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要费些口舌,没想到糯糯马上就答应了。
“阿爹,你们去吧,我会听话的。”
林言低头亲了亲他,“好。”
马老板不在家,林言和章墨远只好去了蒋家,敲了许久都没人。
林言叹了口气,“看来还是没人,我们去唐木匠家看看吧。”
虽然这么说,但其实林言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然而话音刚落,身后的门就开了。
“言哥儿,章秀才,怎么是你们?”
林言赶紧转过身去,才两年多没见,蒋老板就变了个样子。
完全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蒋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老板叹了口气,“先进来说吧。”
等林言和章墨远进门后,蒋老板赶紧把门锁上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蒋老板看了眼章墨远,刚要行礼就被章墨远拦住,“免了,直接说吧。”
蒋老板苦笑一声,“天纵写信来说了,章秀才如今已经是状元了,恭喜啊。”
“多谢,可是金德庸?”
蒋天纵点头,“你们离开的第二年,镇上就来了一批行商,把稻米哄出了天价,本以为这是一件大好事,谁知后头就遭了祸。”
说到这里,蒋老板咬牙切齿,“都是那个狗县令,他把人都拉去海边,说要集全县人做围海造田,不光要把村里的人全都赶回去,还要从镇上拉壮丁。”
“更可气的是,他还强行把先前几个村子围出来的地给占了,若是不肯充公就加税,加到大家付不起的地步。”
“你们家的地也被他征了去。”
“如今,周边几个村子的地都成了狗县令一人的私有物,他还派人监督大家干活,凡有闹事的就当着大家伙的面打,更严重的直接抄家,杀一儆百。”
林言气的发抖,“他这么做,就不怕被上头知道吗?还有知州,他就不怕么?”
蒋天纵冷笑一声,“现在整个盐海县哪里还有人出的去,只能进不能出,都派人看着呢。”
“我家还能体体面面,全靠我家天纵,他毕竟是个京官。”
“连寄出去的信都要被那些衙役检查,无关痛痒的才能放出去。”
林言明白了,难怪之前大哥的信里只说了原先的捍海堰被推倒加长的事,别的是根本不敢说啊。
林言拉着糯糯的手,还没开口蒋老板就把糯糯抱了过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们放心,我家天纵是京官,狗县令不敢对我们怎么样。你和章大人快回去吧,旁的也别说了。”
林言点头,感激道:“多谢。”
蒋老板挥挥手,糯糯抬起小爪子挥了挥,努力忍住眼泪,“阿爹,爹爹,你们快点来接我呀。”
“好。”
章墨远摸摸糯糯的脑袋,“我们很快就来接你,爹爹保证。”
糯糯点点头,带着哭腔道:“我会多想几个故事的,等你们来接我的时候讲给你们听。”
林言:“……”
这就不必了吧。
章墨远倒是不嫌弃他,“好,你多想几个。”
随后两人和蒋老板道了别,离开了。
糯糯长到三岁多,第一回 不在他们身边,还真不太适应。
林言往回看了好几次。
章墨远揽着他,“我会尽快解决,别太难过了。”
“好。”
作者有话要说:
糯糯:呜呜我要苦练说故事的技能,等阿爹和爹爹来接我的时候惊艳住他们。
林言:(欲言又止)
第90章
越往嘉禾村的方向走, 积的水越多,往年这条走惯了的路, 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糟糕的是, 走到快一半的时候又下雨了,这让原本就被水浸透的地面简直雪上加霜。
马车也走不动了,车轱辘深深地陷进泥里, 马儿烦躁地在原地嘶吼。
林言掀开车帘,顷刻间就被雨水糊了一脸。
章墨远及时撑开伞替他挡住,“没事吧?”
林言拿衣袖擦了把脸,摇头道:“没事, 看来我们得下车了,把马车留在这儿吧。”
“好。”
两个属下已经等在马车外, 见林言和章墨远出来便赶紧伸手来扶。
“祁扬, 找个地方把马拴好。”
“是。”
章墨远现在的手下是一对兄弟,兄长叫祁扬,弟弟叫祁义。
祁义撑着一把大伞站在林言身边。
“大人, 夫人, 前面太危险了, 还是让属下和兄长去吧,二位绝不可有闪失啊。”
林言摇头,“单靠你们,金德庸不会怕的。”
章墨远低头看了一眼, 林言的小腿已经全都泡在泥水里了, 看着很是狼狈。
“言儿,你……”
林言知道他要说什么, 直接打断他, “不行, 我要和你一块儿去。”
章墨远早就猜到会被他拒绝,无奈一笑,“那走吧。”
“嗯。”
等祁扬处理好马车回来后,四人一块儿往前走。
祁扬负责在最前面探路,祁义负责殿后。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祁扬停下,“大人,不能再走了。”
水已经淹到他腰部了。
以章墨远的高度,已经能看到村长家的屋顶了,这也多亏了前两年挣了钱,嘉禾村几乎每一家都修缮了房屋。
不仅防风防雨,还加高了屋顶。
林言喘了口气,他走的有点晕,已经分不清方向了,到处都是水。
“墨远,咱们是不是快到了?”
章墨远把他往自己身边揽了揽:“是,我已经看见村长家的屋顶了,就在前面。”
林言高兴道:“太好了,总算到了。”
顿了顿,他想起什么,问道:“墨远,你再看看,村长家屋顶有人么?”
按理说这种情况下大家都应该往高处走,等待救助才是。
章墨远摇头,“只能勉强看到一点,其他的看不清,不过村长家有船,兴许都在船上也不一定。”
林言点头,“你说得对,去年大哥写信就说村长家换了大船了,应该能坐不少人呢。”
“嗯。”
祁扬再四周检查了一番,然后道:“大人,属下水性尚可,让属下游过去吧,祁义留下。”
章墨远摇头,“不可,这水不干净,里面可能会有石块树枝,太危险了。”
林言也道:“是啊,若是打一个浪,水性再好的人都不一定能出来。”
“可是大人夫人,村子里一直没人出来,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章墨远淡淡道:“没人出来,多半是通道被堵,或是有人不让他们出来。”
“那要如何是好?”
章墨远转头看向祁义,“祁义,把你身上的信号器发出去。”
来之前章墨远特地让束宁准备了一些信号发射器,是他们暗卫之间常用来联络的小玩意儿。
祁义为了不让信号器浸水,特地用几层油纸包好了挂在自己脖子上。
“是。”
信号器很快就发了出去,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动静,并无人出来。
“再发一个。”
“是。”
连着发了三个,依旧没什么动静。
章墨远当机立断,“祁扬,先去找一棵树,祁义,去马车里拿些干粮和水来,再给夫人那些干的衣裳。”
两人立刻去干活了。
章墨远放缓了语气,低声道:“冷吗?”
林言点头,“有一点。”
其实不只是一点,林言的体温都快被抽走了。
要不是章墨远始终抱着他,他可能要冷的发抖。
“我们先去找棵树歇会儿,等村长他们出来应该还需要一会儿。”
林言点头,“好。”
祁扬很快就回来了,引着林言和章墨远过去。
“大人,夫人,踩着我的背上去吧。”
章墨远推开他,“不必。”
他自己先踩着树干爬上去检查了一番,见没什么问题才伸出手,“言儿,上来,祁扬。”
林言爬树的时候祁扬就在后面帮忙推,林言虽然没爬过树,但他身体轻巧,又有两个人帮他,所以爬起来不算困难。
等祁义回来,四人便坐在树上暂时休整片刻。
这一等,又是半个时辰。
章墨远沉声道:“先离开。”
再过一会儿天就黑了,在这里过夜是不可能的。
就在四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条船出现在视野里。
等看清船头的人时,林言高兴坏了,“村长,秦大娘。”
他终于松了口气。
村长愣了一下,然后看向身后的秦大娘,“老婆子,我好像听见了言哥儿的声音,我这两个听声的是不是坏了?”
秦大娘有点心疼,“都是那个狗县令,上回给你打坏了吧。”
两人齐齐叹了口气。
林言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好加大音量又喊了两声。
这下秦大娘也愣住了,“怪了当家的,我也听见言哥儿的声音了。”
“我,我刚才又听着了。”
两人面面相觑,“难道真是言哥儿?不对啊,他们在袁州呢。”
祁扬干脆折了一根树枝丢过去,把两人吓了一跳。
“村长,我们在这儿。”
村长瞪大了眼睛四处寻找,终于看见了树上的四人。
“真是言哥儿,老婆子你快瞧,还有章秀才。”
秦大娘高兴的都快哭了,“太好了,章秀才回来了,咱们盐海县总算是有救了。”
这两年大家伙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要是章秀才在就好了。
可惜也就是说说,大家都知道章墨远考中了状元,已经在外头做了大官,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眼下乍一看见林言和章墨远,两人又是高兴又是不敢相信。
“言哥儿,真是你们啊?”
“是啊村长,快来接我们。”
秦大娘捡起船桨,“快点老头子,划快一些。”
村长家这艘新船其实也不算大,六个人坐上去明显有些挤,但谁都顾不上。
“村长,秦大娘,里头现在什么情况啊?”
村长叹了口气,“还不是那个狗县令搞的鬼,他让人拆了原先的捍海堰,改建新的,我们这些反对的人都被他打过,现在也没人敢说了。”
“这回的水患,也是和新修的捍海堰有关系,水堵着出不去,狗县令还不让我们拆。”
“刚才那三声动静是你们弄出来的吧,那狗县令还以为是县衙的人,要不然我们也出不来。”
秦大娘看向章墨远,红着眼睛道:“小章,章大人,我求求你了,救救我们嘉禾村,救救我们盐海县吧,这一年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章墨远应了一声,“秦大娘,我这回来就是奉了陛下的命来解决此事,你放心吧。”
秦大娘擦擦眼睛,高兴道:“太好了,咱们盐海县有救了。”
林言急切道:“秦大娘,大家都还好吗,我阿爹他们……”
秦大娘拍拍他的手,温声道:“放心吧,他们都没事,这还多亏了你们先前写来的信,大家伙都把粮食堆到了高处,洪水来的时候反应也都很快。”
林言松了口气,那根悬了一路的神经也松了下来。
只要人没事就好。
快到村口的时候秦大娘又道:“今日太晚了,我们先送你们回家吧,先和家里人见见。”
林言和章墨远也是这么想的,先见到林阿爹他们再说。
“好。”
村长和秦大娘小心翼翼地避开县令的耳目,带着他们往章墨远家走。
中间好几次遇上嘉禾村的人,大家一开始都以为船上是金德庸的人,等看清是章墨远和林言时,个个又惊又喜,然后全都默契地装作没瞧见。
等船划走后才去和其他人传递这个好消息。
眼下的嘉禾早就不是他们离开时的模样,要是没有村长和秦大娘带路,光凭林言他们自己怕是很难找到自己家。
“到了,你们快进去吧,我们还要去狗县令那边交代一下。”
“多谢。”
村长摆摆手,和秦大娘两人划着船走了。
章墨远扶着林言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块往前走,这些大石块应该都是林阿爹他们放的,勉强能活动一二。
院子的大门应该早就被洪水冲走了。
“阿爹,大哥,大嫂。”
屋里的林阿爹一骨碌爬起来,脑门一下子撞到了梁子上,疼的直皱眉。
“老大媳妇儿,老大媳妇儿。”
林大嫂躺在另一边,本来昏昏欲睡,但被林阿爹的喊声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
“你听听,外头什么声音?”
林大嫂一脸迷茫地竖起了耳朵。
林言又喊了一声,祁扬和祁义也跟着一块儿喊。
“老夫人。”
林大嫂身姿比林阿爹灵活,他三两下站到林阿爹那边的石块上,然后把他扶下来。
刚巧林言和章墨远探身进来。
“阿爹,大嫂。”
林阿爹和林大嫂都惊呆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言儿,你们怎么……”
章墨远扶着林言在架高的桌上坐下,然后把他的双腿也抬起来放到桌面上。
林言喘了口气,解释道:“阿爹,大嫂,我们回来了。”
林阿爹往这边走了两步,踩着石块身形有些不稳,“你们怎么回来了,赶快走,晚了就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