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下课铃响起的同时,整栋教学楼跟海啸似的,轰隆隆一阵桌椅移动的巨大声响,下楼的“咚咚”声震得楼板都快塌了。
江颂风一样冲出后门,没几分钟又跑回来,告诉贺闻溪:“溪哥,我刚刚去侦查了,老杜没在办公室,早就下班走了,你们是安全的!”
贺闻溪拍拍江颂的脑袋,对自己的傻儿子满眼怜爱:“傻不傻,他没下班我也是安全的。”
自从知道自家溪哥在早恋,还是在和裴厉早恋后,江颂脑子里就拉响了一级警-报。但凡班主任老杜和教导主任沙建辉出现在方圆十米范围内,他就能立刻侦查到,随即挤到贺闻溪和裴厉之间,一副“左右这两个人都是我的好兄弟,我们三个人走在一起绝对没问题”的表情,要多可疑有多可疑。
江颂满心忧虑:“他要是看见你和厉哥走在一起——”
贺闻溪把晚上要用的书塞进书包,指出:“他天天都看见我和裴厉坐在一起。”
神奇的,江颂忽然就被说服了。
对啊,他溪哥和裴厉是同桌,天天在老杜的眼皮底下坐一起早恋,老杜也没发现。
莫名的,江颂涌起了一种强烈的刺激感,眉飞色舞:“啧啧,老杜开学时还吹嘘,说自己多年教学经验,抓早恋一抓一个准,谁都逃不过他的法眼,现在看来,功力渐衰啊!”
江颂这股兴奋劲儿一直持续到校门口,钻进自家来接的车里前,他还朝着贺闻溪和裴厉猛挥手,唯一庆幸的,就是他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喊一句“你们是我的英雄!”
等江颂家的车开走了,贺闻溪提起:“穆大哥今天联系你了?”
裴厉拉了拉单肩挂着的书包带,替贺闻溪挡开行人:“今天有人请假,人手不够,让我去顶个班。”
最近裴厉去“午夜飞行”打工的频率越来越低,主要是穆连觉得马上高三了,就算第一名,也必须好好学习。
以至于每次裴厉去酒吧,都会被穆连用眼神谴责,还跟爱唠叨的家长似的,时不时地就凑到裴厉耳边念叨,“别整天想着怎么赚钱,你要是哪天没考到第一名,你穆大哥我的面子往哪里放?我可是把你次次考第一的牛吹出去了,店里所有熟客都知道!”
“难得穆大哥同意你去顶班!”贺闻溪是见识过穆连碎碎念的功力的,“那我跟你一起去?我看朋友圈里,小帕新调了种饮料,无酒精的,我一会儿去尝尝!”
裴厉见贺闻溪双眼发亮,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好,那你等我一起回家。”
听见“回家”这个词,贺闻溪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
两个人往老姚停车的地方走,贺闻溪安静了一会儿,还是问:“你真的不回容家住吗?”
问出这个问题时,贺闻溪也分辨不清自己的情绪。
这段时间,裴厉去探望过容爷爷一次,他也跟着一起去了。容爷爷虽然没有直说,但言下之意,还是希望不久后,裴厉能搬到容家,正式对外宣告继承人的存在。
裴厉很明确地拒绝了这个建议。
贺闻溪很矛盾。
一方面,不管怎么样,裴厉能找到自己的亲人,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而且在贺家,名义上,裴厉都是被收养的孤儿,但在容家,他却是独一无一的继承人。
但可能是因为习惯,他已经习惯了转过头就能看见这个人,习惯了打开卧室门没几步就能进到这个人的房间,习惯了睡前望一眼那面共用的白墙,确定他喜欢的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因为这种矛盾的心理,因为不习惯、舍不得,他自私地不曾劝说一句。
“不会。”裴厉嗓音很轻,却格外笃定。沉默几秒后,他停下来,在路边遮蔽光亮的茂盛树影下抬手,屈起指节,很小心地碰了碰贺闻溪的侧脸,“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可以随时回去的家,你会赶我走吗?”
贺闻溪瞳孔微缩,只觉自己的脸颊被一阵春末的风,或者蝴蝶的翅膀,轻轻拂过。
心倏地安定下来,他喉结动了动,连忙道:“我以前说过的,我在的地方,就是你随时可以回来的地方!”
“所以,我其实比你想象得更依赖你,更患得患失。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无法确定,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我离不开你。”
光线暗淡的树影下,裴厉的眸色很深,他垂下眼,里面充斥着某种晦涩的情绪:“贺闻溪,你看,不只是你需要我,我更渴求你。”
这一瞬间,耳边隐约响起“咔”的一声弹响,被深深锁在潜意识深处的记忆再次松动,裴厉眼前的光影变换,宏伟绵延的陌生建筑群中,他藏在一根巨大石柱的阴影下,耳边是系统那道熟悉的电子音:“目标人物正在靠近,100米……60米……20米——”
脚步声靠至最近的刹那,裴厉猛地伸手将贺闻溪拉过,带着人迅速跑进一条窄道,紧接着打开了一道木门。
门后,木制的台阶似乎年久失修,已然松动,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咯吱”的声音,裴厉按照眼前出现的半透明地图,拉着贺闻溪继续往前跑。
两人的喘息声以及后面追过来的密密匝匝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
电子音不断响起:“前方三十米左转,五十米处第三个岔口,六十米后再右转……就是这里!躲进去!”
直到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贺闻溪才压着声音,惊讶地问:“裴厉?你怎么在这里?”
以此同时,裴厉耳边响起提示音:“支线任务——营救目标人物成功,恭喜!”
不过一两秒的时间,“幻觉”里的画面中断,两人也已经走到了老姚停车的地方。
裴厉打开车门坐到后排,想起有一次在教室,贺闻溪睡醒时,曾拉过他的手掌盖住自己的眼睛,说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带着他在一个地下隧道里躲避抓捕,原因是他偷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不小心被护卫队发现了。
他刚才出现的“幻觉”和贺闻溪的梦境,明显重合在了一起。
所以,会不会他出现的根本不是幻觉,贺闻溪讲述的,也根本不是梦境?
还有他和系统达成的那个交易。
裴厉又记起在游泳池里,贺闻溪试探性的那句——“你想起来了?”
“午夜飞行”生意很好,穆连还花低价找了一个美院的学生,把外面的灯牌重新设计了一番,高大热带植物的掩映下,显得更加有格调了。
在吧台帮着擦了几个玻璃酒杯,见裴厉换好制服出来,介于成年人和少年人之间的俊美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穆连转了转手里的毛巾,遗憾道:“你这段时间没怎么来,不少客人都在找我打听,唉,要不是念着你要高考,我还真想把你扣在店里给我天天上班!”
裴厉没有接穆连的话茬:“他呢?”
“你弟弟?”穆连手上亮晶晶戴的全是各种饰品,往上指了指,“刚上楼了,说去做作业,让小帕不忙的时候记得给他调杯最新出的饮料,钱找你要。”
裴厉系好袖口的扣子:“嗯,从我工资里扣,多加几块冰块,他喜欢喝冷的。”
穆连打了个响指:“没问题,我这里就酒和冰块最多!”
扬声叮嘱完小帕,穆连仔细打量了几秒眼前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少年,眼角笑容加深:“我放心了。”
裴厉正利落地布置托盘,不解:“放心什么?”
“还能是什么?有人绊着你了,我不就能放心了?”穆连捞起个玻璃杯继续擦着,慢悠悠地道,“像我和你这样从孤儿院里出来的人没有血缘亲人就算运气好以后找到了也总差点什么。算来算去我们和这个世界其实没有多少瓜葛联系。”
拿着一个刚擦干净的玻璃杯穆连在半空中演示:“就像走钢丝脚下一根细丝前后左右都悬空哪天随便一倒就那么坠下去碎了什么声响都不会有。”
裴厉手上的动作一顿,又继续往冰桶里装冰块:“嗯但我现在有他了。”
贺闻溪没有找卡座坐下,而是拎着书包上了楼,直接霸占了穆连的休息室。
做完两张数学题卷,贺闻溪转了转手里的笔,感慨楼下音响开那么大,他竟然都心无旁骛丝毫没受影响,简直是天选作业人。
余光发现杂志篓里摆着几本时尚杂志,贺闻溪顺手抽了一本,准备歇歇脑子。
无聊地翻了没几页,贺闻溪的手指忽然停住。
目光定在铜版纸上,盯着图片里的choker看了快半分钟,贺闻溪回过神,伸长手臂捞过手机,给沈助理发了条微信,很快,对面就发了一串电话号码过来。
没一会儿电话接通贺闻溪朝门口望了一眼确定没人才开口询问:“你们新出的手工坊系列接受定制吗?我想定制一条choker……对,贴颈那种短款颈链。”
第40章
换好拖鞋,贺闻溪拎着书包往里走,先去厨房冰箱里拿了杯鲜榨果汁,一边喝一边习惯性地给顾叔打电话:“顾叔,今天有我的包裹吗?”
这个问题他已经一连问了好几天,每次答案都是“没有”,贺闻溪本来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电话的另一边,顾叔却笑着回答:“下午三点左右送过来了,我把东西放在了你房间的书桌上。”
愣了两秒,贺闻溪几大口喝完果汁,搁下杯子直接往楼上跑。
箱子比他想象中的要大,里外包了好几层,贺闻溪盘腿坐在地毯上,很有耐心地一层层拆开,最后打开丝绒盒子,确定里面的东西跟他要求的一样时,贺闻溪松了口气。
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贺闻溪莫名觉得脸有点烫,忍不住在两边脸上拍了拍,给自己加强心理暗示:“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这么正经的东西!”
第二天是周六,贺闻溪准备约江颂开几把游戏,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把礼物送出去的原因,总是心浮气躁的,干脆抽了几张数学和物理的卷子,用刷题稳稳情绪。
时节已经进入夏季,夜晚安静时,能听见外面的几声虫鸣,连从窗外吹进来的风都隐约带着几分热气。
贺闻溪有些烦热地转着笔,“啪”的一声,笔落到了桌上,他盯着卷面上的字,闻到了一股极淡的冰雪冷松的气息,应该是在教室时,裴厉留在他身上的味道。
直到这时,贺闻溪才反应过来,他又开始发热了,否则他不会对身上残留的裴厉的信息素这么敏锐。
不过贺闻溪隐隐意识到,他的后遗症似乎减弱了很多,因为从上次发热以来,他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出现信息素紊乱的症状,让他差点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个毛病。
一旦意识到身体的状况,贺闻溪的体力就被绵绵的热意彻底包裹、溶解,身体逐渐软下来,整个人再支撑不住,趴到了桌面上。
头埋在手臂里,方寸的空间里,全是他灼烫的呼吸,贺闻溪开始不断回忆上一次亲吻时的情形,开始渴求满是信息素的触碰,以及能够消弭热意的……
可是这个时间,裴厉正在“午夜飞行”,离他回家,至少还有一个多小时。
每一秒都极为难捱,再忍不住,贺闻溪咬着唇勉力站起身,踉跄着走出卧室,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灯都来不及开,便如软泥一般扑在了裴厉的床上。
熟悉的Alpha信息素扑面而来,满溢在他鼻尖,贺闻溪克制不住地用发烫的脸颊蹭着冰凉的床单,以缓解自己阵阵涌起的潮热,呼吸也一次比一次加深,想要将所有气息运送进身体的最深处。
然而,他已经被惯坏了,享受过唇齿交缠的亲吻,残留的气息已经不能让他满足。
实在太过难受,贺闻溪思维混沌,抖着手换上了裴厉的丝质睡衣,又如同Omega发情热时特有的筑巢行为一样,艰难地将沾染着裴厉气息的东西全都放在了床上,最后,他拉过薄被,盖在自己身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裴厉上楼时,贺闻溪卧室的门关着,光线从门缝中漏了出来,里面安安静静,应该是还在刷题。可当他进到自己房间,手指搭在开关上,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房间里充斥着甜腻的蔷薇花的香气,犹如陈酿般浓郁醉人,急而重的呼吸在黑暗中清晰可闻。
指尖稍稍用力,裴厉按下开关,室内变得明亮。
深色的床上,他的各种物品凌乱地摆放着,隐约围成了一个椭圆,贺闻溪就躺在中间。
像是没有安全感,贺闻溪蜷缩着,拉着薄被的一角遮掩了口鼻。又因为热,膝盖以下的小腿都露在外面,正泛着一层浅粉。
走近后,裴厉才看清,贺闻溪身上套着他的睡衣,或许是太仓促,领口凌乱地散着,被薄汗浸透的鬓发贴在额角,眼尾通红,湿漉漉的,正难耐地皱着眉。
白皙的脚背绷直,在床单上留下了浅浅的褶痕。
裴厉伸过手,轻轻拂开贺闻溪散乱的额发,指腹抹过濡湿的眼尾,托起他的下颌,将他的脸固定在了一个最适合接吻的角度。
长腿屈起,裴厉单膝跪在床沿,另一只手撑在贺闻溪枕边,俯下了身。
嘴唇相贴的瞬间,贺闻溪只觉在无边无际的潮热中出现了一丝冰雪般的凉意,确定对方的纵容后,他低低闷哼,再不克制,贪婪地索取,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直到弥漫全身的热意半数消褪,贺闻溪才重新恢复了几分思考的能力。
微睁开眼,贺闻溪眼神迷离,在察觉到裴厉后撤的意图时,他的手指攥紧了裴厉的衣领,将人拉得更近,同时重重衔住了对方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