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楚肖确定了,李长明的神情并未有任何的诧异之色,楚肖不由问道:“李公子,你好像一点都不奇怪?”
李长明道:“我奇怪什么,这种时候,若是你不回来,那我便白相信你和长苏之间的感情了。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还别说,长苏第一次将楚公子带到渊王府时我还有过猜疑,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什么都看着,这种情况下,楚公子若是真的不回来不管长苏的生死,那真是我看错你了。”
话音一落,跟前的几个人脸色都有些不同程度的难看,楚肖也顾不上尴尬,当即抓住了重点道:“你说什么?小明子的生死?这时什么意思?”
李长明道:“你们也猜得到,陛下放你们走只是一部分决定,这件事情在他这里还没有完,长苏虽然之前呆在这里,但在陛下那里的账可是一点都没有清算,如今长苏自愿回去,陛下当然会和他好好算算。”
楚肖道:“这是什么意思?蜀国帝王还是会对长苏动手吗?会杀他吗?”
摄政王道:“不会。”
楚肖看着他,摄政王继续道:“蜀国帝王原本只是打算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就像他这样,而目前的考量来看,符合条件的只有明长苏,不过这一段时日一来,明长苏所表现出来的行为都脱离了蜀国帝王给他安排的原来的轨道,按理,蜀国帝王会对明长苏惩罚,但还远远不到要杀了他的地步。”
楚肖闻言还是有些担心,他道:“那李大人,你这又是……”
李长明轻咳一声道:“我就惭愧了,毕竟跟着长苏东奔西走,虽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但也受到了些许惩罚,这不是,这么多人热闹,也让我来参与参与。”
楚肖看着他衣衫褴褛,一身都是伤痕,身上的淤青格外多,甚至还有干涸的血迹,脸上也乌青一片,左侧脸微微肿起,方才他说话的时候还有些磕巴,但他笑着一张脸,没有多少影响楚肖的注意力到去全数在这上面。
楚肖抿唇,他的嗓音干涩,虽说是惩罚,但这样的程度已经远超于其范畴,楚肖脱下外衫递给李长明,后者接过道了声谢,李长明也不客气,正要往身上穿,却被人一把从背后拉过去,楚肖手还没收回去,那衣衫便被扔回他的怀中。
楚肖低头看着手中的衣衫,又抬眼看着李长明,只见鹤行已经从屋顶跳下来,李长明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一件稍厚的外衫盖在身上,触感格外绵软,碰上他身上的伤口没有太大影响。
李长明沉默扒拉下外衫,默默往身上套,鹤行站在他身前,有意无意挡住楚肖的视线,鹤行冷冷道:“你们不应该回来。”
楚肖微愣,这时候穿完衣服的李长明从鹤行身后探出个脑袋道:“你们别听他的,这时候人多力量大,楚公子你要是不回来我铁定在心底给你扎小人。”
楚肖:“……”这还真是。
李长明话还没说完,就被鹤行摁着脑门怼回背后去,鹤行道:“现在的情况,比你们想象的要混乱,主上的境遇很不明朗。”
楚肖道:“有多不明朗?”
摄政王道:“之前所说,蜀国帝王不会对他动手,不会杀他,但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明长苏自己有了自杀的念头。”
话音一落,楚肖脸色肉眼可见血色褪尽,他瞳孔骤缩。之前所有考虑的方向都是旁人会对明长苏如何,排除其他人的威胁性,他独独没有想到如果是明长苏自己,他自己自愿放弃,那会如何。
楚肖知道,这个念头本不该出现,但摄政王一开口,就如同藤蔓一样在楚肖脑海之中疯涨,短短片刻,他又预想过各种可能性,均是最坏的结果,楚肖浑身僵硬,宛如行尸走肉,他道:“那小明子,现在,在哪里?”
李长明道:“他被陛下关起来了,至于关在那里,我们不得而知,当初看你们走的那么快,我还真的以为你们不会再回来了。”
鹤行却道:“你,不是已经放弃主上了吗?怎得又回来了?”
楚肖被他看着,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鹤行道:“别装了,那枚玉佩,是主上的母妃留给他的,你既然已经还回来了,那便不要跟主上有任何的瓜葛。”
玉佩……
楚肖如梦初醒,道:“我没有主动还回来,是蜀国帝王,那时候我按照他的要求远走,但他又回过头来向我索要小明子的玉佩,我担心小明子这才还回去的。”
鹤行道:“若是主上,必然不会让你这么做。”
楚肖垂眸道:“是我考虑不周。”
鹤行道:“既然如此,那请你们回去吧。”
楚肖道:“我要留下来。”
鹤行道:“你!”
摄政王道:“他留不留下来,不是你说了算,还有,当初在楚国皇宫之中,日夜勘察楚国地形的便是你吧,我还没有同你算这笔账,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楚肖闻言抬头,摄政王道:“别以为当初你和明长苏在皇宫之中做的事情我不知,下毒的事情先不说,其他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我可记得一清二楚,我早晚会找你算帐。”
鹤行闻言眸光凶狠就要上前,李长明眼疾手快拉住他道:“别冲动啊!耽误之急还是长苏的事情,我想王爷来此地也是为此事吧!”
摄政王道:“我与你们可不一样,我早知道,蜀国帝王就不是个出言必信的人。”
他这句话带了些许狠历,楚肖闻言跟着一抖,道:“阿轩?”
对上楚肖的目光摄政王沉默,李长明道:“蜀国帝王占据此地后,便开始一部分的惩罚,就我方才的这种是一个,我和婉莹都经历过,这家伙本来也要的,但你们也知道这家伙轻功就跟着兔子一样,一下子飞没影了,也在他们去抓他之前提前溜了,就没能享受到牢狱之灾。”
楚肖道:“婉莹姑娘也这样过?那她现在如何了?”
李长明道:“没事,她比我早一天,就在昨天,我和她的牢房距离还算近,查看过她的情况,还算好,那些百姓都不会向被游街的人动手,只会跟着大部队走,也没受什么伤。”
楚肖眸色还是放不下的担忧,李长明道:“不过长苏的情况就不一定了,当初你们走后,他就被陛下单独关在一个地方,这家伙地牢之中所有的暗道都搜过都没找到长苏的身影。”
说着,他们已经转移阵地,随着人群的动静慢慢挪到无人的地方,观察不远处的动静,怕是劫囚车这件事情已经传入宫中,官兵来的越来越多,李长明道:“王爷,可否收留下我?”
楚肖抬眼,李长明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很好养活的,给个地方住就行。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没有回去的道理,你们说是吧?”
见状,楚肖下意识想说是,但又想到李长明这话是问摄政王,这一路上的掌权人还是摄政王,楚肖根本没有决定权,便也眼巴巴看向摄政王。现在的情况,放任李长明单独在外肯定不可能,他身上还有活多活少的伤,本来就是个武功废,如今带着伤会更加拖累鹤行。
摄政王点头道:“带他走。”
暗探道:“是。”
有了保障住处,李长明索性也不这么着急离开了,他道:“长苏的位置不好找,反正不在地牢之中,嘶,你们说这楚国皇宫最能够藏人的地方已经找过了也没有,那能藏到哪里去呢!”
楚肖小心翼翼抬眼看向摄政王,他还没忘记方才摄政王对他们说这次来不是为了明长苏,楚肖多少有些担忧,但见摄政王沉默,未出声,便也慢慢放松下来。
大多时候还是李长明一个人在说,一个人在推测,说了一会儿,忽然,鹤行顿时警觉,他们警惕地望向拐角处,拐角处有人道:“想知道明长苏在哪里,找我啊。”
听见声音,楚肖顿时亮起眸光,这时候就连在他身旁的摄政王眸色也有了变化,齐麟主的出现对他们来说有些意外,方才李长明顺带说了一遍其他的人情况,唯独没有说到齐麟主,楚肖还有些担心,如今见到人,才安心。
楚肖道:“齐麟主?你现在如何了?蜀国帝王没有为难你吧?”
齐麟主道:“我?楚公子你多虑了,自古帝王多忌惮将军,那不是没有道理的。”
摄政王道:“你怎么来了?”
齐麟主道:“这话应该我问你,不是说好的远离这里,怎么突然又回来了。不过方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带你们去。”
楚肖道:“多谢齐麟主。”
摄政王的目光落在齐麟主身上,齐麟主恍若丝毫未察觉,他道:“先别着急谢,那个地方现在可不好进去,而且他们人越来越多,很快陛下便会知晓这些事情,你们先个地方藏一下。”
说话间,那边的人声越来越大,他们也跟着又挪了地方,鹤行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报上去蜀国帝王定然已经知晓,齐麟主他们约定半夜行动,李长明和楚肖他们去了休息的地方。鹤行一路护送他们回去,到了目的地后,见他要离开,李长明道:“这么快就走吗?”
李长明看着鹤行,语气有些不舍道:“本来咱们见面的时间就很短,好不容易碰了面还没有多待上一会儿就走了。”
李长明盯着鹤行,神色温柔,看上去有些无奈,鹤行脚步顿了顿,终究没说什么转身离去,楚肖在一旁看着,道:“还真难得听到你说句正经话。”
李长明一听便不乐意了,道:“我哪有说不正经的话!你别在这里乱说!”
楚肖道:“那可不一定。”
李长明叉着腰磨了磨牙,似乎很想再说些什么,他的肩膀紧绷着,半晌突然松懈下来,就像忽然脱了力,道:“方才我就想问,那玉佩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肖道:“就是你听到的那样,蜀国帝王要挟我,要把玉佩拿回去,我便给了。”
李长明道:“你的性格,就算是再做缩头乌龟,也该明白这枚玉佩对你来说,对长苏来说多少重要,你就这么轻易给出去了?等等,来向你要玉佩的人是谁?”
楚肖道:“姜辰逸。”
李长明道:“他啊,我之前便听说那时候长苏回国路上遇到过他,之后为官也是长苏举荐的,你信任他也不奇怪。”
楚肖苦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李长明又道:“不过现在姜辰逸的立场我还真有些不清楚。”
他抬头道:“若说之前长苏还在,我能明确姜辰逸的行为,但现在看来,我也有些疑惑了。”
楚肖想到,方才李长明说了一圈,没有提到齐麟主之外,也没有提到任何关于姜辰逸的信息,原来竟是如此。
楚肖道:“我一直认为,姜大人能够一直站在小明子身边,就算是今日这番局面也是如此,原来是我想错了吗?”
李长明道:“姜辰逸那个小子,看上去文文弱弱,实则心底上的算盘打的格外深,我想这也是长苏当初看上他的原因之一,现在的情况,我也见不到他,他行动踪迹都不在我们所知晓的范围内,更无法察觉他的意图,所以现在说起这些,也只是空谈。
李长明道:“暂且不论他,若是陛下有心让你把玉佩还回去,那你怎么反抗都没用的,这么干脆一点反倒对大家都好,而且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要回玉佩也不奇怪,他本就是这个性子的人。说出来的话永远都有别一层意思,能钻空子。”
楚肖抬头道:“那现在的情况,你谁说蜀国帝王并不像遵守之前许下的诺言吗?也就是说他一定会对这里的百姓动手?”
闻言李长明反倒抬眼打量他,楚肖被他砍了一会儿听李长明喃喃几句“不对啊”后,楚肖眨了眨眼,李长明深吸一口气道:“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楚肖道:“什么不知道?”
李长明道:“我听你刚才说的话,似乎对陛下的所作所为很诧异,我以为你就算来之前不清楚,来这里之后见到类似游街的场景也能明白几分,哪成想你真的一点都看不明白吗?”
楚肖道:“那你倒是说说,我看不明白什么了?”
李长明道:“王爷所说的那番话,你听到了吗?蜀国帝王从一开始说的话就不可信,他所说的许诺交易,特别是对你们说的,大概率就是放过你们一命的意思,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其实不太可能答应放过你们,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做了。或许和长苏有关系。”
李长明继续道:“像陛下这样的人,除非有比他职权更高的人压住他,这样才能换回他老实做一件事情,他之前说让你们走,不再对你们动手,于是真的没有做什么,我猜,这可能跟你还有长苏的上一辈有关系。至于现在你看到的,他只是答应放过你们,并没有说这里的百姓也放过。你以为楚蜀的战争是怎么挑起的?很大一部分就是来源于陛下,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平等地看待楚国人,指望他好好对待这里地百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李长明望着鹤行离开的方向,他背起手道:“至于你们,我想只要你们已踏入这里,他便会彻底不遵守约定,反正他一开始就不打算放过长苏,之前让你们走也是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长苏的位置不明确,蜀国士兵越来越不近人情,甚至已经对部分人动手,想来用不了多久这里怕是会死很多无辜的人。”
说着,他抬头道:“这个时候长苏算是孤立无援,我看到你们过来,当然会觉得高兴,最起码长苏对你的情谊没有白费,哪成想,你竟还看不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