脆,再淋上浓香的特制酱汁,热气腾腾的在寒冬中吃上一口直接幸福感拉满。
他忍不住眯起眼睛,快乐地要冒泡泡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桌上每一道菜的味道都超过了他的想象,就连最简单的清炒青菜都鲜嫩美味。
不止是厨艺上的讲究,还有食物天生原味的鲜美。
一顿饭下来,童岁快乐地忘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了,还接过了下人送来的汤,快乐的喝起来。
容瑾忽然出声,“吃完就去休息吧,新衣服已经送过去了。”
童岁啊了声,“大人,没有什么是我要干的吗?”
“没有。”
童岁回到房间。
看到了一套套衣服整齐地挂好,还有已经打好的洗澡水,腾着白雾还泛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气。
童岁对系统道:【我越来越慌了怎么办?】
这一天什么都没有干。
没有原因的好处往往是最致命的,反而容瑾安排他去做点什么事会更好一些。
系统道:【你怕什么。反正你现在就是想跑,也跑不出容瑾的手心了。】
童岁:“……”
谢谢。
你可真会安慰人。
童岁泡完澡之后换上了新衣服,衣服的尺寸按照他现在的身形改过,穿在身上长短刚刚好。
容瑾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半大的少年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站在屏风旁,墨色长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皮肤皎洁如霜,眉眼带着热气熏蒸出来的红意。
他长相还有些稚嫩,但已经可以看得出来模样生的不错,只不过身形太瘦弱了,这衣衫束得更加明显。
在转头看到他时,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像是只被吓到的兔子。
“大人……”
童岁回头看到门口冷不丁站着容瑾,吓得腿都抖了抖,“您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容瑾走进来,坐下之后抚了抚肩头的落雪,
“把门关上,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童岁快步走去关门,隔绝了室外的飘雪和寒风,室内的温度往上升了几度,刚洗完热水澡的脸蛋发着烫。
容瑾的身边没有跟着随从,是独自一人来的。
他这一趟绝对来意不简单。
“童岁你听着,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从前的自己。我将会给予你新的身份和地位。”
容瑾道:“我会把你培养成下一任的天子。”
童岁瞬间愣在原地。
实在是他说得话太难以置信。
虽然说按照原来的剧情的确是有这一段,但是容瑾选择的傀儡皇帝并不是他,而是现在的三皇子。
这位三皇子作为傀儡皇帝的下场也挺惨的。
在御驾出征瓦剌后,因为听从谗臣的意见,骄傲自负,错误的用兵遣将折损了楚王朝的几十万精兵,败得彻彻底底,而他本人也被瓦剌大军俘虏。
被俘后还出卖了不少重要的机密。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都城人心惶惶陷入了亡国的危机。
眼看着瓦剌大军就要攻进京都,大臣们纷纷建议迁都,也就是在这种节骨眼上,主角攻受负担起了稳固朝内外,成功护住了都城。
才避免了让楚王朝毁于一旦的后果。
而如今容瑾却要把他推上皇帝的位置。
容瑾见他半天不出声,以为他是被吓着了,“你大可以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坐上这个位置。不仅没有人可以小看你,而且万人敬仰。”
他可以说不吗?
童岁就知道没有一餐饭是白吃的,这会儿容瑾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传出去被人知道都是要诛九族的。
要是他不答应,容瑾也绝对不会就这么放他走。
童岁只能咽下苦痛,眼眶含泪道:“大人对我如此好,我无以为报,唯有一颗忠心永远向着大人。”
容瑾满意地勾了勾唇,放下手中的茶盏,嗯了声,“那你先歇息吧,明日刘大学士便会亲自来教你。”
容瑾离开后,童岁完全毫无睡意。
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么令人震惊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门外被敲了敲,童岁好不容易才从被窝里冒出了头,还想着再睡一会儿回笼觉。
两名小太监端着洗漱的用具进来。
“刘中堂已经在隔壁书房等您了。”
这早读也太早了些。
外头的天都没有亮,气温更是低得冻手,没想到要当个昏君也不容易啊。
短短的路程把童岁的睡意都给冻没了。
“刘中堂。”
童岁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一席月白色的绸衣让刘墉愣了愣,险些没有把眼前俊秀的少年和那日的小书童联系起来。
刘墉连忙行礼,“那日在尚书房卑臣冒犯了,请勿怪罪。”
“您快请起,”童岁将人扶起后坐在书桌前,看着书架上厚厚的经书古典道:“我们今天要从哪里开始学?”
刘墉昨天接到容瑾的命令,需要单独给童岁教学,他很是头疼,连夜编写了教案,“我们先从认字开始。”
“???”
童岁感觉这些年自己的学都白上了。
眼见着刘墉真的要从横竖撇捺开始教了,童岁连忙道:“刘中堂,其实我在宫外的时候在私塾外旁听了一段日子,认识一些字。”
刘墉哦了声,有几分意外地看着他。
楚王朝大部分人都大字不识,认为学习还不如早点下地干活。
半大的小子能有自学意识的可不多。
不过刘墉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随手翻出一本千字文,“你照着读吧,能认几个是几个。”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纸上的字体有些不同,童岁念出前两句的时候还有些犹豫,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就是千字文,皇室中用来认字的。
而在现代是很大众的蒙学课本。
随着童岁流利的朗读,刘墉的神情也从原来的漫不经心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到最后一句话落下。
刘墉愣住了,他又抽出了一本诗集。
在长达两个小时的试探下,刘墉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冷汗直流,这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