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么?那我走?”宁叙言不知这人在害羞什么,却还是坏着心思靠近他,低着嗓音说。
【靠太近啦!!】
随年僵着脖子后仰,尽量和热源拉开距离:“没....没有不愿....愿意,刘教授....很喜欢其他系的同学来.....来听课,你....你可以进....进来。”
宁叙言看了眼他圆乎乎的后脑和墙壁的距离,站直身子,礼貌性地后退小半步:“那走吧,小结巴。”
随年脸色爆红。
【我才不结巴!我只是怕人!怕人啦!!】
宁叙言被这阵心声吼得太阳穴突突疼,转头想用眼神谴责一下罪魁祸首,可罪魁祸首只是蔫头耷脑地跟在他身后,并没有做出什么想一口吃了他的炸毛动作,反而一副受尽了委屈的可怜模样。
这一模样倒映进宁叙言的眼底,就跟被一只肉乎乎的猫爪轻轻挠了一下似的生出一片不真实的痒意。
这片痒意顺着神经蔓延进心底,在他满是寒冰的心门上轻轻地戳了戳,然后落下一个猫爪形状的印子。
宁叙言被那只猫爪可爱到了,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在猫猫毛茸茸的脑袋上搓了一把,意料之中的,发丝很软,手感很好。
【干嘛要弄乱我的头发啊......】
猫猫委委屈屈,又不敢抬头反抗。
“抬头看路,低着头等下撞到人了。”宁叙言搓完,又把猫猫凌乱的黑发给捋顺,假装刚才那幅欺负猫猫的画面并没有发生过。
随年心大不记仇,听了宁叙言让他抬头看路的话,瞬间就忘了刚才被搓头发的仇,乖乖抬起头,结果刚抬起不到三秒钟,整个人就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儿下去了。
“?”
宁叙言看不懂了:“怎么了?”
【来晚了.....】
【我的宝贝位子已经被别的同学坐了.....】
【呜.....好难过!】
随年笑着摇摇头:“没事.....”摇头晃脑地转一圈,抬手指着倒数第三排夹缝中生存的两个空位置:“我们坐那吧.....”说完又想起宁叙言只说要来蹭课,并没有说要跟他坐一起,然后又怂哒哒地问:“那个......你......可以.....跟我坐......一起么?”
宁叙言:“.......”
他不想想歪的,可猫猫的断句本领却格外有惹人遐想的天赋。
调整好刚才那一秒错乱的呼吸,宁叙言淡定自若地点点头:“嗯,我们坐哪儿?那儿么?”
“嗯!对!”随年重重地点头。
“那走吧。”宁叙言走在前面,随年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他人真的好好啊!】
【不仅送我来教室,还陪我上课!最最好的是!他还愿意跟我坐一起!】
【哈!开心!】
这就开心了?
猫猫的快乐还真是简单。
两人在位置上坐下,这时候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教室里一片乱哄哄的,特别是随年的周围。
他前后左右坐了不少女孩子,那些女孩子一开始还没发现这间教室来了谁,直到第一个女孩子喊出宁叙言的名字之后,场面才瞬间躁动了起来。
不过她们也只是窃窃私语,并没有人有勇气乘着她们破破烂烂的小孤舟去直面这座万年冰山。
所以连个正面搭讪的都没有。
随年对于这样的场面也是喜闻乐见的。
毕竟,他可怕宁叙言一生气就要走,那他和宁叙言多多相处的机会就会泡汤,然后他就会被233无情咆哮。
“随年!”
随年听见有人喊他,顺着声音的来源转过身。
就见一个棕色短发、俊秀白皙的少年笑容满面地跟他挥手。
这人叫徐源源,是他的同班同学,也是他这个角色以后要背着宁叙言勾搭的漂亮小男生。
“源源!”随年笑起来回应对方。
“你旁边的人是谁啊?男朋友么?我之前怎么没见过啊?你介绍介绍呗。”徐源源打趣四连击,好看的脸上也挂满了看热闹的笑意。
“不.....不是!”随年被徐源源轻易说出口的三个字惹得面红耳赤,飘忽的眼神都不好意思去看宁叙言了:“他....他是医学系的宁宁....叙言,是....我认识的人,不....不是那个....朋友。”
“不是那个朋友?”徐源源继续逗他:“那是哪个朋友啊?”
随年一紧张就说不出话的毛病又犯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只毫无威严地丢下一句:“我.....我不跟你说话了!”
“哈哈......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不逗你了,你别不跟我说话呗。”徐源源见随年的一张小脸儿都快红成西红柿了,赶紧收起那副调笑的模样,转而正经认错。
随年:“好吧,那.....那我继续跟你说话。”
宁叙言就无声笑了起来,猫猫不愧是猫猫,连幼稚的闹别扭方式都很可爱。
“那我也认识一下你认识的人吧,”徐源源大大方方地朝宁叙言伸出手:“你好,我是徐源源,是随年年最好的朋友。”
宁叙言看也没看那只手,刚想敷衍过去,就听见一阵心虚的声音。
【哎?不对啊?他俩要认识了,那以后我还怎么背着宁同学和源源卿卿我我啊?】
宁叙言:“......”
宁叙言:“你好,一年级医学系的宁叙言,以后没事的话可以带着随年年来找我玩。”
“啊?啊!好的好的!”
第7章
周六日没课,随年也就没机会给宁叙言送早餐了。
花哥和大头也都出门寻找自己的快乐去了,整个寝室就剩他一个人。
随年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他的世界一直都是最平庸的白色,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被花哥和大头的热情真诚和偶尔的嬉笑玩闹画上别有趣味的彩色之后,他好像就很难再继续回到那个空无一物的空白世界了。
所以,每到周六日这种不另外找个理由就没办法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日子,随年总会觉得特别孤单。
但再孤单的人也不能一直赖在床上。
所以随年很快起床洗漱,然后出门觅食。
今天温度骤降,随年只穿了个薄薄的牛仔外套,走到半路就觉得有些冷,他不得不一路小跑着往食堂去。
半路,他口袋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原主的妈妈打来的。
随年跟原主的妈妈已经通过好几次电话了,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很不适应,特别是一接起电话喊的那第一句,“妈。”
他对这个称呼并不陌生,但从自己口中喊出来却格外的陌生。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不知道这个字的意义是什么。
他早就记不清妈妈的样子、语气、声音以及性格如何。
却非常清楚电话对面那个女人,那人的声音很平和,语气很宠溺,性格更是开朗活泼。
虽然还没有正式地见过面,但随年觉得她一定是个很好的妈妈。
只可惜......
她不是自己的妈妈。
自己也不是她真正的儿子了。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到底谁更可怜一些。
随妈妈打电话的流程很固定,干嘛呢,吃了没,最近学习累不累,在学校跟同学处的好不好,降温了,出门多穿些衣服,钱够不够花.....等等等之类的。
都是一些很平常繁琐的问候,可随年每次都听得眼眶发热。
因为这些都是他以前没有的.......
“妈,我很好,一切都好.....”随年每次都是这句话,但他这句话到底是说给电话里的妈妈,还是已经化为星星的妈妈,就不得而知了。
——
食堂又冷又空荡,随年有点怕冷,就没在食堂里吃,打包了份花蛤粉丝回宿舍了。
很快吃完,他漱了口坐进了书桌里。
周六日的线上家教非常紧俏,基本一上线就能被敲。
一节家教课差不多20-30分钟不等,但随年都会根据小学生的学习情况多讲上几分钟。
一个下午,他讲了六节课,赚了小一千块钱。
这可比去学生家里上课有效率多了,还省的东奔西走了。
最重要的是,去学生家里有时候还会被家长监督,有时候学生是小男生还好,一旦碰到女学生,家长更是一秒都不离身地在旁边看着你。
随年能理解父母担心女孩子的心情,可他一个小社恐,本来就爱紧张,一被监督,就更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有好几次,他连课都没讲完就被家长委婉赶走了。
从那之后,随年都打算放弃兼职家教,准备去找个发传单的工作了。
后来还是听了花哥的推荐,他个土包子才知道还有网上教学这一说。
为此,随年挣得第一份家教钱就一分不留地拿去请花哥和大头吃了顿大餐。
——
讲了一下午的话,随年一下线就吨吨吨地喝了一大杯水。
喝完上了个厕所,回来就准备躺床上休息一会儿。
还没等他睡着,花哥的电话就打来了。
“喂,花哥。”随年趴在被窝里接起电话。
“小猴儿,你别这么早吃晚饭啊,等下我给你发个位置你过来跟我一块儿吃,知道了么?”
“就咱俩么?”花哥人缘好,经常有人喊他一起聚餐,他有些怕。
“嗯.....”花哥顿了顿,“嗯,就咱俩,你别吃饭啊,等我给你发信息。”
“好的。”随年捧着手机乖乖点了点头。
挂了电话,随年把手机放一边,然后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伸完,233机械的小声音就幽幽响起了:“你不准备给宁叙言发个微信刷刷存在感么?”
随年伸懒腰的动作一顿,转而一点点地拉起被子盖住自己下半张脸,这样一来就显得两只眼睛特别的传神好看,只是有点心虚,“嗯......大周末的还打扰人家,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看谁家追人不照着三餐问候啊!!】
相处一个多月,随年已经知道该怎么精准拿捏233了,闻言赶紧扯着软绵的嗓音开始赖皮:“哎呀,好啦好啦,做人不要太攀比嘛。”
233:【........】;
气炸!
——
学校上个星期举办篮球赛的目的是为了择优选出一组可以代表学校参加大学生联赛的队员。
宁叙言虽然会打篮球,但一直都不喜欢打篮球,要不是邵凯实在找不到合适上场的队友,他才懒得去又是跑又是跳的呢。
后来医学系杀进决赛,邵凯也来叫过他,不过他那次却是说什么都不上场了。
因为,越是临近决赛,篮球教练选人的眼光就越是精准。
不是宁叙言自信,是他真的怕被选上。
一旦选上,后续就要各种训练,各种比赛。
又累,又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并不想在篮球上浪费光阴。
所以他没去。
然后今天就听邵凯说他被篮球教练选上了。
为了庆祝他即将开启的CUBA征程,他今天又叫了一堆人过来聚餐。
宁叙言这次没推掉,冷着脸过来了。
邵凯的聚餐地点是一家集音乐、烧烤和酒吧与一体的店,明明是很土的结合,却莫名吸引广大学生源源不断地涌来。
宁叙言到的时候,邵凯他们已经开始喝上了。
餐厅的氛围吵嚷闹哄,酒杯与酒杯碰撞间引发出一连串的哈哈笑声,没人关注的舞台上,还有驻唱歌手尽情嘶吼爱你孤身走暗巷。
宁叙言皱了皱眉头,很想掉头就走,却被正举着酒瓶的邵凯看见。
“哎哎哎!!老宁你给我回来!!”邵凯还能敏锐地发现并将要逃跑的美人逮捕回去,就说明他现在还没喝多。
宁叙言挡开他要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有点后悔应该再来晚点的。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啊!这位!!”邵凯很用力拍了两下宁叙言的肩膀,“就是我们医学系鼎鼎大名的系草!宁叙言!”
桌子上的人立即起哄让系草提一杯。
“你喝多了吧。”宁叙言打开邵凯的胳膊,冷眼送他一个眼刀,手上却很给面子地提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
酒过三巡,宁叙言就有些待不住了。
太吵了。
他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准备等下开溜。
却在走到靠近舞台中央的区域时,一道紧张又害怕的声音忽然就猝不及防地破开一阵吵闹声闯进他的耳膜中。
【救命救命!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啊!】
【花哥不是说只有我们两个的嘛??】
【呜呜呜想哭,想回家......】
【啊啊啊你别看我啊!我是真的不会喝酒啊啊啊!!】
这声音.....
宁叙言再熟悉不过了。
他转过身,一双锐利的目光飞速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餐厅里的五彩光影跟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舞厅里的魔幻灯光有的一拼,都是一样的俗不可耐。
明明暗暗中,一道红色的彩灯忽然照亮一个蔫头耷脑的身影。
宁叙言站在过道中,从他这个方向看去,只能看见随年的侧脸。
不过就算只是一张侧脸,也能看出他身上有毫无掩饰的慌张情绪散发出来,远远看去,只觉得他那瑟瑟发抖的模样仿佛是一只深陷危险地带中受了巨大惊吓的小猫咪,正惶惶期盼着会有不可能出现的救赎发生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