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眠直视聆夜声的眼睛：“我四个哥哥，”他咬牙切齿，“四个哥哥，都因为你没有落得好下场，我三哥，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他、他······”
　　苏清眠说不下去了，“你要我如何放下，你说我怎么放下？”
　　两人的对视，居然是聆夜声这个自诩放下的人先躲开视线的，他小声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别再说这种无意义的话。”苏清眠打开了门：“现在，请你出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签订 烈羁 阳天树
　　聆夜声偏了偏头：“三十二座城池太多了，我不能给。”
　　哈。
　　很棒。
　　原来说了这么多，还是交易的事情，人家嫌他狮子大开口，不想给呢。
　　犯不着，真的犯不着，不过是不想给城池而已，没有必要和他牵扯以前的事情，直说就行了，聆夜声不想给，难道他还嘤嘤嘤地求他说，陛下求求了，人家真的很想那几座城你就送给人家吗？
　　苏清眠感觉手好凉，里面的血管都僵住了，他背过手，眯着眼看聆夜声：“然后呢。”
　　不想换城池，行，他知道了，然后呢，要他白白的交出烈羁和云蜃吗？聆夜声要是敢这样收，他就把他赶出去。
　　聆夜声抿了抿嘴：“我解除和苏献的契约，让苏睦回到光海。”
　　苏睦，好久远的名字。是苏清眠心心念念，每次想起来心脏都要揪痛的人，如果当初不不是聆夜声用苏雾淮威胁苏睦，苏睦怎么会跟他签订骑士契约，以至于他们兄弟天南海北，没有见面的机会。
　　他有想过用苏睦来换烈羁和云蜃，但是他对于聆夜声来说是很重要的人质，关键时候，如果聆夜声用苏睦的命来威胁他，他可以为了保住苏睦的命做任何事情。
　　苏睦等于一次能改变格局的机会，远超过烈羁和云蜃加起来的价值。
　　如果苏清眠是聆夜声的话，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都不敢提出交换苏睦的条件来，因为他知道，聆夜声是决定不会同意的，他怔怔地看着聆夜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是不是陷阱？他在聆夜声面前一定得多留几个心眼，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掉进聆夜声预设的深渊大坑中，掉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然而苏清眠在聆夜声面上没有看出一点欺骗来，反而看不出了不忍，他在不忍什么，不忍心自己的遭遇吗，所以在这场交易上让自己沾点便宜？
　　可笑，造成这一切后果的人是谁呢。
　　苏清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苏睦本来就属于光海，你不过是换回来，是理所应当的，我不仅要苏睦，还要烈羁留在光海当人质。”
　　苏清眠嘲讽地笑了一下：“反正烈羁对你来说没有用，留在光海对你来说也没有损失吧。”
　　聆夜声几乎没有犹豫：“好。”
　　果然啊。
　　烈羁真可怜。
　　双方的人拟定了契约，苏清眠本着以防夜长梦多的原则抓紧时间签了契约。
　　苏睦以自由的身份回到了光海，两人相见时相顾无言，时隔三千年的相聚，时间太长了。
　　苏献跳到苏睦的怀中，睁大了猫眼，喵喵喵的叫了几声，好像在怪他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回家。
　　苏清眠额头抵在他的胸前，静默不语。
　　苏睦双手颤抖，慢慢地抱住了苏清眠：“清眠一点都没有变。”
　　在别人的眼中，苏清眠的变化很大，但是在哥哥眼中，苏清眠还是以前那个爱撒娇的小孩，需要保护，需要有人关爱。
　　聆夜声要求看看烈羁，苏清眠心情好，大方的同意了。
　　苏睦的回归对苏清眠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这个时候聆夜声已经走了，烈羁这个小屁孩没心没肺的，好像忘了当初是谁切了他的手指，苏清眠去哪他就去哪，跟屁虫一样。
　　宴会上，苏清眠喝多了点，脸色上带着酡红，苏睦都不让他喝了，他还是喝。
　　苏清眠是被人架回寝室的，大概是觉得丢人，苏清眠捂着脸不让人看，烈羁悄咪 咪地打开房门溜了进去，仆人给苏清眠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后都退了出去，烈羁蹑手蹑脚的，脚步很轻。
　　苏清眠穿着一身红色轻纱坐在床上，眼中带着醉酒后特有的迷茫。
　　“你进来干什么？”
　　烈羁毕竟也很可怜，苏清眠没有禁锢他的自由，只要不出浮光端就行了。
　　烈羁眼珠子转了转，嘿嘿笑了一声爬上了苏清眠的床，苏清眠立刻缩到了床脚：“你下去。”
　　烈羁不仅没有下去，还拉过被子盖在了自己的身上：“我给你暖暖床怎么样？”说着煞有其事地往苏清眠那边靠了靠。
　　苏清眠嫌弃地踢开烈羁：“小崽子，你这一套去对付小姑娘去。”
　　没救了，烈羁脑子不行了，居然想撩他最大的敌人，还有，烈羁的一些小表情怎么有点像聆夜声，小动作也是。
　　摇了摇头，确定面前的人是聆夜烈羁而不是聆夜声后，苏清眠倚在墙上踢了踢他的腰：“你妈是谁？”
　　烈羁：“我没有妈。”
　　苏清眠又踢他，这次用了点力气：“没有礼貌。”
　　烈羁不满地揉着屁股：“我真的没有妈，算了，告诉你也没有什么，我是阳天树诞生的精灵，我爸只是我名义上的爸而已。”
　　涅光领域的阳天树是他的萱堂树，烈羁是苏清眠的萱堂树结出来的精灵。
　　萱堂树只有什么时候能结出精灵来着？
　　哦，是两个人的爱情超级无敌纯粹的时候。
　　他只对聆夜声有过这样的感情，所以烈羁是······是他和聆夜声的儿子？
　　苏清眠麻木地捂了捂脸，不断换着沉思的表情，他的儿子，他和聆夜声的儿子，就在他的面前，还用一种骚啦骚啦的眼神看他。
　　苏清眠一脚把他踹下了床，大斥：“你给我出去。”
　　烈羁没皮没脸的，缠着苏清眠：“你怎么了？”像是想到了什么，烈羁一脸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你之前和我爸是情侣，你问我我妈是谁，是不是吃醋了，知道我不是我爸亲生的，心里的石头放下了，我却没有用了，就想卸磨杀驴是吧？”
　　苏清眠的脑袋被酒精充斥着，脑子里面昏昏的，杂乱没有章绪，听了烈羁的话只觉得很气：“你怎么不是你爸亲生的，你还是我亲生的呢？”
　　烈羁表情变了变，他眯了眯：“你在开什么玩笑？”
　　苏清眠看着他这个表情恍惚了一下，好像聆夜声啊，要不是脸不一样······
　　“没有什么，”苏清眠感觉脚都在云中漂浮着，飘飘然没有可以站立的点，思维也在飘，萱堂树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很多次，都是烈羁从树上诞生的场景。
　　烈羁脸上纨绔的笑不见了，他强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苏清眠拉过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烈羁伸手拉被子：“你还知道什么，告诉我。”
　　怎么tm的语气也这么像聆夜声，聆夜声是阴魂不散了吗，非要缠着他，苏清眠猛地坐起来：“你好烦。”
　　烈羁逼近他，一张顽劣的脸凑在了苏清眠的眼前：“苏儿，你必须说清楚。”
　　苏儿？
　　苏清眠脑子嗡的响了一声：“你到底是谁？”
　　这个世界只有一人用宠溺的语气叫过他苏儿，那就是聆夜声。
　　烈羁后知后觉，抿着嘴不说话。
　　“聆夜声，你觉得这好玩吗？”苏清眠下了床，站在门口环起手臂无语地看着“烈羁”。
　　没有装下去的必要了，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聆夜声坐在床沿上：“所以，阳天树真的是你的萱堂树对吗？”
　　他刚到涅光领域称王时，打算用苏睦当做光源，但是翻长老却告诉他找到了一棵新的中庭之树。
　　中庭之树本质上就是萱堂树。大自然中，有一棵自然生长萱堂树就不会有第二棵。
　　世界上同时存在的人拥有萱堂树作为伴生物的只有一个人，有苏清眠就不会有第二个。
　　他猜测过阳天树就是苏清眠的萱堂树，毕竟那个时候苏清眠去过涅光领域，时间刚好对得上，可是后来，阳天树上诞生了一个小精灵，聆夜声便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只有两个人的爱情无限接近纯粹的时候，萱堂树才会结出精灵。
　　苏清眠应该没有那么爱他，如果阳天树是苏清眠的萱堂树的话，是不会结出烈羁的。
　　但是他又存着侥幸的想法，既然有机会来光海，他便带了一片阳天树的叶子来，他发现当叶子靠近苏清眠会发光，好像有感应一样。
　　要是一般情况下，苏清眠也会感受到叶子的存在，但是他面对聆夜声的时候保持清醒就很难了，没有别的心思感觉。
　　聆夜声故意提出要和烈羁见面，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关心烈羁，而是像变成烈羁的样子试探苏清眠。
　　果然让他知道了点什么。
　　苏清眠冷眼看着他：“聆夜声，这重要吗，如果当初有选择，不是翻长老威胁我，我绝对不会取出我的萱堂树。”
　　“我知道。”聆夜声舌尖很涩，他以为苏儿并不是很爱他，可是，如果不爱他的话，怎么会有烈羁呢。
　　都是他错了。
　　无法面对的过往，苍白无力地躺在两人中间。
　　“好好对待烈羁，”苏清眠想说很多话，他喉结动了动，“别再让他吃苦了，云蜃不会教孩子。”
　　“好。”
　　“他是个好孩子，我不了解他，但是我能感觉出来。”
　　“嗯。”
　　“我就当你没有出现过，离开光海，最好再也别出现我的面前。”
　　聆夜声犹豫了一下：“好。”
　　“你走吧。”
　　苏清眠打开门。
　　聆夜声出走了门，忽然转过身紧紧抱住了苏清眠：“我们和好，好不好？”
　　苏清眠推开聆夜声，缓缓关上了门。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战争 吞噬 哭笑哭
　　聆夜声变成烈羁的样子，盲目地走在街道上，有小孩撞到了他，小孩有礼貌地说了声对不起，继续快乐地玩耍。
　　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苏清眠的门口，骑士一样守在那里，一动都不动。
　　苏清眠一夜没有睡，到了朝会的时间，仆人出出进进的，帮他穿戴整齐，苏清眠出门余光看到了门口的聆夜声，他脚步顿了一下，转而离开。
　　聆夜声肩膀塌了下去。
　　最终还是回到了涅光领域。
　　活着越来越没有意思，苏清眠听着殿下臣子的商谈，忍不住想，不知道大哥和二哥去了哪里。
　　学者说，人死了之后灵魂就会消散，身体的灵力会回归到自然，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也就是，这个世界不存在转世，死了就是死了，没有挽救的办法。苏清眠拖着下巴想，死是什么感觉呢？
　　光海现在挺好的，四哥回来了，不用担心三哥会得不到良好的照顾，好像这个世界有他没他都一样。
　　臣子们慷慨激昂，苏清眠轻柔地笑了笑，忽然觉得好没有意思，站了起来，径自离开，臣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哪句话惹怒了天枢主。
　　苏清眠在大哥和二哥的坟前带了很久，大概有三百年那么长的时间，这期间他几乎不管事情，都是沐子扬和微几荷在打理，苏睦和苏献就陪着他。
　　苏献的情况比思维刚重构那会好多了，不再疯疯癫癫，但是智商却停留在了五六岁孩童的时候。
　　苏睦更加沉默寡言，苏清眠要是不说话，他也不会说话。
　　这天，苏献爬在苏清眠的背上晒太阳，晒了一会变成原身：“你在想什么呀？”
　　苏清眠：“没有想。”
　　苏献凑在他的身边，把苏清眠盘坐在地上的腿摊平了，心满意足地躺在上面：“这样啊，我也要不想东西，和你一块。”
　　苏清眠揉了揉他的头。
　　陵园的平静被铁骑打破，为首的是一个平时里颇有野心的大臣，苏清眠还有没问他是来干什么的，他就自己开始说：“苏清眠你德不匹位，不配当天枢主，不如把位子让给我······”
　　苏清眠一手捂住苏献的眼睛，一只手举起来，手上聚起一个带着杀戮气息的灵力球打了出去。
　　场面一度很血腥。
　　光海史上第一次政变来得快结束得也快。
　　苏清眠又挥了挥手，地上的玩意都被他搞干净了之后才松开了挡在苏献眼前的手，他拉着苏献站了起来：“我们回家了。”
　　苏献云里雾里的：“不陪大哥二哥了吗？”
　　“嗯。”苏清眠点头，“不陪了。”
　　再陪下去，光海要政变了。
　　苏清眠回去以后一顿猛整，肃清了一下人，他又养了五百年的兵，随随便便找了一个理由发兵进攻涅光领域。
　　当初他要的三十二座城市要用其他手段夺回来，战场刀剑无情，双方都死了很多人，死去的人灵力回归天地，不知不觉间，天地之间的灵力更加浓郁了，到达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苏清眠得偿所愿收到了三十二座城池，得到了之后他反而不满足了，继续征战杀伐，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一个在废墟上哭泣的小女孩才从无边无际的杀戮中醒了过来。
　　聆夜声发出了休战，苏清眠欣然同意了。
　　一人独处时，苏清眠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他不是什么嗜杀如命的人，但是为什么会被杀戮蒙蔽了内心真正的想法呢？
　　苏清眠心里杂乱无章，他回到了浮光端，无意识地走到了中庭之树脚下，枝茂繁荣的中庭之树，从下往上看的时候，竟然有一种看怪物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