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一样的神态还有干净无暇的面容,一下子闯进谢墨赟封锁的心。
然后就没出去过。
……不过里面的人倒是很想出去。
谢墨赟的心情倏地低落下去。
时若先感觉到有股不知来向的寒意,四处看了一圈,最后发现来自抿唇凝望着他的谢墨赟。
时若先登时瞪大眼睛,恍然大明白。
靠。
我说忘了谁。
他虫虫的,居然把文武贝忘了。
时若先莫名心虚,竟然不敢和谢墨赟对视。
谢墨赟也挪开眼,心里告诉自己:不能让先先害怕了。
好不容易才能一起出来约会,不能把气氛搞砸了。
时若先也感觉到忽然冷下来的氛围,于是扭过头,随便指了一个摊子。
时若先佯装好奇地问谢墨赟:“这个算命的是干嘛的?”
谢墨赟:“?”
算命的不算命,还能是干嘛的?
算命老头也低头看了看自己道袍上的八卦阵,又抬头看了看面前这个美到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女人。
他忽然明白老话说“玉皇大帝给她打开了一扇门,也带上了一扇窗”是指什么。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时若先和谢墨赟的打扮吸引了。
面前这两人的衣着均是不凡,光这女人腕上的玉环就得有上千两。
算命心里痒痒,故作玄虚地捋了捋胡子。
“二位留步,今日老衲本已经用完窥破天机的次数,但今日与二位实在有缘,破例帮二位看看面相。”
谢墨赟不以为然,但时若先微微一笑,直接坐到算命老头摊位的椅子上。
老头愣了一下,“姑娘,老衲见你怎么这般眼熟?我们可在哪里见过?”
时若先羞涩笑道:“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听到这话,谢墨赟眉心可以夹死蚊子。
先先和这种老头有什么缘分?
算命老头被谢墨赟的眼神瞪得哆嗦了一下,但还是舍不得放过眼前的“肥肉”。
这年头骗子太多,傻子明显不够用。
他上次在集市上刚出摊,就来了一个故意挑事的小子,当了一堆人的面啪啪打他的脸,害得他躲了好久才换了装扮出来做生意。
现在面前两人就是他翻身之旅的第一个指望……
今后还能不能在江湖上立足,就看这一次了!
只是她身边这个男人看上去就不是简单人物,想要绕过他绝非易事。
老头一狠心,抛出杀手锏。
“公子姑娘莫要嫌弃老朽说话直白,公子天庭高耸,地阁方圆;眼黑如漆,眼白如玉;鼻梁悬垂直下如悬胆,老朽见过这么多人,头一次见如此标准的帝王之相。”
时若先略有惊诧,抬眼和谢墨赟对视。
“帝王之相……文武贝你出息了。”
谢墨赟则还是神色淡淡地看着老头,对帝王二字毫不动心。
时若先又问那老头,“这话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你还怕有人不想要这种面相吗?”
老头重重叹息,又大力用手拍打自己大腿,像是痛心疾首到了极点。
“可是公子与姑娘二人是注定的夫妻相,而姑娘你命中无子无女……龙凤血脉却后继无人,老朽心痛啊。”
时若先张大嘴,不禁“啊”出了声。
老头扶额摇头,同时悄悄打量着时若先的表情。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就不信这世上真有人能不在意自己无后。
果不其然,这女子一脸担忧地问:“那要如何才能有孩子呢?”
老头强忍狂喜,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
“您说吧,我夫君有钱!”
“老朽不谈钱,只讲缘。”
“哦……多少元?”
老头伸出五个手指。
“区区五百两?”
老头心头一颤,“五、五百两,可以吗?”
时若先眨眨眼,“为什么不可以,五百两很多吗?我夫君可有钱啦,这点钱对他来说洒洒水咯。”
她拽了拽谢墨赟的玉佩,“对吧夫君~”
谢墨赟接受到他眼神的讯号,默默点头。
老头狂喜,他本想开价五十两,没想到今天居然遇到活菩萨。
时若先捧着脸说:“其实我也对面相有点了解……”
老头已经乐疯了,只想早点拿到钱,随意回了时若先一句“那真是巧了”,然后问谢墨赟:“公子怎么结账?”
谢墨赟却把目光瞥向时若先,“我夫人在同你说话。”
老头有些懵了,“啊是是是,是老朽无礼了。姑娘,您刚刚说什么了。”
时若先笑着说:“你这个面相,就适合去蹲大牢…”
谢墨赟立刻伸手把要逃跑的算命神棍压在原位动弹不得。
时若先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刘半瞎,距离上次我把你送去县衙才过去多久?你这神算子,怎么没算到会在我手里栽两次呢。”
刘半瞎定睛一看。
雌雄莫辨的面容,微微上扬的眼角,还有这极具迷惑性的单纯笑容……
“居然是你!”
时若先挑眉,“认出我来还不老实点自己去投衙,否则……就让九皇子亲自把你送去。”
谢墨赟眼神淡淡,本来还想挣扎的刘半瞎瘫坐在椅子上。
“我糊涂啊,这帝王之相是真帝王…但我说九皇子妃命中无子是我瞎猜的,求九皇子绕我一命!”
谢墨赟低声警告刘半瞎闭嘴,而后来到时若先身边,轻声安慰道:“他都是瞎说的,不理他。”
时若先不以为然,“他倒是蒙对了,我的确命中无子。”
谢墨赟的眼神狠狠扔向刘半瞎,又和时若先说:“你的孩子还在府里。”
这次轮到时若先不解。
文武贝可别是想要孩子想出幻觉了。
谢墨赟看时若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随即笑道:“一个等你回去一起吃骨头,一个等你回去给它舔毛。”
时若先面上泛红,“要舔你舔,我才不给叽叽舔毛。”
路人惊愕。
这是他路过就可以听的吗?
解决完刘半瞎这个招摇撞骗还屡教不改的老神棍,时若先的注意力又回到夜市上。
等着拉彼欣去买糕点的间隙,时若先和谢墨赟说:“我说我会看相不是开玩笑的,我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以后能成大事。”
思及时若先一脸笃定说他能成大事,还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谢墨赟不禁勾起嘴角。
那时候时若先还战战兢兢地和他相处,现在已经肆无忌惮到颐气指使。
但时若先的本意不是让谢墨赟回忆过去。
他拉起谢墨赟的手,说:“我帮你看手相。”
谢墨赟见他已经认真研究起来,还是打断道:“可是这是右手。”
时若先点点头,“我知道啊。”
“不是男左女右吗?”
时若先嘿嘿一笑,“我看右手比较熟练。”
他伸出食指在谢墨赟手心划来划去,所到之处泛起密密麻麻地酥麻感。
谢墨赟盯着时若先低头端详而垂下的睫毛,一整排,像是羽毛做的小扇子。
有时候夜里时若先睡着了,谢墨赟就一根根数过去。
时若先戏瘾上身,浮夸道:“哎呀,公子,您这个生命线和智慧线都一飞冲天啊!你这是智商一百八,生命也一百八啊!”
时若先眉飞色舞,谢墨赟含笑问:“还有呢?”
“还有……还有这个事业线!不仅突破了智慧线,甚至都快到食指指根了,俩字——逆天!”
时若先一通夸奖,然后又故作玄虚地停下,认真地在谢墨赟手上瞎划拉,仔细和谢墨赟分析起来。
“但是我也能看到你的过去可能不太圆满,尤其是和父母直接有很大的问题,但是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你低开高走,一部分是因为自己天资聪颖又努力,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娶到旺夫的老婆了,你这个命就得疼老婆,越疼老婆,你老谢家祖上青烟冒得越旺。”
时若先专注的时候,两道眉毛总是不自觉凹成倒八字。
尤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时,看上去傻精傻精的,小脑袋里都不知道在打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小算盘。
但是这次的算盘谢墨赟听懂了,他配合着时若先的说辞点头。
时若先嘿嘿一笑,期待地看着谢墨赟:“好了,手相已经帮你看完了,客官满意的话可以付款了。”
时若先摊开手伸到谢墨赟面前。
但谢墨赟摇摇头。
时若先惊诧,“你竟然不满意?我说得多好啊。”
“你说漏了一点。”
“嗯?”
谢墨赟眼波流转,握住时若先还没来得及放回去的手。
“事业、智慧、生命,这些都不重要,但除了这三个还有一点我最关心的……”
时若先被他黑幽幽的眼直勾勾看着,莫名羞赧起来。
“不就是婚姻线吗?我刚刚忘了,你把手松开,我帮你看就是了。”
但谢墨赟握着他的手固若金汤,非但不松开,还加大了力度。
“不用看了,我已经知道结果。”
时若先每次被谢墨赟用那双漆黑的眼看着都有种被看透的错觉,但现在还是神使鬼差地和谢墨赟对视。
谢墨赟眼中如载星辉,语气缓慢,一字一句说:“鸾凤和鸣,鸳鸯双飞。”
时若先嘴唇嗫喏,不自在地扭过头,嘀咕道:“什么双飞不双飞的,怪高深的,我听不懂。”
“意思就是:你和我,到死都不能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家托梦:这几天祖坟有点小热啊,我们天天在地下蒸桑拿,小谢你有什么头绪吗?
谢墨赟:事关后辈的终生幸福,请祖辈们早点适应这种温度。
*
宣布个事,我打算以后洗心革面,不做懒狗,争取日六到正文完结。
你们也监督我,如果我要是没有日六的话,就给留言的宝发红包,希望我账号里的晋江币还够用。
第69章 谢:腰用力
一年一度的满月节当天, 几乎京城所有人都会出门庆祝,但漆玉行已经连续五年没有在这天出去过。
前三年是因为忙于处理前线战事,后两年则是放弃了所有节日, 只要是热闹的地方, 漆玉行全都在将军府中拭剑下棋度过一整天。
但今日姜峥早早就打定主意, 无论如何也要把漆玉行从冷清的将军府里带出来,到夜市中好好吸收一下人群中生气。
起初漆玉行不愿, 冷淡地拒绝了姜峥, 顺便习惯性地贬低自己如今是个废人。
姜峥竖起眉毛,和漆玉行说:“属下从没觉得您废过, 大启所有百姓能在今天庆祝, 受的都是当初您南征北战保家卫国的恩泽。”
漆玉行转身道:“那是过去了。”
“您过去是将军,现在也是将军!”
姜峥强行上前,打定主意到漆玉行身后, “将军, 属下今天一定要带您出去走走。”
“姜峥!”
姜峥咬咬牙, 把漆玉行往前一推, 同时扭过头对着院子另一边喊:“小公子,快快出来, 我带你一同上夜市上玩。”
漆世彦蹬蹬得跑过来, 手里提着兔子形状的红灯笼。
他为难地和姜峥说:“可是我还想去九皇子府上找仙女姐姐玩呢。”
姜峥哈哈一笑, “这有何难, 等到时候我把你送过去就是。”
漆世彦一蹦三尺高, 欢呼着跑到姜峥和漆玉行身边。
“走咯,去夜市玩咯。”
漆玉行呵斥, “姜峥, 彦儿小年纪就算了, 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姜峥不管不顾,把漆玉行向前一推。
“将军,大过节的,您就莫要生气了,同属下这个孤家寡人去集市上热闹热闹吧。”
漆玉行刚被推出将军府,紫禁城内的连绵灯火熄灭了大半。
姜峥面容凝重。
而年纪尚小的漆世彦还不止怎么回事,问漆玉行说:“小叔叔,是皇太.祖母睡下了吗?”
漆玉行抿唇,严肃道:“不,是比你皇太.祖母还重要的人…”
漆世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姜峥和漆玉行对视,想到这位勤勉冷漠的皇帝,姜峥不禁感叹道:“皇帝多年来发疯似的勤政,身体终于熬不住了。”
当年那个光是穿龙袍就要了他半条命的太子,变成现在这般靠处理事务来麻痹自己的皇帝,中间的经历只有少部分知情人还记得。
漆玉行淡淡地说:“他等了这么多年,又是掘地三尺又是喇嘛做法,不都是大梦一场空,什么都没换来。”
姜峥再度叹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漆世彦眨眨眼,“你们说的是皇上的吗?”
“小孩子就不要管那么多了。”姜峥给他手里塞了几枚碎银,“想吃什么就去买吧。”
“那我要买珍珠梅!仙女姐姐爱吃!”
漆玉行嫌弃道:“没出息。”
但又跟着漆世彦一同去到果脯店。
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再被店家骗了。
但果脯店摊位已经收完,只有老板一人在摊前清扫。
见到漆玉行前来,老板不好意思地说:“漆将军,小店也没想到今天生意这么火,刚刚来了一对夫妻把最后一包梅子买走了……要不明日你们再来?”
漆世彦失望地“啊”了一声,拖着长音说:“那我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