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裴昱瑾却是注视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 唇边的笑意是明朗的,似乎并不意外他会这么猜。
“那是你教我四书五经的时候?”沈听澜来了兴致, 从他怀里支撑起了身子, 询问了另一种可能,不过还是换得了对方很坚定的摇头。
“都不是吗, 那是在听风寨对不对?”沈听澜觉得自己可以肯定, 那个时候裴昱瑾一定是动心了的,不然也不会在他的榻上动手动脚了。
猜了这许多可能,裴昱瑾也不再放任他随便猜了, 干脆直接告诉他答案, “是第一面, 在太液池边的第一面。”
“第一面?不可能, 就你当初看我那眼神,说是想把我扔进太液池里都比这可信度高。”沈听澜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用脚趾头想都觉得裴昱瑾这是在拿话敷衍自己。
“臣字句皆是肺腑之言, 初相见之时臣是动心而不自知, 后来院中墙上殿下满身花香落入臣怀中, 那一刻, 臣的心乱了半拍,一切皆因臣是俗人, 动了凡心。”
他对少年或许不是一见钟情, 但刹那心动是骗不了人的, 这是可惜他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看清了自己的心。
“谁教你的这些花言巧语,我原先认识的裴相可不是这般的,你需得把那端方清冷的相爷还给我才是。”其实沈听澜也没见过传闻中裴昱瑾的那些样子,从初见时他见到的裴昱瑾就没温润过,也不知是何处流传出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根本就是盲目吹捧,一点都不可信。
“那都是给不相熟的外人瞧的,殿下面前臣只做裴昱瑾,不做裴相爷。”
裴昱瑾的话音落下,最后那最绚烂的烟火正好腾空绽放,照亮了半个夜空。沈听澜不再回应,而是专心地看着这转瞬即逝的美丽。
当最后一束烟花在天空中消散,沈听澜轻快的声音响起,“其实,我今日也要给你送一样东西的。”那东西几日前他就让人将样子送过去了,算算日子差不多该做好了。
“臣不要其他,殿下于臣而言就是最好的礼物了。”裴昱瑾对于骚话的掌握程度,沈听澜表示自己那是望尘莫及。
谢谢,有被油到。
他沉默片刻,然后很郑重地道,“不,我觉得你需要,你会喜欢的。”
然后裴昱瑾就被带到了一家首饰店,店里的人不多,相对冷清,他们进来的时候掌柜的正撑着头坐在柜台前发呆,见有客人进门赶忙站了起来,“二位客人看看,可是要些什么?”
小王爷之前就找人打听过,这家店擅长做指环,也就是后世人婚仪上交换的戒指,在天恒指环多为一种饰品,并不与爱情挂钩,也没有太多的象征意义。
但沈听澜骨子里是在现代成长的人,他想要给自己也给自己喜欢的人一种仪式感。
“店家,我之前让人送过一对样子,是要定做指环的,不知是否做好了?”
“指环?咱们店里每天会有很多客人定做指环,不知道您的那对是什么样式的,可否请您描述一二。”
描述的话,沈听澜想了一下,他要的那对特征还是挺明显的,“我要的那对上面是锦鲤纹,指环的内侧要镌刻小字的。”
提到镌刻小字,掌柜的一下子就有了印象,他经营饰品店许多年了,这要求在看不见的内侧刻字的这还是头一个。饰品嘛,戴着就图一好看,这在无人看见之处下功夫的是闻所未闻。
“哦,您这么说我就知道了,您定制的那对,早上刚刚做好。您稍待片刻,我这就让人去取。”掌柜的招来一个小厮交待了几句,那小厮就应声去拿了。
“指环。殿下喜欢这等物件,怎么从前未见您戴过。”裴昱瑾不知深意,只当这是小王爷的喜好罢了。
而沈听澜也不知道要怎么给裴昱瑾解释这是他的“家乡”风俗,想了半天都无从开口。好在还没等他说话,取东西的小厮就回来了。
两枚看上去差不多的指环被放置在红色的绒布托盘内,一大一小,瞧着和谐极了,上面的锦鲤纹饰也雕刻的极好。
沈听澜取出其中大的那一枚轻轻摩挲了一下,银饰的冰凉质感摸上去很舒服,他举到眼前看着内环那镌刻得极为飘逸的那个沈字,颇为满意地对着裴昱瑾道,“把你的手给我。”
裴昱瑾听话地将手伸了过去,那只手骨节分明又白皙修长,沈听澜闲时就喜欢抓着把玩,玩着玩着就对他无名指的指围大致有数了,如今那戒指被一推到底,严丝合缝地贴着指腹,大小正合适。
银色的戒指在他的手上是出奇的好看,沈听澜是越看越满意,抓着他的手都不愿意松开,“喜欢吗?”
“喜欢。”裴昱瑾只低头略微看了一眼,几乎没有思索地答道。
“认真看看,不许敷衍我,是真的喜欢吗?”沈听澜揪着他的手举到对方的眼前,生怕他看不清楚。
“不是敷衍,是实话。”裴昱瑾虽然一向没有带配饰的习惯,手那么好看却一直都是空着的,但这是小王爷用心挑的物什,无论是什么他都会真心喜欢。
“那便好,我的这一枚你来替我戴。”如此也算是交换婚戒了。
虽然在这个时代没有这样的婚俗,但沈听澜还是在认真,有心的引导。
裴昱瑾从那托盘中取出了另一枚戒指,但在戴到沈听澜手指上前却被内侧的“裴”字所吸引。
“这是什么?”裴昱瑾举着戒指望向小王爷,眼中有清晰的疑惑,他不是不认识这个字,只是想知道为何要于装饰物什之上刻字。
“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莫不是不识字?这是你的姓氏啊,我将它刻在这指环的内侧,时刻告诉自己,我是你的人了。同样,你那枚里也有我的姓氏,你也是我的人了。将来若是有什么不长眼的敢觊觎我的人,你就脱下来给他看看,让他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敢与国姓抢男人吗?”
戒指内侧刻字是一种很常见的操作,多半是新婚夫妇情谊正浓时的一时兴起,不过沈听澜倒是不知该怎么同他解释,干脆一番霸道言语,横竖意思是表达地是挺清楚的。
裴昱瑾听了他这话连眉眼间都是夹杂着笑意的,他喜欢少年这种强烈的占有欲,正是因为在乎才会害怕失去,这是好事。他用手指摩挲了一下手上套着的指环,“是,我是殿下的人,永远都是。”
他执起少年那只同样纤细修长的手,将那枚指环套在了相同的位置,“殿下亦是我的人,做了我的人,这颗心可就不能在为旁人空着地方了。”
裴昱瑾也有着很强的占有欲,只是因为害怕吓着少年才一直按下不表,只是如今得了他一句话,有些心思就不愿意再藏了。
“当然,你看,我已经被你套牢了。”沈听澜举起戴上戒指的手,翻转着给他看,面上同样洋溢着喜色。
虽然裴昱瑾不知道戒指的真正含义,但不妨碍这小小的饰物达到了它应有的功效。
“臣会好好珍惜,一直戴着的。”他也愿意一辈子都被他的殿下套牢。
“好哦,本王会定期检查,非必要不得离手。”沈听澜将自己的手塞进了他的手上,与他十指相扣,两枚一样的戒指巧妙的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心头的一桩大事就这么解决了,沈听澜是愈发觉得轻松,他牵着裴昱瑾看向空了不少的街巷,“咱们散散步,走回去吧!”
这里离相府其实还有着不短的一段距离,走路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沈听澜明显是在兴头上。裴昱瑾当然不会扫他的兴,若是他真的走不动了,那自己无论是背还是抱,都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和心爱的人手牵着手漫步在人烟稀少的街巷,即便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没有目的的走着,都是一种浪漫,如果可以忽略凛冽的寒风就更好了。
小王爷抓住了理想却忽略了严冬,他只走了一会就觉得手跟掉进冰窟窿似的冷,就是有裴昱瑾捂着也没什么太大的效果,好在他身上穿的不算单薄,多冷也谈不上。
“咱们还是走快些吧,有点冷。”现在他跟裴昱瑾,那是有什么说什么,坦诚的很,冷就是冷,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
裴昱瑾闻言就要去解身上披着的大氅,却是被沈听澜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没那么冷,走快点就行,别脱了,当心受凉。你生病了我还要心疼,你就当怜惜怜惜我,别瞎折腾了。”
沈听澜后面那句话成功地制止了裴昱瑾的动作,不过那人却是走到他的面前半蹲了下来。
“做什么?”小王爷看着他的动作有些许不解。
“臣背着殿下回去,脚程能快些。”裴昱瑾回头简单地解释了一句,更多的是他怕少年走了这么久的路会累着。
听他这么说沈听澜也不推辞,他走路确实不快,倒不如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背上,于是他很顺从地趴了上去,双手紧紧地圈住对方的脖子。
裴昱瑾牢牢地托住他的两条腿,稳稳地将他背起,大步流星地朝相府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沈宝:浪漫什么的果然不适合我
第103章 终章
钦天监测算的良辰吉日在三月初,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光景,时间是赶了些,但这许多事都是由洛后亲自操持, 相府上下则是由裴老夫人坐镇, 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甚至两位主角都挺清闲的。
“今日内务府要来量尺寸,人都到前厅了, 时辰也不早了, 殿下莫要赖床。”裴昱瑾伸手轻轻捏了捏尚还睡得有些迷糊的沈听澜,近些时日小王爷被养的胖了些, 脸颊上也多了一些肉。捏起来软乎乎的。
这人下手轻, 没用什么力道,疼是不疼的,不过冬日的床榻太过温暖, 他是不怎么想起的, 于是只见他的脸凑着那几根手指蹭了蹭, 略有些讨好的意味, “到了就让人看茶,让他们再等等嘛, 本王还想躺会儿。”
沈听澜的声音迷迷糊糊的, 听得裴相心软的一塌糊涂, 本能地想要顺从他, 但理智终究是会占据上风, “殿下乖,睡久了等会儿容易头痛, 起来走走, 中午再睡。”
裴昱瑾哄他的声音也是又轻又软, 林之航先前说过殿下的身体好转后就不能久在床榻,一定要多活动活动,强健筋骨。
“那好吧。”小王爷虽是有些幽怨却还是妥协了,因为他要是不起这人能一直念叨,跟唐僧似的,烦死了,于是只见他从被子里伸出双手向两侧打开。
旁人见他这动作,或许还要揣测一下这位主的意思,但裴昱瑾显然是已经习惯了,他很快地俯下身贴着少年,将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背上,自己则是伸手托住他的后背,将人揽在怀里整个抱起,然后熟练地替他穿衣服。
在裴昱瑾这里,沈听澜已然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废物了,不过他二人都乐在其中,旁人自然也不会不知所谓地去说些什么。
小王爷的婚仪,那是宫中的头等大事,这次来给他们量尺寸的都是内务府的掌事公公,虽是在前厅候着却也不会有太多的怨言,这事儿皇后娘娘亲自叮嘱过,也赏了内务府上下不少银钱,不能出岔子。
见两位主儿露面了,他赶紧上前去见礼,“老奴给珩王殿下,相爷请安。”
裴昱瑾牵着沈听澜在上首主位坐下后示意苏秦,“景公公久候了,沾沾喜气吧!”
苏秦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荷包递了出去,近来二位主子心情好,光是打赏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老太监喜笑颜开地接过赏赐,这位一向比宫里的主子都要大方,光是掂量着重量就知道给的不少,“老奴谢二位主子赐福。”
这些一贯的交际结束后,沈听澜靠在椅背上看了一眼院子里站的人,不过就是量个尺寸,如此倒是声势浩大,“景公公不必客气,做婚服之事还需劳你多费心。”
景公公闻言姿态更是谦卑,“殿下折煞老奴了,这等分内之事老奴必当尽心竭力。”
“行,那量吧。”沈听澜配合地站起了身,早点量完他也能早点去软榻上歪着。
珩王殿下都发话了,这底下伺候的当然也是极为识相地捧着所需的用具上前来,只是手还没碰到这位主子却是先被裴昱瑾拦下了。
“相爷这是……”景公公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这是让量还是不让量?
别说这太监有些懵,就连沈听澜也不知道这人现在拿得是什么剧本,“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今天内务府要来量尺寸的吗,你不喜欢?”
“非也。”裴昱瑾也不同他卖关子,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景公公,你们需要哪些地方的尺寸数据,你说我来替殿下量,不准确之处你让人在旁指点一二便是。”
听到这里,沈听澜算是知道他这是抽的哪门子疯了,不是不喜欢,仅仅只是占有欲在作祟罢了。其实内务府派来的都是小太监,这太监嘛,说句不好听的是算不得男人的,怎么连这种醋都要吃,当真是醋缸里泡大的。
“这……”景公公似是有些为难,他在宫里替不少贵人量体裁衣,这些琐事一向都是由底下人代劳的,哪里能轮的上贵人们亲自动手呀!
“不方便?”裴昱瑾回头看了他一眼,言语虽然算得上是温和的但眼神却带了几分警告。
这位主是什么样的宫里的老人多少都知道一点,更何况刚刚连赏赐都收了,这会儿当然是不能说半个不字的,“方便的方便的,您来。”
裴昱瑾满意地颔首,从小公公的手里接过了软尺,一本正经地问道,“先从哪里开始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