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肖道:“有点。”
齐麟主道:“他们两个人,白日里不来探望,反而大半夜来,还来扰乱我们的休息时间,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思。”
婉莹低头道:“是我之过。”
“好了” 明长苏道:“我没事,你们早些回去休息吧,夜里凉,别受了风寒。”
说着,明长苏咳了咳,一只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对上楚肖小心翼翼的目光时他轻轻眨了眨眼,道:“婉莹。”
婉莹道:“是。楚公子我们走吧。”
楚肖明显不想走,但现在这个情况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理由,于是便忧心忡忡回去。
会想起方才明长苏的一番话,因为虚弱嗓音偏哑,语调也比之前轻柔了不少,尤其是和他对视的那一瞬,还微微笑了,看着心情不会太糟糕,但就是看着很虚弱。
楚肖走着走着,忽然停住脚步,他一停,婉莹也跟着停下来道:“楚公子。”
楚肖抬头,缓缓道:“婉莹姑娘,你说那位齐麟主今晚上会不会一直呆在小明子的寝殿,陪他一同睡啊。”
殿内,明长苏眼看着楚肖离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明长苏在深吸一口气,歪倒在一旁,齐麟主眼疾手快扶住他道:“明明站不稳,还要逞强。”
明长苏抿着唇起身,齐麟主道:“我算是明白了,刚才的那个人不一般,这一步三回头的,依依不舍的样子格外明显,他就是那位楚肖公子吧,能让你从蜀国保到现在。”
明长苏依旧未回话,齐麟主压根不在意这一点,又道:“长苏哥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在乎一个人。”
她盯着明长苏因为强撑过后全身脱力额头上冒出来的虚汗若有所思。
自从楚肖问出那个问题,婉莹停顿了好一会儿,楚肖先道:“先前陶歌告诉过我,过不了几日,小明子的未婚妻便会过来,就是方才那位齐麟主吗?齐国公的女儿?”
婉莹这才道:“不错,她原本奉命而来,但如今主上病倒,她便直接主持大局。”
楚肖道:“原来如此。”
婉莹道:“楚公子不必太过担忧,主上的情况他心里一直有数,至于齐麟主的事……”
楚肖忽然道:“他们会成婚吗?”
婉莹一时间未回话,楚肖继续道:“陶歌告诉我,这是小明子自小定下来的婚事,是很早之前就有的,如今齐麟主过来,是为了和小明子成婚的。是这样吗?”
他语气很轻,婉莹听了沉默许久,楚肖便道:“我知道了。”
婉莹道:“楚公子别多想。”
楚肖道:“我没有多想,这么多日下来,我当然也明白小明子先前一直在护着我,婉莹姑娘不是也和我亲口解释过吗?如今我明白这一点,也同样明白小明子身处这个位置,面临现在的局面应当是进退两难的,很多事情可能由不得他做主。”
穿过一处回廊拐回宫内,霓裳就站在门口,楚肖出殿这个决定做出来时她便格外担心,所以彻夜不睡守在殿内,就等着楚肖回来,如今看到了,也松了一口气。
楚肖被婉莹送回宫内,霓裳道:“怎么样了陛下?渊王有没有怪你?”
楚肖盯着自己空落落的脚踝看,道:“没有,小明子什么也没问,婉莹姑娘麻烦你了。”
婉莹道:“楚公子不必客气。”
她将锁链重新锁回楚肖的脚踝上,楚肖闭上眼,霓裳看着他的脸色,许多未言的话停在嘴边。
明长苏最先病倒时,宫内可算是乱成一锅粥了,如今齐麟主过来,宫内很快得到了治理,又各个地方又重新热闹起来,唯一冷清的便是楚肖的寝殿。
楚肖并不会因此而怎么样,倒是齐麟主,亲自过来看过他,前代楚国帝王被囚禁在皇宫之中当作俘虏,这件事情在蜀国可算是人尽皆知,就因为明长苏没有隐瞒,做的大大方方,这才少了很多人的诟病。
齐麟主见到楚肖的那一刻神情并未出现意外,她来到殿内,长腿一跨坐上上座,道:“果然我没猜错,那夜去往长苏寝殿的,就是你。”
齐麟主身上的威严性不比男儿差,而且她伸手好,楚肖听婉莹说过,齐麟主经常在外带兵,是以虽然是敌对两方,齐麟主进门来也毫不客气,但两人说话时候,齐麟主的语气总会给楚肖一种格外落落大方的感觉。
是以楚肖面对她时并不会有特别多类似害怕的情绪,楚肖道:“齐麟主来此处,有何事?”
齐麟主道:“我既然接任了长苏的位置,那么便要对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有个了解,其中之一便是你,楚国帝王。”
楚肖道:“请便。”
齐麟主沿着殿内转了一圈道:“你和长苏很熟吗?”
楚肖未说话,齐麟主又道:“我从没看到他会对一个人露出笑容,你知晓我的身份吧?也应当知晓我这次前来,便是为了完成和长苏的亲事。”
她说着,又坐下,楚肖抿着唇,藏在袖子间的手攥得很紧,齐麟主道:“你放心,你的身份特殊,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若是想你们二人都安然无恙,那便不要有任何的牵扯。”
言毕她便起身离去,楚肖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未回神。
自那日从明长苏的寝殿回来后,楚肖还是有些心神不宁,但霓裳最近发现了,楚肖比之前安静了很多,每到婉莹过来时他也不会多提有关明长苏的事情,一直安安静静呆在殿内。
彼时已经春末夏初,夜间也变得热了起来,白日的时间比晚上长了许多,楚肖睡觉的时间也往后挪,吃完晚膳后便坐在窗边。
这么几天之后,一日傍晚,鹤行突然出现在窗边,这段时日他和婉莹还是轮流换班,不过似乎鹤行更为忙碌一些,楚肖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乍一看到差点给他自己吓一跳。
楚肖道:“你这出场方式就不能换一种吗?”
鹤行恍若未闻,道:“你跟我过来。”
楚肖道:“什么?去哪里?”
鹤行解开锁链道:“主上要见你。”
楚肖闻言一顿,道:“什么?”
鹤行没那么多耐心,直接托着他就走,一路往明长苏的殿内拐进去,一直拐到内室,脚步又忽然慢下来,楚肖不明所以,一直跟在鹤行的身后,也挣脱不了,二人慢慢进了殿内,站在同样的位置是,楚肖又见到了明长苏。
明长苏的神色比上次虚弱不少,楚肖一见便觉得心脏一紧,齐麟主守在明长苏的身边,递给他药道:“你现在的身体压根撑不了几日,要想活下去,只有同我成亲,解药才会给你。”
楚肖站在不远处,将这些话揽入耳中,他顿时觉得一片嗡鸣。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看~
第74章 郑重思考
回去的路上, 楚肖整个人都是懵的,鹤行跟在他身后,没有出声问他为何去了殿内又选择回去, 绕着回廊走了一段路, 楚肖忽然停下, 道:“其实,小明子根本没有叫我过去吧。”
鹤行也跟着停下抱臂而立,他未答话, 楚肖又道:“你是想让我知晓小明子的处境,他如今想要活下去, 只能选择完成自小的婚契。”
鹤行道:“没错,你知晓我一向看不惯你,从去年开始,主上就处处维护你,这对主上来说只能给他带来其他的危险,并没有什么好处。”
楚肖低下了头道:“我知道。”
他又道:“这段时间下来, 我便猜到小明子的情况极其不乐观, 今日的事情我都已经知晓了,麻烦你不要告诉小明子。”
鹤行道:“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
楚肖视线顿了半晌,他双眼神色空洞,似乎在发呆, 道:“我明白该如何做了。”
他回到殿内, 霓裳一见他回来便迎了上去,道:“陛下,您终于回来了!您……这是怎么了?”
楚肖坐上床, 他靠着床头抱膝而坐道:“我没事, 霓裳, 你让我一个人待一待吧。”
霓裳目光满是担忧望着他,犹豫一会儿还是道:“那奴婢便先出去了,若是陛下有需要随时唤我。”
楚肖没有回答,殿内门关闭,他仍旧没什么反应。一直坐在床榻上。
到了明长苏寝殿的那刻楚肖便明白了,鹤行此番便是故意让他过去,听到那一番话的,就是为了逼他做出选择,回想蜀国军队攻入楚国后,楚肖便一直处于一个尴尬的地位,而现如今,明长苏自己垮了,齐麟主又过来代掌权,很多事情便不能够如明长苏所愿。
原文中并未提到明长苏有任何婚约的事情,但事已至此,摆在他们跟前的选择便是如此。
看到身上满是病态的明长苏,楚肖心脏搅成一团,疼痛难忍,这一刻,他真切感受到生死之间的距离,依齐麟主所言,就局限于一个选择之间。
楚肖坐在床榻上一夜未眠,霓裳跟着担心了一个晚上,第二日见到楚肖,楚肖神色如常,轮到婉莹当班时,楚肖问道:“婉莹姑娘,现如今皇宫的守卫森严吗?”
婉莹道:“楚公子为何问这个?”
楚肖道:“没什么,就是问问。”
婉莹见状皱了皱眉,一针见血道:“楚公子,你问这个,是想离开吗?”
楚肖闻言微愣,婉莹继续道:“昨夜鹤行带你去了主上寝殿,我知晓,楚公子是否在里面听到了什么。”
楚肖默然片刻,道:“是,婉莹姑娘,你老实告诉我,小明子现在的状况,是不是只能通过成亲来解决?”
婉莹并未立刻接话,二人就此沉默下来。
一会儿后,楚肖道:“我在想,我现在存在这个地方,是否是个错误。”
婉莹却道:“不是。”
楚肖抬头,对上婉莹的双目,婉莹道:“楚公子别这么想,不用把鹤行的话当真,主上将你留在此地,一定有他的道理。”
楚肖道:“但我明白,整个皇宫之中,除了我,其他人楚国人都被送往宫外了。”
婉莹道:“楚公子,你现在是否有别的想法?是真的想走了吗?”
楚肖拧眉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忽然觉得,我现在存在的意义找不到了,我为何要留在这里,现在齐麟主在此地,我的身份格外尴尬,只会耽误小明子。”
婉莹看着他满脸愁容,忽然道:“恕我直言,楚公子现在,是在吃醋吗?”
楚肖闻言一愣,婉莹道:“其实我看得出来,楚公子对于齐麟主的到来格外在意,不过大可以放心,主上的心思想必楚公子比我更加清楚,完全不必担心这一点。”
楚肖僵立在原地片刻,忽然扶额道:“婉莹姑娘……倒也不必看得如此透彻。”
不等婉莹说话,他又继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现在我们都很清楚,只有齐麟主能救小明子,不是吗?然后代价便是要小明子和齐麟主成亲,我也不是想怎么样,只是只要能救小明子,让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婉莹却道:“楚公子可是忘了,还有陶大夫在。”
楚肖道:“我当然知道,可他不靠谱呢……”
婉莹:“?”
楚肖道:“好吧,只是我昨日去殿中,见了小明子的样子,他真的太虚弱了,看着就好像一张纸轻飘飘的,就要飘走一样,我看着就感觉小明子随时会离我而去,我真的无法接受这一点。”
说着,楚肖低头双手捂脸,他弯着腰,无语伦次说了一堆,似乎在这一刻,他的情绪忽然宣泄出来,连带着之前的各种情绪一同发泄。
断断续续说完后楚肖抬起头,对上婉莹有所动容的目光,道:“抱歉,我失态了。”
婉莹道:“没关系,楚公子,我能明白你现在的感受,只是我也有点意外。”
楚肖苦笑道:“意外什么?”
婉莹道;“没想到楚公子会考虑到那么多,从你方才的话来听,我能知晓主上在你心中的地位。”
楚肖道:“实在抱歉,我本不想提这些的,但方才同婉莹姑娘聊天的时候就忽然忍不住,想说出来。”
婉莹道:“我明白,楚公子,你想听我是怎么到主上身边的吗?”
楚肖道:“婉莹姑娘,你说吧,我都听着。”
婉莹和他一起站在殿门口,仰望上空万里无云,婉莹道:“我生来便是蜀国之人,但生在边境,两国战乱,我的父母被牵连而死,我为了寻一处地方将他们安葬,不得已上街乞讨,却被有心人卖到青楼。”
楚肖道:“婉莹姑娘……”
婉莹闻言笑了笑,道:“我从蜀国被卖到楚国之中,那时候一心想着一定要回去将我父母安葬,几次逃跑未果,却从未想要放弃,终于又一日出门,我撞到了主上,主上那时候还未入宫,他救了我后了解情况,派人前往蜀国安葬了我的父母,但距离我被卖到楚国已经过去一年。”
寻常的尸体放几日便会腐烂,更别说是一年之久,婉莹声音平静道:“等主上找到父母的尸体,早已经是一堆白骨,肉身已腐烂入土。”
楚肖眸光微动,婉莹又道:“自那时候开始,我便一直跟着主上,一身本领也是后来学到的,那时候的主上还未在蜀国立足,终日纠缠于蜀国的内部争斗,即使身在楚国,来杀他的人也不计其数。”
楚肖道:“竟是如此……后来呢,小明子如何了?”
婉莹道:“那个时候我便发觉,主上每回遇刺反击的时候绝对不留一点余地,他杀人非常狠,甚至对方对他用什么毒辣的阴招,他会加倍还回去,那时候他的身手和蜀国大内高手相比还是有些距离,所以厮杀起来常常落于下风。这种情况下我碰到过几次,每回主上都是用命搏斗,在死里逃生,但最终也会受很重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