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眼睛无辜至极，把系统憋得说不出话, 赌气的不吭声了。
　　陆舷丝毫不收到系统的影响, 反而是用纤细的羊毫笔沾着砚台上的浓墨, 在色泽干净的宣纸上提笔而落。
　　虽是随心之笔，却落下了浓墨重彩的翩逸。
　　——日薄西山，一息尚存。
　　这是那天，被小鱼崽子带回去的签子。
　　庙会那日，他们分明是许了两个签子的。且不说小泡泡为什么只拿走了一个签子，其次则是……解签的结果，他也一无所知。
　　陆舷自诩是曰无神论者，可在庙会那日不知中了什么蛊，竟是对着那小世界的神明许下了愿望。
　　真是奇怪的决定啊。
　　【诶……说起来，怎么就会答应你这个无厘头的条件呢？】
　　【我这么讨厌麻烦的一个人，居然会同意掺和你这做反派的麻烦事，听起来有点可笑啊。】
　　小少爷的节骨分明的手指抚上了宣纸细腻的表面，随手一捏，将宣纸猛地揉成一团后，抛出了窗外。
　　去你妈的日薄西山，老子东方烈日照死你个仙人板板。
　　【良心突发了啊。】
　　陆舷似笑非笑的扬了扬唇角，把脸埋在上好的衣物里蹭着干净的宣纸，不等系统反应就睡了过去。
　　或者说，也不想要听到系统给出的回答。
　　这么一觉睡过去，系统也没有出声打扰他，异常的沉默之后，就直接让这个祖宗睡到了放学。
　　简直就是典型的学渣生活。
　　秦风本来盘算着要不要站在隔壁书院的门口等着陆舷，就在他这么略微踌躇时，看到了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个水蓝色衣袍的少年。
　　这个少年的身份很奇怪，秦风没能在任何人面前听到关于他的一字半句，却又被陆家的仆人尊敬的称之为“少爷”。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秦风作为男主能感觉到来自小泡泡身上的不喜，第一时间便低头顺眉，想着离他远一些免得触了小少爷的不满。
　　简单而言，陆舷就是他的衣食父母，怎么方便伺候怎么来。
　　可小泡泡丝毫不管秦风是不是想要规避事端，他反而大踏步的跨到了这个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家伙面前。
　　他怎么看，都不能看出这种家伙有哪一丝丝能得到人类的喜欢了。
　　尖锐的指甲从指缝里探出，锋利的光刃随着鲛人的扬手闪过一丝冷芒，若是熟悉鲛人的习性的，肯定是能发现这是他们习惯性的捕猎动作。
　　秦风只能感觉得到脖子一凉，冰冷的触感就让他起了鸡皮疙瘩。
　　尖锐又冰冷的东西抵在他的动脉上，随着脉搏的跳动，不知道是什么锐器轻轻地扎在上面。
　　秦风：！！！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有一瞬间，面前少年的眼睛变得血红，仿佛是吃人的恶鬼。
　　但即便是再蠢的人，在这个时候大概也能意识的到，这是来自面前这个漂亮少年的警告。
　　秦风打了个哆嗦，却又生怕对方真的会忍不住直接干掉他。
　　好在，小泡泡还没想要生气，只是在撤离了指甲时，指腹刮在了对方脖颈间的动脉上。
　　冰冷的触觉弄得秦风有点儿害怕，像是被什么黏软的爬行动物缠住了脖子。
　　没等他回神，原本凶巴巴的小孩脸上露出了一个浅粉色的涩意，垂眸抖动着自己的睫毛，顺势往后退了一步——
　　“吧唧。”
　　小鲛人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子，眨巴着眼睛有些无措。
　　秦风：“？？？”
　　不等他反应过来为什么一下子从权谋剧变了画风时，就看到了另一个身影。
　　“……泡泡？”
　　看着陆舷把娇小的少年抱在怀里时，秦风只觉得很淦。
　　他以为这是权谋的较量，结果是别人心机小甜饼的宅斗。
　　红着眼眶的小鱼：“嘤。”
　　秦风：“……”更淦了。
　　陆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虽然知道这个小鱼丸压根不是什么很乖的东西，但是被自家的小祖宗撒娇那种感觉——
　　单身狗体会不到。
　　“下次不必特地下来候着了，你便待在车塌上就是，省得惹人担心。”
　　他不提小泡泡怎么摔了个屁股墩子的事儿，把人丢上了马车。
　　小泡泡状似紧张得看了一眼秦风，似乎很是害怕一样的匆匆瞥了眼后垂下了头。不安的坐在马车上，发挥了小可怜真正的实力。
　　接收到他瞪视并且被糊了一脸杀意的秦风低下了头，第一次在心里祈祷一种叫做神仙的东西。
　　——神仙慈悲，信男求求大佬恋爱别伤害无辜。
　　陆舷自然是不知道小泡泡隐蔽的怒意的，在他看来小鲛人不过是个有些任性缺失安全感的孩子。
　　他家崽崽缺乏安全感，会对他依赖……特别正常！
　　给小泡泡套上了一层美化滤镜的陆舷美滋滋的想着。
　　“摔疼了吗？”
　　上车之后，陆舷就捧着小鲛人的脸蛋左看右看，确定脸上没有蔓延出鱼鳞之后，才堪堪松了口气。
　　小泡泡的后颈已经布满了青蓝色鳞片，虽说颜色寡淡的像是脆弱的水晶，可自下而上长出鳞片实在有些让人不安。
　　鲛人这种生物，在人类的历史文化中不被认可。小泡泡这般不正常的模样，若是在这京城里被人发现了……
　　暂且不说将军府如何，单单是他目前这个样子，也根本没有办法保护好小泡泡。
　　“嘤。”
　　少年粉嫩的唇中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轻唤，反而有些海豚的感觉，湿漉漉的眼睛宛若小狗一般看向陆舷。
　　陆舷心疼的把鱼抱在怀里，揉着小泡泡被装疼了的地方，没去点破他的小心思。
　　可怀里的少年压根不满足于此，盯着陆舷形状好看的菱唇发呆，乘对方不注意时，用力的把自己的脸蛋子贴在陆舷的嘴唇上。
　　鱼鱼贴贴。
　　小泡泡没往其他方向多做思考，软得像面团一样的脸感觉到来了让鱼舒适的触感后，满意的眯起了眼睛。
　　陆舷：“！！！”
　　他好害怕，好像不小心带坏小孩子了QAQ
　　直到回了府中之后，陆舷轻柔的抚摸着小泡泡毛茸茸的脑袋，神色却坚定了几分。
　　“书娥，去将纸笔拿来。”
　　陆舷淡淡地吩咐跟在身边其貌不扬的女孩，对方安静的性格让陆舷还是挺满意的。
　　至于晓雀，被处罚之后便去了浣衣院，如今基本没有机会再入主府抛头露面了。
　　而眼下，他心意已定，要与原主那个远在出征的“大哥”传信，想办法让小泡泡回归他的【故乡】。
　　陆舷不敢放任小泡泡和他在一起，他还没有任何能够保护小泡泡的资本，怎么能让对方在自己的身边，从而陷入危险的境地？
　　京城不安全，各方势力皆是虎视眈眈，陆舷不愿意带着小泡泡去冒险。
　　【亲启家兄——】
　　少年龙飞凤舞的字体虽有些飘逸，在信纸上却不显得突兀。陆舷在写信的同时，心中也在和系统交流。
　　【以小泡泡这样的情况，暴露出鳞片的时间不短了吧？】
　　鳞片的生长在原文中并未提起，到底是个小炮灰，陆舷更不可能从原书中得出更多和鲛人有关的讯息。
　　【按照剧情线，在月初之后，皇帝会召见陆家大哥回京的。】
　　是战捷的喜讯，在长达一年的坚守阵地下，终于将边原外族逼得节节败退，保护住了边域的子民，这又使皇帝龙心大悦。
　　陆父是整个军队的指挥官，皇帝的诏书下来时，陆父便让陆大哥一人先回京去照看母亲和弟弟，而自己依旧镇守边域。
　　要不了三个月，陆舷就能够盼得陆大哥回京，也便于再次离京时，能够把小泡泡送回海里。
　　这是眼下最正确的决定。
　　陆舷轻舒了一口气，刚想要搁下笔，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少年。
　　目光晦暗，像是藏了恐怖的海啸那样的紧紧盯着他。
　　陆舷的心里猛然一跳，搁笔地动作一顿，心头止不住的抽了一下。
　　就好像，小泡泡已经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积极的留下评论呗~~（看我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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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113.鲛人泪
　　立秋来得突然, 一夜之间似乎马上就降下了温度，空气里都多了几分薄凉的气息。
　　陆峥风的家书，几乎是快马加鞭的送达了。
　　他对于自己的嫡亲弟弟很好, 以至于在塞外时接到陆舷的书信时，几乎没什么犹豫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于是乎，陆舷在收到回信之后，瞒着小泡泡烧毁了信件。
　　不过一个月罢，陆峥风就要回来了。
　　陆舷本该很早就和小泡泡袒露的, 但却在最后，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有点心虚了。
　　“陆舷！你哥就要回来了，你怎么还垂头丧气的了？！”
　　陆母近日都在为陆峥风的回家而鼓动全府上下张罗着红火, 恨不得直接铺着地毯把将军府弄的跟招亲似的。
　　陆舷瞥了一眼指挥着奴仆挂红灯笼的陆母，不甚感兴趣的撇开头。懒洋洋地把手中的鱼食扔在池中，漫不经心地看着锦鱼争先恐后的摆尾夺食。
　　随着水纹荡漾，俊逸的少年翕上了眼帘，闭着眼睛任由阳光洒落在身上。
　　秋季难得的太阳带着很舒服的温度，陆舷一度以为自己会这么舒服的睡过去。
　　像是一只大猫，在享受难得的午后闲暇时光。
　　直到手里的东西突然一空，耳边窸窣的“嘎嘣嘎嘣——”声让半梦半醒的他不得不睁开眼睛看。
　　陆舷大概是有起床气的，这个世界实在太过休闲简直就是一度假圣地，懒癌因子让他连掀起眼皮的动作都带着一份不情愿。
　　“给老子……”闭嘴。
　　还没等他将话说完，然后就看到了坐在凳子上的小泡泡往花花绿绿的鱼食里掏掏，抓出了一大把——
　　一口一个嘎嘣脆。
　　陆舷：“……”
　　一分钟不看着这祖宗, 真是可能给人惹事儿的。
　　陆舷不知道鲛人算不算鱼，鱼食这种看起来实在不是很好吃的东西小泡泡到底能不能吃。
　　系统给出的资料里也没能提供鲛人的饲养方案, 陆舷只能头疼地把那袋子鱼食又抢了回来。
　　仿佛是气了一肚子的火又被放掉了般, 只能捏着小泡泡软乎乎的脸颊子以示惩罚。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这个, 你要是吃了这个弄得肚子疼，午饭就自己条鱼刺去。”
　　少年恶狠狠地瞪着面前呆萌的小鱼，对方肉眼可见地被他养圆了很多，像是陶瓷店里可爱的小娃娃那样鼓着嘴。
　　被掐了的脸颊上浮了红意，糯米团子一样的小鲛人哼唧着想要去拿那袋子鱼食，结果被揍了下屁股。
　　小泡泡瞪大了眼睛：“？！！”
　　陆舷抵着小泡泡的唇，粉嫩的嘴唇被白皙的手指抵开后，露出了里面尖锐的虎牙。
　　他左看右看，确定小泡泡真的抓了一把鱼食跟吃糖豆一样的塞在嘴里时，倒吸一口冷气差点眼前一黑把某人抓来揍一顿。
　　那玩意是能随便能吃的东西吗？！
　　他从来没养过鲛人，也不知道这样的物种要用怎样的方式去养小泡泡。
　　就好像小时候家里的小宠物因为自己的饲养不当会死掉一般，陆舷对小鲛人……是真的不敢随便拿媳妇的性命开玩笑。
　　【系统先生……鲛人，鲛人能吃鱼食这种东西吗？】
　　陆舷伸手搓了一把小泡泡已经蔓延到了而后的鳞片，心里莫名的有些恐慌起来。
　　【。】
　　【鱼食里面没有含什么易感物质，正常来说隶属鱼类的吃了都不会出事的。】
　　系统也是第一次养“鱼”，相比较于陆舷，它可能会更倾向于把小泡泡归类与海洋生物。
　　【可谁知道……鲛人真的隶属哪一科吗？】
　　陆舷叹口气，就连系统的资料库里也没有关于鲛人的任何记载，所以对于这个陌生的物种，仅仅因为一条尾巴归类于鱼类未免不大严谨。
　　【……只能带他回去的。】
　　【这么瞒着根本不是办法，陆家被多少人虎视眈眈，若是鲛人的事情被发现，先不说皇族子嗣，光是私藏异族都能被弹劾。】
　　当初还没接收到剧情线，结果没想到这次的他居然成了皇族的子嗣，比他想象的要麻烦的多。
　　少年头疼的按着眉心，没将自己在心里和系统的话说出，动作却带上了几分迟疑。
　　略微停顿的动作没让小泡泡察觉到，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了对方脑袋上蹭，揉乱了他绾好的头发后，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也不知道鲛人的头发是什么构造，摸着小泡泡的时候陆舷诡异的有了一种撸猫的快乐。
　　小泡泡乖顺的缩在陆舷盘坐的腿间，倚靠着少年的胸口，顺从的任由对方rua自己的脑袋，攥着陆舷的衣领，眯起眼睛感受午后的太阳。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甚至连指尖触碰发丝的动作都温柔了下来，似乎之间都要被发丝灼伤。
　　陆舷想，可能大概是摸头头之后才会产生的静电吧。
　　否则，他也不会感觉到那种细微的雀跃了。
　　“要回去吗？”
　　少年温柔着眉眼，凝视着鲛人的眼中他察觉不到的温柔和复杂。
　　“回去的话……不要再偷偷吃那些不能吃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