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代君冷冷地说,“既然你给了我,你管我是扔了,还是给别人?”
严戈不再说话,沾了些水捻指一弹。
水珠四溅,而后化作九面水镜将他们包围。
官代君不管是抬眸,还是低垂,或者朝其他地方看去,都能从巨大的镜中看到自己的淫态。
他身后那人早已经不是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五官妖邪俊美,银色的发,淡青色的瞳,眼尾却有几道红色脉络。
那红由眼尾的淡红一路到深红,勾勒到太阳穴时则是赤红。
他勾着官代君,发丝交缠,身体相贴……
官代君看不下去了,慌忙闭上眼睛。
苍竹掐紧官代君的下颌,透过水镜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屈辱的官代君,他平静地命令,“睁开眼睛。”
官代君感觉骨头都要被这个魔掐断了,但仍旧双眼紧闭,不愿看他。
苍竹不紧不慢道:“你若不睁眼,那我就不运功。”
蛇打七寸,官代君听到这话面色有几分扭曲。
不运功就代表今日白挨这么一遭了,他做这种下流的事可不是想跟魔族亲热,单纯就是为了功法。
官代君眼睫颤了颤,慢慢睁开眼。
苍竹一口咬在官代君脖颈,鲜红的血渗出来被他吸进口中。
官代君疼得抽了一口凉气,但咬着牙一声不吭,更不愿给他反应。
苍竹贴着官代君面说,“那对云梭是好东西,给你了师兄莫要后悔。”
官代君隐约觉得不对劲,但对方没给他时间门去想。
水面忽然一翻,水浪用力拍打着潭壁。
官代君如得了寒症身体抖个不停,下唇被咬得出血,血珠还没有掉下去就被身后的魔头给舔去了。
-
魔族至尊被镇压在灵霄峰的魔瘴林之中。
原本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林子,自镇压魔头后终年瘴气环绕,草木不生。
林中立着一块黑色石碑,上面写着苍劲厚重的一字——镇魔。
道晏坐在石碑前,身后环绕着十一护法,各自镇守在十一大阵眼。
阵法四周挂着赤红金字的幡旗,旗下绑着镇魔的六角铜铃,铜铃无风而响。
那响声如战场金戈铁马之声,厚重而荡气回肠。
此时正好子时,阴盛阳衰。
乌云遮月,林间门魔气忽然大盛,黑色雾气朝着一处聚拢。
忽然铜铃的声音大振,铃片疯了似的在铜器内打转,魔气慢慢拢来,又似畏惧着什么似的始终没敢越过幡旗,侵入阵法之中。
坐阵东南角的银术眉心慢慢拢起,他的脏腑仿佛被什么挤压似的,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银术的剑法跟性情一样至纯至净,所以被道晏选中作十一护法之一。
铜铃还在铮响,一声声灌入银术耳中,如铁鼓锤在他心神上。
银术晃了一下神,魔气似乎就在等这一刻,瞬间门将他淹没。
清冷俊朗的面上如爬满了黑色蛛网,额角突起数道青筋,银术喷出一口黑血。
林淮竹正好坐在银术身侧,他没有去查看银术的伤势,而是撑起一道罡罩,补足了缺漏之处让阵法得以继续加固。
但随着其他人接一连三倒下,坐在主阵的道晏也险些被反噬。
他选中都是门内精英弟子,按理说不该如此。
怕再继续下去更多人遭反噬,道晏只好起幡收阵。
银术伤势最重,被带回去时已经人事不知,面色如中了毒般乌黑发青。
除他之外还有四人也被魔气入侵,不过都不如银术严重。
原本要守阵七七四十九日,还不足一月就因突发情况紧急叫停。
好在魔头还被镇压在碑下,但加固之事只能暂且搁置下。
林淮竹虽然还不是道晏的徒弟,不过对方已经将他当关门子弟,让他留下来帮忙照料被魔气入侵的弟子。
林淮竹留在守虚殿,边为伤员疗伤,边频频朝殿外看去。
加固阵法失败这事肯定是要瞒下去,否则会引起仙门恐慌。
但毕竟闹出这么大动静,按理说沈遂不该毫无察觉,怎么不见他来守虚殿打听情况?
忙活了一晚,只有魔气入体的银术没醒,其余人只是被魔气伤到而已,性命无忧只是会难受几日。
林淮竹从守虚殿出来的时候,远处一轮红日破云而出,天际勾勒着霞色的云边,峰间门的云雾散去。
他踏着晨光,衣染清风回到跟沈遂住的院中。
一月未归,庭院的花树开得正盛,林淮竹临走时挂的红绳还在。
在他的家乡是真的有这个风俗,出门游历前要在家中或亲人身上挂红,这代表念想。
所以这红绳也叫念归,念念归来。
林淮竹推门进去,房内却空无一人,案桌上留了一封书信,只有短短几余字——
出门了,不日便回。
去哪儿了,跟谁去了,不日是几日?
林淮竹看着手中的信,甚至不知道沈遂什么时候走的。
想起往常守在太虚殿外的小童子不在,林淮竹原路折了回去。
果然没有小童子,而是换上一个生面孔,对方要比小童子大上一些,也不似小童子那么随性,他站得板板直直。
林淮竹上前向他打听了一下小童子。
少年清朗道:“小童子跟沈师兄他们下峰了。”
林淮竹眉心微动,“去哪儿了?”
少年笑着说,“听说天下第一美人出关了,沈师兄带他们去看美人了,所以他托我来这里守殿。”
暖融融的晨风中,林淮竹慢慢笑了,眸底却结着薄冰。
他临走前让沈遂等他回来,对方明明答应了,没想到转头下峰去看别人。
还是什么天下第一美人。
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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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出门沈遂觉得自己简直是老妈子,他一带三,仨还没一个省心的。
先前他都是跟林淮竹游玩,沈遂还觉得外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如今才明白是有林淮竹他自在,没林淮竹他自在个屁。
小童子小孩心性,见什么要什么,还特别霸道,看上的东西也不知什么叫付钱直接上手拿。
杜寻觅倒是知道付钱,但也是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乱七八糟买了一大堆。
凌道卿则是终极社恐,人世间门的风俗他是一概不知。
沈遂一带三,一路磕磕绊绊赶了三天路,终于到了天傲城。
算算日子林淮竹还要再守小半月的阵,只要及时赶回去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不然依林淮竹那个性子,要是让他知道他出来看大美人,估计得非常非常不高兴。
以防万一沈遂留了书信,他不希望林淮竹看到,等回去就销毁罪证。
天傲城原本就繁华,这几日因天下第一美人出关闻名而来的大有人在。
一进城沈遂先找客栈,好的客房早给人订去,只剩下一间门上房。
沈遂给杜寻觅订了一间门上房,他跟灵霄峰以及小童子三间门中房。
“你们出去逛罢,我写请帖看能不能去这位美人家拜访。”沈遂给他们仨各自发放一袋碎银子,“天黑之前记得回来。”
沈遂敲了敲小童子的脑袋,“尤其是你,不要惹是生非,不然下次不带你出来了,听到没?”
小童子捧着银子眼睛亮晶晶,“知道了。”
沈遂挥挥手,“去罢去罢。”
杜寻觅还惦记着看美人,凑到沈遂身旁看他写拜帖。
人对美是心存向往的,但又免不了与之作比较。
杜寻觅倒是没有比较之心,只是想知道这天下第一大美人能不能叫她这个大师兄心动。
见沈遂请帖写好了,她转头对凌道卿说,“师兄,走,陪我去买胭脂水粉,晚上我给你画眉。”
凌道卿浑身僵硬地被杜寻觅拉着往外走,他求助地看沈遂。
沈遂给了他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用口型说,“自求多福。”
等所有人都走了,屋子总算安静下来,沈遂往床上一倒,忍不住想这个时候林淮竹在做什么。
希望他那边顺利点,等了结此事他俩就可以海阔天空任鸟飞了。
第93章
沈遂隔日一早将拜帖送到慕府,下午便收到回帖,对方邀他们晚上来府中赏月。
天下第一美人叫慕画容,据说见过其真容者无一不赞其美貌。
但这位天下第一美人的性别始终是个迷,因为多数人只是匆匆一瞥,或者远远观望,便叹其惊为天人的美貌,美到雌雄莫辨。
慕府也很神秘,只在慕画容出关这几日开放,其余时候大门紧闭,很少接待访客。
能在仙门独树一帜长达百年之久,慕画容也算一位传奇人物。
在天傲城听说了很多有关慕画容的传闻,杜寻觅对这位美人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
收到慕府的回帖后,杜寻觅便开始忙活。
她认定慕画容是女子,抱着做媒磕cp的心态,先是好好将凌道卿捯饬一番,又将目光瞄上沈遂。
沈遂悠闲地坐在茶桌上,一身蓝衫,朗目疏眉,翩翩风流的模样。
杜寻觅上下审视,越看越不满意,“换一身,这个不好看,也不显眼。”
沈遂饮着茶对杜寻觅的话并不在意,“我要那么显眼做什么?”
杜寻觅是抱着能成一对是一对的心思。
“你是我玄天宗的弟子,自然要在人群中脱俗亮眼。”杜寻觅上前拿过沈遂手中的茶杯,催促道:“快去换,你着红衣好看,换一身红的。”
沈遂被她吵得没法子,只能回房换了一身。
他听了杜寻觅说的换了件显眼的红袍,再出来时杜寻觅满目赞许。
沈遂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睡凤眼,被红衣一衬如霞云上行,光映照人。
那双眼在灯下波光流转,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杜寻觅非常满意,给了他一把扇子。
沈遂有点囧,“这有点俗了罢?”
杜寻觅瞪他一眼,“俗什么俗?”
书中的公子哥都是这样,再来一段绝妙的姻缘那就更好了。
杜寻觅又在沈遂腰上系了一块玉佩跟香囊,“听闻大美人会跟合眼缘的人单独相会,你这样才有机会得到她的青睐。”
末了沈遂还被杜寻觅塞了一块含香的手帕。
杜寻觅:“万一真要选中你了,等美人喝了酒,或者出了汗,记得拿这个手帕给人家擦,这样她还可以借着还手帕的机会再约你相见。”
沈遂:……
这是什么老套的剧情?
整理妥当杜寻觅朗声道:“走,见美人去。”
小童子嘴里叼着糖扑子,他对美人不感兴趣,跟在杜寻觅身后问,“府上有吃的么?”
杜寻觅:“自然有,听说慕府什么山珍海味都有。”
小童子高兴了。
待他俩一前一后走出客栈,沈遂将杜寻觅给他的手帕递向绷着脸,什么表情都没有的面瘫青年。
青年没接,从衣襟掏出一块叠得整齐的手帕,小声说,“我有。”
沈遂看着手帕,又看了看凌道卿腰间的玉佩香囊,以及手中的纸扇,顿时无语。
感情是批发的。
杜寻觅倒是不厚此薄彼,给沈遂准备的也给凌道卿准备了。
沈遂还是将那块手帕塞给了凌道卿,“还是给你,我用不着。”
要是让林淮竹知道他给什么美人递手帕擦汗,沈遂估计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凌道卿小心抚平手帕上的褶皱,然后叠好跟另一块贴放在一起收进衣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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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慕府内外皆是访客。
慕画容在九州名头太响亮,加之为人低调且神秘,因此慕名而来许多人。
沈遂走过去递上慕府给的回帖。
一个身着翠杉,眉目如画的女子温声道:“请随奴来。”
见她自称奴,沈遂有片刻愕然。
不愧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府邸,普通的家奴都这么漂亮。
女子撑着一盏绘有红梅的六角灯笼,走在前面替他们引路。
慕府从外面看着普通,内却别有洞天。
这里的一花一木皆十分讲究,不仅景色雅致,摆列还大有讲究。
沈遂小时候秦老谷主曾经送给了他一块玉佩,那玉佩里面藏着一个精妙的阵法。
阵法是以奇门遁甲之术演变而生,内含四千三百二十变化。
以前他闲着没事时就会跟林淮竹去阵法中玩,所以对阵法颇有研究,慕府内到处都是机关,难怪要有专门的人来引路。
穿过幽静的石子小路,旁边种着萧萧疏竹。
周遭堆砌着乱石,看似随意摆放,实际安置的错落有致。
风过竹影斜动,配上着朗朗月色倒是十分雅致。
看到林中闪过一只幼兔,小童子眼睛一亮正要去抓,却被沈遂摁住了。
这里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绕到另一层结界之中。
穿过竹林,前面便是一条湖。
徐徐夜风吹来,湖边停着许多雕梁画栋的精致彩舫,船头挂着灯笼。
灯影落在湖面,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已经有不少人乘上了船,面容清俊的浆夫朝湖中心划去。
杜寻觅今日作男子装扮,倚在白玉栏杆四下看了一眼。
来访的皆是俊男美女,华服堆叠,珠翠环响,竟没有一个样貌普通的。
杜寻觅凑到沈遂面前,小声吐槽,“到底是我们来看美人,还是美人来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