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沈遂着实没想到纸豆豆有这么大的用处,不仅可以靠它找到林淮竹,还能让林淮竹找到自己。沈遂从荷包将纸豆豆放了出来,从破皮的手指挤了一滴血喂它,也算是奖励了。
喝了血,纸豆豆乖巧地躺在沈遂掌心。
沈遂挠了两下它的肚皮,忽然想到一件事,转头问林淮竹,“你肚子饿不饿,吃过东西没?”
林淮竹面容隐在黑暗中,沈遂离他这么近,也只能勉强看清他的五官。
借着浅浅的月光,沈遂才发现林淮竹身上也有许多划伤,像是树枝荆棘刺勾出来的。
林淮竹静静地摇了摇头。
沈遂不知道他是不饿,还是没吃东西,想了想还是递给他一粒辟谷丸。
“吃罢,里面还多呢。”沈遂晃了晃手中的荷包。
林淮竹却问,“还有多少?”
沈遂还真没数过,他打开荷包,“这瓶子不多了,只有十几颗,但我记得还有几瓶。”
他掏出一个青绿色的瓶子,因为光线太暗,凑近仔细看了看瓶身贴的字。
“不是,这是甘露。”
“这个也不是。”
“这是解毒丹、清心丹、凝髓露、驻颜丹、千日醉、还回丹。”
沈遂掏出十几个瓶子,除了各种丹药外、还有不少金珠子、符篆、法笈、仙器,肉干果脯,衣裤鞋袜。
荷包就像一个百宝箱,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沈遂装不到的。
毕竟是跟男主混的,不准备齐全点怎么能行?
沈遂就怕有现在这么一日,所以装备齐全,省得到时候抓瞎,只要荷包不丢就没什么能难倒他的。
沈遂数了数,一共还有五瓶半辟谷丹,在这里待个一年半载完全没问题。
林淮竹眸色复杂难懂地看了一眼沈遂,这才吃下那颗辟谷丹。
沈遂好奇林淮竹是怎么从那棵松柏上掉下来的,明明他待在最粗的那截,按理说不该像他这么倒霉。
在沈遂不解的目光注视下,林淮竹撇下视线说,“不小心。”
沈遂似乎不信,眉峰微挑。
林淮竹的面色始终平静内敛,对于沈遂直白的打量毫无反应。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选择说谎。
其实应当告诉沈遂的,他是看见他从青狮背上掉下崖,然后跟着跳了下来,又看他压断了松枝,也为了救他再次跟着跳下。
这样说不仅能获取沈遂的感激,还可能让对方彻底信任他。
沈遂的信任对林淮竹很有益处,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拿他当亲弟弟,但他可是到处认弟弟,谁知道哪个弟弟才跟他最亲?
沈遂喜新厌旧的本事,林淮竹曾切身体会过。
他可能是沈遂的第一个弟弟,但绝不是最后一个,甚至秦长须都未必是。
但林淮竹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日能轻易说出口的话,此刻却不想说。
林淮竹无端生出一种烦躁。
林间的风夹裹着潮气,像浸过水的冰针刺来,沈遂打了个寒颤。
“你冷不冷?”他问旁边的林淮竹。
林淮竹冷淡道:“不冷。”
沈遂不管林淮竹冷不冷,他自己冷的牙直打颤,凑近林淮竹紧紧贴着他。
林淮竹仍旧冷冷清清的样子,不过那股躁意却因为贴在身上的温度而消减。!
第35章
沈遂跟林淮竹在树梢上挤了一晚。
层层叠叠的树梢枝杈仿佛化作扭曲的鬼影,让沈遂生出一种被人窥探的不舒服。
这夜谁都没睡好,一直留意四周,生怕一不小心就沦为凶兽的腹中餐。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丛林漫起浓厚的大雾,空气浮动着潮湿腐败的难闻气味。
外面的日光照不进来,晨雾经久不散,周围能见度很低,丈开外什么都看不清。
沈遂身上的衣服被晨露打了个湿透,黏腻腻地贴在身上,周围又闷又热,仿佛待在铁皮罐头中。
林淮竹的发也湿了,凌乱地贴在潮红的脸上,但他眉眼一如既往沉静,丝毫不见浮躁跟狼狈。
这里太闷了,胸口堵得酸胀,沈遂提议,“去外面透透气。”
林淮竹:“好。”-
从闷热的丛林出来,沈遂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
清爽的风夹裹着一股腥咸味,远处的圆日破云而出,虹光万丈,映得海面波光粼粼。
沈遂迫不及待脱去潮湿的脏衣服,一头扎进了海里。
林淮竹站在岸边,看着在海水里愉快翻滚的沈遂。
沈遂冲林淮竹挥了挥手臂,“你也洗洗,不然身上都臭了,我有换洗的干净衣物。”
不过都是薄衣服,虽不能御寒,但起码干净舒适。
林淮竹没说话,一言不发地下了水。
昨晚窝在空间狭小的树梢,沈遂腰也酸腿也麻,在海里活动了一番便没了力气,他跟林淮竹爬上岸换上清爽的亵衣亵裤。
懒洋洋地坐在礁石上,沈遂拧了拧滴着水的湿发,将它们拢到身后任由海风吹干。
“现在我们怎么办?”沈遂问一旁的林淮竹,“待在原地等人援救,还是穿过丛林,看看前面有没有人家?”
主角掉崖一般都会有奇遇,什么山洞老人,跟上古神兽结契,或者是找到神级仙器。
但原著没这段剧情,沈遂也不知道他们会遇到什么。
这个时候只能相信林淮竹的直觉了,他说等那便等,他说走那便走。
沈遂侧眸望着林淮竹,“你说罢,这次听你的主意。”林淮竹抬头,见那双乌黑的眼瞳灼灼盯着自己,眼睫动了动。
许久他才徐缓吐出一句,“找过来的未必是你家人。”
这话倒是提醒了沈遂,紧张地问,“你还带着招阴旗么?”
姬溟阴能找到他们,应该是感受到了招阴旗,只要这玩意儿还在他们身上,姬溟阴就能找过来。
林淮竹极聪明,一下子便反应过来,“你的意思,那人是为了招阴旗?”
沈遂点了点头,“她跟弦和打斗的时候,我好像听到鬼泣声,而且她还说我们拿了她的东西。”
既是鬼修,那多半是冲着招阴旗来的。
林淮竹黑沉沉的眸掠过一抹浮光,他拿出那面黑金色旗子,抬手一掷,将招阴旗扔进海中。
沈遂猛地站起来,眼睛都瞪直了,“你怎么给扔了?”
林淮竹倒是冷静,“留着它只会招来祸事。”
沈遂扶额道:“我知道,但咱们可以将它埋到一处地方,要是那人能找到,那就让她拿去。她若没找到,到时候咱们脱险了还可以回来拿。”
见沈遂一脸心疼,林淮竹难得有些哑然,没料到沈遂会这么在乎。
想起先前沈遂将招阴旗送他时说的那些话,林淮竹抿唇站起来要入海去找。
沈遂拦住林淮竹,“算了,扔就扔了,以后还能遇上更好的。”
他纯属是葛朗台属性作祟,眼下最重要的是脱困。
希望姬溟阴找到招阴旗,能大发善心地放他们一马。
想通后沈遂便不再纠结,“走罢,我们要赶在天黑之前走出这里。”
今晚要是再滞留此处,沈遂非得疯不可。
林淮竹回头又看了一眼海面,那旗子早不见了踪迹。
他收回视线,跟沈遂再次钻进丛林-
日光从繁茂的树叶间隙洒下斑驳的光点,浓雾已经散去,但那股潮湿的闷气仍在。
沈遂跟林淮竹走了没一会儿,又热出一身汗,不过尚且能忍。
他们不敢耽搁,走了大半天都不曾休息一下,沈遂翻出甘露喝了一口,伸手递给林淮竹。
越往深处走,沈遂心里越打鼓,因为地上出现了许多非常大的爪印跟粪便。
那爪印比沈遂的脑袋还要大,可想而知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庞然大物。
这是要遇神兽的节奏么?
沈遂咽了口唾沫,忍不住看了一眼林淮竹。
察觉到沈遂的目光,林淮竹转过头用眼神询问他。
沈遂的期待与惧意并存,开玩笑道:“没准能遇到什么神兽,到时候咱俩一人跟一只神兽结契,嘿嘿。”
如果有他的份就好了。
林淮竹一副无言的模样。
有时候他觉得沈遂很割裂,常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轻佻又不正经,还对话本里的那些奇遇故事深信不疑,走到哪儿说到哪儿。
但真遇到紧要的事,他又是另一副模样,变得很……
耐心可靠。
至少在秦长须的事上,他就耐心得很。
呵。
林淮竹睨了一眼沈遂,而后冷冷淡淡转开目光。
沈遂没注意到林淮竹的情绪变化,他一门心思研究地上那些大脚印。
对于即将送上门的金手指,沈遂多少有些兴奋,握紧了他的小匕首。
因为金手指一般都伴随着危险,他得先保护自己的小命。
不知道走了多久,沈遂期盼的金手指没来,一片粉色的花瓣倒是随风卷了过来。
看见这瓣娇嫩的粉花,沈遂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随即预感灵验,花瓣渐渐多了起来。
沈遂后脊一寒,抓起林淮竹的手,疾声道:“跑!”
姬溟阴找来了。
一声娇俏的笑声响起,“跑什么?”
周围的空气顿时肃杀起来,沈遂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脖颈架起。
沈遂双脚腾空,捂着脖颈,呼吸不畅,脸憋得涨红。
林淮竹也被掐住了咽喉,他压下眉梢,眉宇间泛着冷意,掌心聚集起一团灵力。
即便林淮竹是天纵奇才,但他毕竟还年幼,在千年鬼王面前无异于蜉蝣撼树。
姬溟阴赤着白皙的脚走过来,腕上那截红绳挂着一串银铃。
她的手轻轻一挥,林淮竹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钉到了粗糙的树干,嘴边咳出一丝血。随着姬溟阴摇曳的身姿,银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不过在沈遂听来,就如同孙悟空的紧箍咒,耳膜刺痛,头疼欲裂。
见沈遂七窍淌出了血,林淮竹瞳仁颤了颤,咬牙看向姬溟阴。
姬溟阴笑意盈盈,满目戏谑地看着挣扎的两人。
她喜欢人类在临死前露出的恐惧,也很享受一条鲜活的生命在她手中一点点失去生机。
林淮竹艰涩开口,声音嘶哑,“你放过他,我是……”
不等林淮竹说完,沈遂忙道:“我们身上有凝髓露。”
话音刚落,那只扼在脖颈的大手便消弭于无形,沈遂狠狠地摔到了杂草丛里。
他捂着脖颈边咳,边用手猛指林淮竹的方向。
姬溟阴顺势将林淮竹放了,她走到沈遂旁边,殷红的指甲轻轻划过沈遂滑嫩的小脸蛋。
那死人一般冰冷的触感,让沈遂后背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姬溟阴勾着绯色的唇,“乖,告诉我,你跟姓秦的那老不死什么关系?”
沈遂咽了咽喉,看着姬溟阴能捅穿头盖骨的长甲,实话实说道:“他是我外公。”
姬溟阴掐住沈遂的下巴,抬起他的脸,“他果然疼你,这么难得的宝贝都舍得给你。不过你还真有几分像的,尤其是这双眼。”
听出姬溟阴话中暗藏的几分怀念,沈遂小心地问,“您跟我外公认识?”
姬溟阴大概没有‘分级’的意识,对着沈遂这个‘孩子’妩媚一笑,“不仅认识,还有过那么一段。”
沈遂:……
倒也不必如此劲爆。
秦老谷主年轻时极为风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儿女。
但沈遂着实没想到,他居然还跟鬼王姬溟阴有过一腿,离大谱了我的老北鼻。
沈遂:“看来我外公年轻时应当很是俊朗。”
姬溟阴意外地看了一眼沈遂,“什么意思?”
沈遂赶紧拍马屁,“倘若不俊朗,怎么能入您这样大美人的眼?”
姬溟阴在沈遂脑门一敲,“你这小鬼头,嘴倒是很甜。”
沈遂发挥这具身体的优势,眨了眨眼睛,用一种孩子特有的天真道:“姐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没人不喜欢恭维,姬溟阴笑得花枝乱颤。
但没过几息,姬溟阴笑容倏地一收,她凑近沈遂,眸还是那双勾人摄魄的媚眸,只是此刻却透出几分危险的狠辣。
姬溟阴用一种诱哄的口吻说,“好孩子乖一点,你说的凝髓露在哪儿?”
“我可以都给姐姐。”沈遂看了一眼伏在地上,唇瓣沾血的林淮竹,恳求道:“但姐姐能放我跟我弟弟一命么?”
刚才林淮竹应该是打算告诉姬溟阴,他是南陵云家的血脉,以此换他们一命。
但这个秘密是最后杀手锏,实在哄不过姬溟阴倒是可以试试,现在说太早了,所以沈遂打断了他。
“只要姐姐答应,别说一瓶凝髓露,便是再来一瓶,我外公也会拿出来。我娘就我一个儿子,我若死了,她必定会伤心欲绝。”
沈遂可怜楚楚地望着姬溟阴,“求求姐姐,放过我们罢,我愿意将我所有的宝贝都给姐姐。”
他明着是求,其实也变相告诉姬溟阴,他很受宠。
倘若杀了他,无异于跟药王谷结仇,姬溟阴实在没必要这么做。
不等姬溟阴开口,地面突然蠕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犁地。
“找死的孽畜。”姬溟阴扬眉冷冷一笑,眉宇间带着狂妄霸气,美艳得让人不敢逼视。
动静越来越大,沈遂似有所感似的连忙后退两步。
一条巨大的蟒蛇忽地破土而出,蛇头足有卡车头那么大,身上布满了钢钉般的长刺,尾巴则像鱼尾那样分成两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