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能直接窥探契约者内心，可它在力量充盈的最初时候设置的漫画机制，却可以。
　　但尽管如此，它也没有让这些心声出现在漫画上，从而对它们进行查探，而是在感应到这些想法都是深层的、它的主人不希望出现的部分时，默默地干扰和拦截了下来。
　　显然，八卦的心和维护漫画的决意比起来，还是后者更胜一筹。
　　就在漫画意志有些紧张，不知道到底对方会不会答应这个请求，准备再接再厉继续劝说的时候，它看到黑发青年拿出手机，只是简单操作了几下，就联系到了负责《绝对天赋》的责编。
　　【至翼】：「你好，我是《绝对天赋》的作者至翼，这是我的新联系方式。」
　　漫画意志：「……？」
　　而哪怕是在半夜两点，对面也很快做出了回复：「？你是至翼老师？确定吗？」
　　黑发青年气定神闲，面不红气不喘地慢悠悠打字：「是的。需要我发什么自证吗？」
　　对面就沉默了。
　　因为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到底怎么证明这个联系他的人是至翼。
　　就算是让对方发自拍，他也不知道至翼长什么样子啊！
　　他连至翼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都不知道！
　　他觉得这件事简直就离谱，之前那段时间的自己就像被人下了降头一样，莫名其妙就给至翼开了漫画作者后台，莫名其妙就把至翼当正常作者一样按照人气给了推荐，可问题就是——
　　关于他为什么给至翼开后台的事情，他的脑海中一片模糊。
　　正好这段时间他们公司想要把《绝对天赋》改编成动漫，安排他这个责编和作者接洽，他就通过后台站短的方式询问至翼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可一直都没有获得回复。
　　——直到今天晚上。
　　他正在忙一个鸽子精作者截稿日还交不了稿的事，连夜连环call催更，就突然收到了自称为“至翼”的人发给他的短信。
　　虽然他的确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了站短里，可这真不是能随便相信的。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对面发了一段三秒钟长的视频。
　　嘀咕着“这应该不是病毒或者诈骗链接吧”的责编迟疑着点开，然后整个表情瞬间僵住了，只能死死地看着手机上的内容，眼睛都没有办法移开。
　　三秒钟的视频非常短，往往是一走神就过去了的长度，但责编却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个视频，眼都舍不得眨，只恨自己不能一帧一帧地慢放了。
　　“见鬼……”
　　他这么说道，却已经相信了，这个给他发视频的人应该就是至翼本人。
　　——因为发过来的三秒钟视频中，赫然就是一个黑色长发青年的抬眸，偏头，和一个转瞬即逝的轻笑的全套动作。
　　美轮美奂，浑然天成，没有任何化妆和p图痕迹。
　　而这个青年，长了一张和漫画中的西泽尔·克莱斯特几乎一模一样的，从漫画世界中走出来一般的举世无双的脸。
　　……
　　第二天，终于拿到了作者家庭住址的责编有些拘谨地进入了克莱斯特的庄园之内。
　　他整个人都有些麻木，继看到了至翼的脸，又知道了真的存在“克莱斯特”这个姓氏——并且这个姓氏还是当今蓝星联盟的顶级隐世家族之一的责编，总觉得这一切都像是梦一样。
　　所以这种大佬画漫画，就只是为了享受不同的人生吧？单纯的热爱？
　　毕竟感觉他真的什么都不缺啊！
　　男人这么胡思乱想着，正想要抬手敲门，门就被无声地打开了。
　　显而易见，这扇门背后也是有AI操纵的。
　　男人这一路走来，见到了不少在外界根本就没有见到过的黑科技，此时倒也并不怎么觉得惊讶，只是默默感慨有钱真好。
　　他抬起头，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还是有了一瞬间的失语。
　　黑发青年坐在沙发上，感知到有人过来，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看向他，一双雾蓝色的眼睛掩去所有不知真假的情绪，只让人觉得看镜花水月一般的虚幻和朦胧。
　　然而当男人真的感受到这道视线的时候，他只能骤然感知到一股从内而外——似乎是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恐惧和寒意。
　　此时他再看至翼，反而并不怎么觉得他和漫画里的西泽尔相像了。
　　黑发青年明明面容清俊，身形颀长，让人一见到就挪不开视线，却又蒙了一层雾一样无法印在脑海中，无论怎么样都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约约地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看清他的话，就会死。
　　看不清楚、也记不住他的模样，正是大脑、精神和更高等级的【灵感】，给予人的最有效、也是最直接的保护。
　　……是的，越看越不像。
　　责编想，可能是昨天晚上他脑袋太昏沉，加上他也喜欢西泽尔·克莱斯特这种人气角色，至翼又是克莱斯特的创造者，还留了个和他一样的长发，有着相似的气质，自己才会一不留神地认错了。
　　他努力让自己回过神来：“我能看看你的手稿吗？”
　　“当然。”
　　黑发青年似乎很好相处，温和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绘图软件显示给他看。
　　那上面赫然是一副还没有出现在漫画里的场景——黑发典狱长正在向前走，似乎是准备回到办公室去，而褐发少年和黑发女孩则站在他身后，少年还上前半步，似乎在低头说着什么，想要留住典狱长毫不犹豫地离开的脚步。
　　画风也很一致，画出来的效果更是如同亲眼所见。
　　再往前翻一翻，还有之前漫画的线稿。
　　男人这才彻底相信，眼前的俊美无铸，且看起来刚刚成年的青年，真的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漫画家，是《绝对天赋》的作者。
　　确认了身份，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无非是商议版权定价和周边授权。
　　“钱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串数字，”黑发青年微笑道，“我并不需要报酬，我希望我的那一部分能够用来增加动画制作的预算。至于周边，相信在减少我这里的成本后，能够以更低的价格出售。”
　　男人连连点头，虽然有被“钱对我来说只是一串数字”这句话创到，态度也依然很尊敬：“当然。”
　　黑发青年似乎微挑眉梢。
　　“我相信你们。”
　　“毕竟……举头三尺，有神明。”
　　男人莫名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但他的潜意识却不想让他深究，于是他没有多想，赶紧换了一个话题：“您想要露脸吗？如果您能够在采访或者访谈中出镜，会更加有利于宣传。”
　　“还是不了，”黑发青年摇了摇头，“见到的人多了，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男人：“……啊？”
　　这是什么意思？
　　青年笑了笑：“不知道，就很好。”
　　于是男人也没再坚持，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后就出了门。
　　仿佛远离人世的庄园大门被再度关上。
　　只有漫画意志同样觉得有些不对，有些悚然地缓缓问道：「……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它将想问的问完，黑发青年的手机就响了。
　　他平静地瞥了一眼，按下接通键。
　　助手的声音就立刻惊喜地传了过来：“克莱斯特先生，约翰医生他醒了！而且，专家说他的疾病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愈——”
　　“就像是神迹一样！”


第106章
　　“简直就像是神迹一样”。
　　【神迹】。
　　这句话传到了漫画意志的脑海中, 它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然后骤然迸发出一声尖叫：「你在做什么！！」
　　「不，应该说你做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还不对，你怎么能这样做的？？」
　　明明在脱离漫画世界——没有那样的特殊环境依托之后，黑发青年是根本不可能用出他在漫画世界里获取的能力的！
　　可是为什么……？
　　因为刚刚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太过难以理解, 漫画意志已经语无伦次了起来。
　　明明脑子里面有另一个存在在那里不停发出刺耳的响声, 黑发青年的神情和语气也仍然古井无波, 看起来刚刚没有任何差别。
　　他甚至还有心情平静地回复通话：“我知道了, 替我祝贺约翰医生。”
　　助手愣了一下：“你、你不过来看看吗？”
　　西泽尔：“没有这个必要。”
　　说完, 他便挂断了电话。
　　如果刚刚的责编并没有走的话, 就会看到，不久前在他面前还显得温和友善的青年, 在彻底收敛了脸上表情的时候, 就会变得无比冰冷和漠然。
　　那种冰冷不是普遍意义上不想让别人靠近的冷，而是一种格外清晰的距离感，让人只要看到黑发青年，就会觉得自己和他之间隔着天堑，自然而然地就会觉得黑发青年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逼人的冷意, 从而不敢靠近半分。
　　漫画意志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弱了些许：「……你要给我一个解释，我是你的合作对象。」
　　黑发青年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却听不出任何情绪：「可是目前的这一切, 难道不都是你造成的吗？」
　　漫画意志：「……？？？」
　　西泽尔微笑着，平静地为它分析：「和我签订契约的人是你, 不是吗？」
　　「你选择让我成为漫画世界里的人气角色, 带动漫画的人气一同提升, 并以彻底治愈好我的疾病作为报酬。」
　　黑发青年的语速不紧不慢, 他甚至还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当然知道，这其中有一部分力量会不可避免地转移到我身上，推动形成我在漫画世界里的【设定】，却没有想到，在【克里斯汀】这个角色出现后——」
　　漫画意志觉得自己整个大脑都嗡嗡作响，呢喃着补出了后半部分：「那段时间，你的背景身份已经差不多补齐了，神子的设定更将漫画读者狂热的喜爱，在他们潜意识里往另一个方向去引导……那么这部分集中在你身上，由另一个世界的读者带来的、多出来的信仰力量，最后也全都被你带了回去……」
　　如果是最开始的黑发青年，就算有了这么多信仰力量，他也完全无法使用。
　　可当一个人的身份——或者是说是能力，上升到一定台阶的时候，想要做到某些事情，就可以变得轻而易举。
　　西泽尔·克莱斯特，一个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的角色，漫画里的代行者，甚至是收集了足够世界内的信仰，被漫画主角在不明真相时怀疑他要自己成神的代行者。
　　漫画意志已经彻底木然了。
　　它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了？
　　要知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按照西泽尔·克莱斯特的能力和它自己的力量对比，它是绝对无法再将对方带回漫画世界了，就连自己能不能回去都还是个问题。
　　而没有了奖励的约束和激励，漫画世界是死是活，又和西泽尔·克莱斯特有什么关系？
　　就在漫画意志感到彻底绝望的时候，它看到黑发青年眨了一下眼睛，就一下从刚才那种极为冷淡漠然，甚至可以说极具反派气质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仿佛被伤到了心一般叹息道：
　　「原来你真的是这么想我的。」
　　漫画意志：「……」
　　漫画意志已经彻底被西泽尔搞蒙了。
　　真真假假它已经完全分不出来，但还是知道刚刚那个假设对它来说绝对是最不利的，于是只能小心翼翼、抽抽噎噎地开口：「……所以，你刚刚又是在逗我？」
　　「没有哦。」黑发青年笑眯眯的，身上的气质纯良极了：「不要往我身上泼脏水啊。我只说了前半部分，后面不都是你自己脑补的吗？」
　　漫画意志一下子噎住了。
　　好像的确是这样……？
　　它刚有些怀疑人生，就听到黑发青年继续说道：「不过你的脑补，在克里斯汀的部分也算对了一点，很有长进，继续保持。」
　　「……你真的没有想要抛弃我，自己留在现实中称王称霸吗？」漫画意志犹豫道：「虽然现实世界中的信仰不如漫画世界里面的信仰纯粹，带来的力量也没有那么多，但……」
　　「我的姓氏是什么？」
　　黑发青年漫不经心地说道。
　　「克、克莱斯特。」
　　清隽晃眼的笑容在黑发青年的面容上绽开。
　　他微微偏头，语气却极为平静：「这个姓氏，不是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吗。」
　　黑发青年用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敲，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说道：「至于责编看到我的时候那奇怪的表现，只是因为我用了一些区分我和漫画角色的小手段。」
　　「这些难道不是你的诉求么？」
　　漫画意志哑口无言。
　　黑发青年似乎再次微微叹息了一声。
　　「你现在要做的是稳住理智，稳住世界，而不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心神动荡。不然的话，我们可以现在就解除契约，也省得我白费心思。」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又因为平静而毫无波澜的语气而更添了几分引人恼火的绝佳因素，可漫画意志这一次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黑发青年的潜台词——
　　「你愿意继续跟我回去，并且帮我拉回世界？！」
　　听到骤然间满是惊喜味道的声音，黑发青年的眉目中似乎也带了一点微不可查的笑意：「如果还有疑惑的话，你不妨再想想，我当初说过什么。」
　　漫画意志迅速乖巧地开始头脑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