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眉梢微挑。
　　试探他？
　　对方在使用，自己的天赋么？
　　他半点都不急，慢条斯理地伸出手去拿那两张卡。
　　而在他的手触碰到卡面的那一刻，老板却仿佛收到惊吓般倏地将手缩了回去，表情格外僵硬，讪笑道：“两张身份证明而已，开什么价，您慢走。”
　　青年反而笑了，他指尖搭在卡面上，像是感到有趣一般说道：“这么急着赶我走，我很可怕吗？”
　　他不急着走了，老板就急了。
　　不过他好歹这么大岁数，又待在这里混这么多年，收拾自己脸上情绪的本事还是有的，闻言也勉强笑着说道：“当然不是，阁下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只是不想耽搁了阁下要做的事。”
　　他顶着那道似笑非笑的目光，头皮发麻，冷汗浸透后背，先前触碰卡面的那只手在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胆寒的视线方才移开，等他终于再抬起头时，人已经不见了。
　　……
　　“怎么样？”乖乖等在外面的褐发少年一见人出来，眼睛噌得就亮了，待好朋友远离那个小屋子后，只是一蹦就降落在西泽尔跟前，低声道：“有没有受伤？需要我给你用个治疗吗？”
　　西泽尔面无表情地扒拉开他的脑袋：“……我只是去办个证，不是去打架。”
　　他塑造的性格似乎也不是好斗的那种吧？为什么对方总觉得他会打架受伤？
　　绝对不是他的问题，那就必定是夏佐的问题了。
　　而且，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也不是受伤，而是死在里面。
　　他都做好了读档获取信息优势的准备了——虽然幻觉还没消失，但他觉得自己目前的san值还可以抗，刚刚进屋就是找死去的，结果竟然没有死成。
　　西泽尔有些遗憾地按了下耳垂上无字书的位置。
　　一旁的夏佐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不知为什么脱口而出：“等等，你不会又想去死吧，西泽尔？”
　　黑发少年的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
　　而后，他微微眯起漂亮的雾蓝色眼睛，嘴角噙着笑，偏头轻声复述道：“又？”
　　夏佐懵了一下，也自己重复：“又？”
　　他挠了挠头，迷惑了起来：“对哦，我为什么要说‘又’？”
　　西泽尔：“……”
　　他决定不跟发育不完全的少年人计较，将“漫画世界主要角色可能对读档前的事有一定感应”这样的信息记下，拿出一张身份证明交给夏佐。
　　褐发少年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西泽尔，你真厉害！”
　　厉害的西泽尔微笑：“给我用下治疗，谢谢。”
　　夏佐听话地给他用了治疗，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你不是没有受……诶等等我！”
　　这两张身份证明办得很成功，至少录入的机器没察觉到不对，两个人很顺利地被放行了。
　　“这就是联邦免费修筑的悬浮舱啊，我还没有坐过呢！”夏佐兴奋地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西泽尔则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悬浮舱的样子实际上和火车差不多，只不过底部悬空，也不像是磁悬浮，动力不详，看起来也有些破旧了。不过这玩意儿和公民身份证明一样，倒是成功让西泽尔对漫画世界的科技感兴趣了起来。
　　联邦免费修建的吗……？
　　听起来这个政权似乎还蛮有钱，不过白象区三级监狱的经历完美打破了这个错觉。
　　西泽尔看向窗外，目光正好停留在不远处的一家三口上，之前连续读档带给他的san值下降，让他看到了很奇妙的东西，比如——
　　幻觉中，那一家三口，爸爸脑袋上泡着一个史莱姆且嘴角咧到太阳穴，妈妈脸上有十多只眼睛，而他们共同拉着的小女儿，则有数不清的带着粘液的触手。
　　西泽尔：“……”
　　多么眉清目秀的一家人啊。
　　他淡定地移开眼，心平气和地把兜帽往下拉了拉，不再去看什么其他的妙人祸害自己的眼睛。
　　“听说灰月区里有特有生物灰月狐，在灰月狐养殖场里，普通人都进不去的……城区的设施也很完善，还有很多公办学校和孤儿院……”
　　少年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轻轻地说：“在这里，把孤儿带走养蛊做实验的事情，应该会少很多吧。”
　　“……”
　　西泽尔睁开眼睛，雾蓝色的眼瞳里倒映着对面的少年有些丧气的模样，拍了拍对方脑壳，轻描淡写地出声道：“不一定少，但一定有。”
　　“……啊？”夏佐被打断限定emo，人直接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家朋友在说什么。
　　黑发少年的声音很平静，和往常一样理智而让人信服：“白象区连接的就两个地方，不是更靠近伊斯维特疯人监狱的有妄区，就是更靠近联邦核心的灰月区。”
　　夏佐抿了抿唇：“……可是越靠近核心，这种事不应该越少吗？”
　　“谁告诉你的？”西泽尔似乎露出一个讽刺性的笑容，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淡温和的样子，慢悠悠地说：“联邦政府的话，狗都不信。”
　　夏佐：“……”
　　新定义平淡温和。
　　“对了，我苹果没了，改天再送我一个。”
　　西泽尔淡定到理直气壮。
　　“啊？哦。”夏佐乖巧地点点头，很快恢复了爽朗：“哈哈哈，我看你一直没吃，还以为你不喜欢呢，原来你是背着我偷偷吃的！”
　　西泽尔：“……”
　　他微微一笑：“不，我只是把它送给了办证的老板。”
　　黑发少年垂眸，脑海中原本亮着的「克莱斯特的红苹果」已经灰了下去，大概这就是他没死在那个屋子里的原因。
　　苹果自然也消失了，无法再随他心意在手里抛着玩。
　　所以，这个能力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呢？
　　是「夏佐赠送的苹果」可以激活能力，还是需要再次击杀一名C级天赋持有者才可以重新激活？
　　又或者，杀死C级天赋持有者后会获得别的类似于「克莱斯特的xxx」的能力？
　　……等等。
　　C级天赋持有者的话……
　　黑发少年原本垂着的视线缓缓移到了，正在新奇地看着沿路风景的夏佐身上。
　　突然身上一凉的夏佐：“……？”
　　他疑惑地问向自己唯一的同生共死过的朋友：“西泽尔，你冷吗？”
　　如果他都冷的话，以西泽尔的体质岂不是更糟糕？不然的话，等到灰月区之后，他想办法给好朋友织一件毛衣？
　　褐发少年开始忧心了起来。
　　“不冷。”
　　西泽尔又缓缓收回了视线，遗憾地再次放弃了手刃男主的绝妙主意。
　　如果主要角色不会有读档前的微妙感受就好了。都已经可以用sl大法了，怎么还有这种不好玩的设定。
　　果然还是……下不了手啊。
　　作者有话说：
　　西泽尔：下不了手（遗憾.jpg）
　　漫画意志：……
　　论下不了手的多种解读
　　良心作痛无法下手（x）
　　设定问题无法下手（√）


第10章
　　夏佐决定要给西泽尔织一件毛衣，就一定能够做到。
　　他的动手能力一向不错，不然也不会在监狱里的时候，能第一时间想出用一根勺子挖地道那样的离谱方法来。
　　于是，两人在灰月区租下的小屋里，就出现了夏佐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棉线乖乖巧巧织毛衣，而黑发少年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后，又沉默地来到房间的另一头静静看书的景象。
　　而有这间小屋可以落脚，也是因为夏佐自觉扛起了生活的重担，充分展现了自己诡异的身体素质，答应帮房东做一些体力活得到的。
　　就算是西泽尔，此时也只能打出两个字：
　　贤惠。
　　“对了，西泽尔，”夏佐突然想起什么，从棉线里抬起头，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黑发少年，“你家里其他人呢？我们要不要先去和你家里人报个平安？”
　　黑发少年依旧垂着眼眸，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闻言只是冷淡道：“没有这个必要。”
　　“……诶？”
　　夏佐愣了愣，难道说，西泽尔和他的家人关系……很不好吗？
　　不然的话，怎么会没有必要呢？
　　而且，西泽尔礼貌又友善，怎么提起许久未见的亲人会是这幅反应？
　　只是很快，他就听到少年轻得像是一片云的声音：“他们不在这个世界。”
　　——当然也就没有报平安的必要了。
　　“……”
　　夏佐只是有时候脑回路奇怪了一点，并不代表他不能共情。相反，他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自己，抿起唇，垂下了头：“对不起，西泽尔。”
　　西泽尔眨了下眼睛，偏了偏头，温和地说道：“我并没有怪你，夏佐。”
　　“我们目的一致，这也是我和你同行的原因——我也想要找出那些为非作歹的人。”
　　黑发少年说到这里，雾蓝色的眼眸中朦胧褪去，显出些不易察觉的杀伐，语气却还是平静的。
　　夏佐到底涉世未深，所以也并不明白，这种时候不合时宜的平静，放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身上，究竟有多么恐怖。
　　黑发少年继续补充。
　　“我们一起从监狱里逃出来，拥有共同的信念，是彼此最值得信任的同伴和战友，更不该因为私人原因而对对方有所隐瞒。”
　　——所以，他能够毫无芥蒂地在对方面前，揭开自己的“伤疤”。
　　夏佐认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西泽尔。你放心，无论你问我任何问题，我都不会对你隐瞒的！”
　　他认真地说：“无论是现在，过去，还是未来——这个誓言，永远生效。”
　　黑发少年终于露出一个真切的浅笑。
　　夏佐看到他露出笑容，也轻而易举地被感染得高兴了起来，顿时被激励了一把，更加振奋地为自家挚友织毛衣去了。
　　漫画意志：【……】
　　看着亲儿子被坑蒙拐骗的样子，漫画意志简直痛心疾首。
　　【夏佐心心念念亲手给你织毛衣，而你却动不动就想要他的命！】漫画意志实在忍不了了，哽咽道：【你还有良心吗！】
　　西泽尔讶异地眨了眨眼睛：【我以为你绑定我的时候，就知道我并没有这个东西了。】
　　漫画意志：【……】
　　漫画意志恼羞成怒，但很会认怂，立刻匿了，每次都这样一击即脱。
　　反而是夏佐速度飞快地织好了毛衣，自己一个人坐不住，又凑到西泽尔身边，倾身探头，好奇能让挚友看得这么认真的，到底是什么书。
　　西泽尔善解人意而又落落大方地将封面出示给他看。
　　夏佐是识字的，凯里家族有教过这种课程。于是随着他念出那几个字，他的表情越加奇怪起来：
　　“《完美入狱方案》……？”
　　褐发少年的声音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瞥向一旁的桌子上。
　　只见那上面整齐摆放着的书籍都很有同一性：
　　《每天一个入狱小技巧》
　　《可铐一百零八式》
　　《联邦离谱罪名大全》
　　《三句话，让联邦为我准备狱中巅峰住宅》
　　《从入狱到入土》
　　……
　　夏佐：“……”
　　夏佐：“？？？”
　　他的大脑被这些离谱的书籍狠狠□□，一时间有些死机罢工，好一会儿才艰难启动，呆呆地扭头看向西泽尔：“你……”
　　黑发少年眉梢微挑，好整以暇地回视他，目光甚至有些期待，似乎在好奇他到底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夏佐不负他望地倒吸一口凉气：“是我微薄的收入，让你产生了我养不起我们的不安全感了吗，吾友！”
　　他痛心疾首：“要不然的话，你怎么会在监狱里提供的免费食宿上寻找安慰！”
　　甚至还想把刚逃出来的自己送回去，可见他可怜的朋友已经为生活忧心到了什么程度。
　　可怜的朋友西泽尔·克莱斯特：“……”
　　黑发少年眼中期待的光熄灭了。
　　他面无表情无比冷漠地疑惑询问：“夏佐，请你坦诚告诉我。你的脑子里，是只有吃和睡吗？”
　　到底是怎样的脑回路，才能把话题凭借一人之力给歪倒食宿上来？
　　“啊？不是生活难以维系的原因吗……？”夏佐眼泪汪汪地确认道，就差原地再去接个十份八份体力活了，毕竟他做脑力活是赚钱还是赔钱，他自己还是有一丢丢自知之明的。
　　“首先，我不会饿着你的。”西泽尔核善地弯起眼眸，“其次，你这几天织的毛衣已经快要堆满我的卧室了，凭你的手艺，以量取胜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这些攻略书……”他微微一笑：“谁说是我进监狱的？”
　　夏佐一下子就抓住了这个重点，狠狠松了一口气，说道：“你不进监狱就好，就算是更高等级的灰月区，监狱条件也不会有多好。你会很辛苦的，西泽。”
　　“……是我们一起进监狱。”
　　西泽尔不紧不慢地补上了后面没说完的话。
　　“哦，一起进啊，那还行……等？”
　　“……”
　　“？！”
　　夏佐僵硬地看向自家挚友。
　　黑发少年唇角噙着微笑，不急不慢地含着笑意说道：“有一句话叫做，是朋友就要有难同当。”
　　“我自己进去还不忘记带上你，你瞧，我多么拿你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