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沈遂不需要借助旁人的灵力,就能从平地轻轻松松翻上房檐,沉浸式体验了一把武侠剧里的轻功。
晚上他跟林淮竹开小灶,很有仪式感的庆祝了一番。
沈遂说话算数地让厨房炖了金乳燕汤。
这汤极其耗工夫,至少要炖两个时辰,要熬成粘稠的胶状,入口即化,鲜美无比。
沈遂喝了两碗,撑得躺在床上直揉肚皮。
林淮竹一向自律克制,哪怕被沈遂撺掇半天,他也只比平常多添了半勺。
即便沈遂撑得哼哼唧唧,仍不忘教育林淮竹,“我跟你说怀怀,人呐,就应该及时行乐。”
这是掏心窝的话,是沈遂死过一回总结出来的。
沈遂这口气太过世故,不像一个八岁孩子能说出来的,但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又显露出几分符合年纪的稚气。
林淮竹不认同沈遂的话,但也没反驳他。
在林淮竹眼中,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并非牲畜那般只为口欲而活。
口欲是众多欲望中最容易满足实现的,倘若他连简简单单的口欲都无法克制,何谈报家仇?
而且他若真要踏进修真一列,那就要证三千大道,上揽九天,下落五域,与日月争辉,同天地共息。
既是要做,那他便要做到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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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竹抿着唇,眸色幽深,身上流露出一种孤绝之气。
沈遂从这个幼小单薄的身躯,隐约间看到日后那个孑然立于天地间,强大而寂寥的仙君。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沈遂怔了征,伸出手拽住林淮竹,让他跌进被褥。
也跌进这滚滚凡尘。
作者有话要说: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摘自《白石郎曲》,作者郭茂倩(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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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里林淮竹一个人上揽九天,下落五域,与日月争辉,同天地共息。
现在有小遂陪他一块上揽九天,下落五域,与日月争辉,同天地共息。
第24章
在沈遂将手伸过来时,林淮竹就有所察觉,因此并没有惊慌,顺着对方的力道躺到床上。
他神色平静恬淡,眉眼虽未长开,但已让人觉得惊艳。
在林淮竹寂静无声地注视下,沈遂忍不住说,“别想这么多。”
看小说的时候,沈遂希望主角聪颖果断,手腕强悍,在炮灰挑事时能迅速打脸回去,绝不能憋憋屈屈。
但真的穿进小说,看到小小年纪的林淮竹身上背负这么多,沈遂心情微妙。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沈遂也因为‘家庭’特殊,比同龄孩子成熟很多。
他早早就成了孤儿院的大哥哥,小时候照顾弟弟妹妹,大一点靠着优秀的成绩跟讨喜的外表,替他们院长接待各类捐赠人。
这些经历促使沈遂变成社牛,只要他想,他可以跟任何人打成一片,他也打从心底喜欢热闹。
如果将他的事迹写成一本书,无论谁看了都会道一句励志或者是优秀。
所以沈遂非常能理解林淮竹现在的心态跟想法。
他跟林淮竹的性格、成长经历有不少重叠,沈遂能在林淮竹身上看到过去的自己。
不同的是,林淮竹比他还要早熟,比他还要对自己狠,做的也比他要好。
沈遂像林淮竹这个年纪时,顶多也就是帮孤儿院的弟弟妹妹穿穿衣服,喂喂饭什么的。
反观林淮竹他甚至能跟狡猾的厉鬼斗心眼。
沈遂带人去乱葬岗救他的时候,在溶洞里面看到很多带着肉渣的碎骨头。
很难想象林淮竹那两天两夜经历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看小说遇到林淮竹这样的主角很爽,一旦他变成身边人,感官立刻复杂难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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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遂俯身面贴面地盯着林淮竹,“如今我们还小,有些事等长大再做。”
曾经有一段时间,沈遂也把孤儿院的担子压在自己身上。
他觉得只要自己变得更优秀,他就可以为孤儿院拉来更多援助,所以他拼命学习,参加各种竞赛,强迫自己必须拿奖。
等沈遂长大回望那段时间忍俊不禁,觉得自己幼稚又好笑。
现在林淮竹就在他当初那个阶段,作为过来人沈遂有很多心得想跟林淮竹分享。
沈遂突然在林淮竹滑腻腻的漂亮小脸蛋上掐两下。
他面上含着一贯的调笑,语气却有几分认真,“就你这个性子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所以慢慢来,不必着急。”
沈遂那双明亮而温和的眼瞳,一下子撞进了林淮竹心底,眼睫不由扇动了两下。
而后林淮竹飞快敛下,遮掩住眸中情绪。
沈遂跟着眨了两下眼皮,面上闪过片刻的茫然。
因为他又收到扣分提醒,这次一下子扣了他十分。
十分,那可是十分啊!
涨的时候抠抠索索,扣的时候倒是心狠手辣。
艹!
沈遂放开林淮竹的脸蛋,翻身愤愤地躺到一旁,半晌没说一句话,太阳穴气得一抽一抽地疼。
他是不想林淮竹自己给自己施加那么大的压力,这才灌点心灵鸡汤劝劝他。
当初要有一个像他这么成熟风趣有能力的过来人劝劝他,他能少走多少弯路?
曾经淋过雨的人,现在想给别人撑伞,这都要扣分?
沈遂瞬间觉得那句话说得太对了,简直就是警世名言——心疼男人就是不幸的开始。
我对他心软了,可他喵的不心疼我!
这个完蛋玩意。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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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被林淮竹一口气扣了十分,沈遂心思淡了不少。
别说攻略林淮竹,让对方爱上他,沈遂都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单纯跟他处成朋友。
这个崽太难搞。
林淮竹毁了他所有温柔,连回家的念想也快毁了。
正所谓‘情场’失意,事业得意。
在炸了俩炼丹炉,费了不少灵符跟灵草,沈遂的炼丹之路逐渐走上正轨,他已经练出一炉丹药。
一炉十颗,颗颗歪瓜裂枣,没有一个卖相能过得去。
好在离秦红筝的生辰还有些时日,沈遂吸取了之前的教训,终于得到一颗品相还不错的驻颜丹。
两日后,药王谷那边如原剧情一样送来一份书信,让秦红筝这次去谷中庆生。
信是老谷主亲自写的,说他已经跟沈远膳说了,等沈远膳办完事会直接来药王谷,还让秦红筝将林淮竹一并带来。
老谷主已知晓林淮竹的身份,他跟林淮竹外公是旧友。
林淮竹的娘、沈远膳、秦红筝他们自幼便认识。
但交好的只有林淮竹娘跟沈远膳,秦红筝性子跋扈泼辣,小时候与他俩相处的并不多。
这次老谷主让秦红筝带林淮竹来药王谷,就是打算让林淮竹留在他身边,想代昔日老友照看这个唯一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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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王谷在东南海之外,不舟山深处的山脊峡谷之中。
从清胶海要三四日,才能到达东南海之外的不舟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要见林淮竹,但这次去药王谷秦红筝还是带上了他。
沈遂有点晕船,上去之后就窝在床上不愿动弹。
秦红筝打算在药王谷小住一段日子,带了不少行囊,还有贴身伺候的丫鬟仆人,林林总总十几人。
因为人多,东西也多,所以秦红筝选择坐行程慢的海船。
看到一望无际的海水,闻着扑面而来的腥咸海风,沈遂就头晕目眩。
换到这具身体还好些,毕竟原主不晕船,他不舒服多半是心理作用。
上次秦十二来送佛门舍利,从药王谷到沈家只用了一日。
沈遂真想秦十二骑着他坐骑来接他,但又怕秦红筝怀疑,他也只能忍着不说。
沈遂蒙着被子难受地躺在床上,身体的力气随着大船的摆荡一点点抽走。
迷迷糊糊中沈遂听到脚步声,担心是秦红筝来了,他扒开被子,露出一条缝看了过去。
倘若是秦红筝,沈遂还得打起精神装活泼,毕竟人家原主不晕船。
林淮竹站在床头,与沈遂探出来的脑袋对视。
见来人不是秦红筝,沈遂安下心,然后将脑袋又缩了回去。
这段日子沈遂跟林淮竹不尴不尬地相处着,他俩仍旧一同去学武堂,一同在暗室修炼,晚上再一同沐浴。
看似跟过去没什么区别,但沈遂不再有事没事找林淮竹,也不会留他同寝。
除了必要的话,其他不再多说,连调侃都没了。
现在他总算明白了,做再多不对林淮竹的心意,那就是无用功。
不仅不利于攻略,反而适得其反。
沈遂不知道什么才是有用功,林淮竹心思太难猜,他决定先冷静冷静,然后再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林淮竹看着床上那团鼓包,抿了一下唇问,“不舒服么?”
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沈遂道:“嗯,想睡一觉。”
他像是没力气开口说话,从被子飘出来的声音显出几分含糊不清。
林淮竹静静看了一会儿沈遂,没再出声打扰他。
沈遂睡得不踏实,仿佛置身于一叶扁舟,浪头翻来覆去,他也跟着反复煎熬。
等再次醒来,林淮竹已经离开了。
客舱光线暗淡,只点着一盏孤灯,烛火摇曳。
沈遂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一道清丽的女声,“少爷,该用晚饭了,夫人在等您。”
沈遂只得坐起来,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看起来有气血,才走出针房去秦红筝那儿用饭。
吃了饭,沈遂陪着秦红筝说了会儿话,直到他猛打哈欠,对方才让他早些回去睡。
沈遂笑着应了一声,“娘您早点睡,我明日再来。”
从秦红筝房间出来,沈遂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疲倦地摁了摁眉心。
朝回走时,一个巨浪打来,船舱晃了晃。
那种眩晕感再次袭来,沈遂脸色微白地扶住了舱壁,缓了好一会儿才压下那种恶心感。
说来也怪,他不晕车不晕机,就是晕船。
沈遂扶着船壁慢慢走回去,一回房间他便蹬掉鞋,迫不及待爬了上去。
他将脸埋进被角,侧身躺着,手脚并用地抱着被子。
夜渐深,一轮弦月悬于苍穹。
海水在清浅的月下波澜起伏,寒风呜咽。
沈遂断断续续地做梦,梦境乱七八糟,他时而感觉冷,时而感觉热。
直到一个冰冷的东西贴到脑门,沈遂猛地惊醒,下意识抓了一把额头。
摸到一个湿乎乎的东西,他拿下来一看,居然是一条汗帕。
一道影子拢来,“哥哥你醒了?”
沈遂迷蒙地抬起头,差一点直接叫出林淮竹的全名,幸亏在开口之前止住了,硬生生改口唤了一声。
“沈怀?”这么晚他怎么在这儿?
林淮竹已经许久没听到沈遂连名带姓叫他了,垂垂眼睫说,“你发烧了。”
发烧?
原主长这么大都没发过烧,这个世界的人身体素质都十分好。
不过晕船的确容易发热,上次他坐船更惨,连吐带烧的,心慌难受了好几日。
好在沈遂有忧患意识,常备各种丹药,他翻出来一颗,仰脖咽了下去。
见他吞咽得艰难,林淮竹递过来一杯清茶。
沈遂道了一声谢,喝了半杯水,倒头又将自己埋进被中继续睡。
很快他就睡着了,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林淮竹扒开被子,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
装虚弱跟真虚弱之间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以前沈遂受伤还能絮絮叨叨跟林淮竹说好多,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也不想说。
林淮竹还从未见过沈遂这副模样,喉间滚了滚。
作者有话要说:
先前小遂要当男妈妈,结果怀怀一作,男妈妈没了。
后来小遂想当一个撑伞人,结果怀怀又作,撑伞人没了。
你就坑死自己吧,有你哭的时候。
第25章
沈遂睡得还是不踏实,眉心紧紧蹙着。
林淮竹将食指放在他额心,指尖凝聚着一星柔和的灵力。
沈遂眉峰渐渐舒展,神色也平和起来。
林淮竹俯下身,掐住他的下颌,似端详,又似审视地盯着那张脸看了许久。
沈遂睡得很沉,并没有被林淮竹惊醒。
最终林淮竹放开了他,拿起一旁的汗帕再次放到沈遂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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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醒过来的时候,额上覆着一块略带凉意的汗帕。
帕子应该是林淮竹给他敷上去的,只是人却没在房间。
沈遂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揭下汗帕放到一旁,坐起来穿上衣服。
发了一次烧,晕船的情况竟然转轻了。
沈遂不知道是自己完全适应了这具身体,还是昨天的丹药管了用处,总归是一桩好事。
虽然脑袋不晕了,但沈遂也不敢得意忘形,没做大运动,怕那股难受劲再泛上来。
他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烧了一晚上喉咙又干又哑。
沈遂刚饮下一杯清茶,房门从外被人推开,林淮竹走了进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林淮竹进沈遂房间不再敲门,就如沈遂进他房间一样。
见沈遂下了床,林淮竹微微一愣,开口问他,“身体好些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