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暂且可以控制,因为江眠依然牢牢牵着他的手,很冰。
于是晏无归闭了闭眼,低声道:“眠眠,本座……”
“我知道了。”
不等晏无归说完,江眠就把那颗揣了很久的佛珠拿了出来。
神圣的金光瞬间将三人笼罩,温和而安宁。
晏无归目光清明了一瞬,他试着稍稍调动灵力,却感觉不太对。
这空中浮岛以鲜血构筑的诡异阵法,就像烧红的黑炭那般无惧于他,无论是何等强大的火焰,都只会加剧他的威能。
晏无归的心中甚至再次升起了一阵暴虐之意。
但江眠却是他的反面。
纯粹而极致的反面。
根本不需要晏无归解释什么,江眠握着佛珠闭上眼睛,轻声道:“银河。”
这是月冷灵图中,独属于渡劫期的法术。
名字起得极好。
犹如偷天换日,万里无云的晴空蓦地变成漆黑一片。
浩瀚星海被尽数熔炼,化成一条纯净银白的天河,轰然朝着浮岛倾泻而下。
银河之水,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带着极强的腐蚀性浇灌在血红炽热的祭坛上,又顺着浮岛边缘落入深渊。那封天印好似有着神智,甚至开始试图躲避。
就连那万年不灭的火海也转瞬间愈发萎靡。
与此同时,晏无归也没有闲着。他定了定神,思忖片刻,忽然发现解决的途径颇为简单。
凤凰不惧火,但也仅此而已。
直接将这封天印毁了便是。
“眠眠,给本座一把剑。”他低声道。
“嗯。”
江眠正在仰头欣赏银河下四处逃窜的凤凰,闻言弯了弯唇,用自身灵力给他做了一把冰剑。
就像最初,晏无归给他弄了一个浴桶出来那样。
江眠一点也不惊讶,因为他早就明白了,晏无归从未忘记过如何用剑。毕竟当初操纵剑修马甲的那个人,也同样是晏无归本身。
在洛以凡震撼的目光下,晏无归没有使用半分灵力,凝神静心半刻,手腕一转,便举剑劈向了封天印。
剑光如雪,亮彻天际。深渊烈火被余波劈开了一条长长的沟壑,而那封天印之上竟然出现了断断续续的龟裂痕迹,被狠狠打回江眠的施法中心。
对凤凰一族乃至于它们的神器而言,纯阴之体与水灵力,堪称双重致命。原主的体质,着实让江眠行事方便了许多。
他们脚下那一片燃不尽的火海,已然被江眠的法术硬生生熄灭了大半,那些赤红血液漫出的阵法,也被彻底毁坏浸染。
封天印嘶鸣着不断滚动缩小,最终变成一个暗淡无光的小方块,在姬玉衡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落入深渊。
而洛以凡眸子亮晶晶的,完全忘了自己身处险境,深深回味着晏无归方才挥出的那一剑,恨不得拿着留影石疯狂留念,甚至是用本子去记。
正在试图取回封天印的姬玉衡,被三人忽略得极为彻底。
不知为何,姬玉衡的动作猛然顿了顿,眸中忽然闪过挣扎与不甘,与先前的贪婪疯狂之色反复交替,那即将要重新飞回他手中的封天印,竟然速度就此慢了下来。
偏偏洛以凡还忍不住心中兴奋,大声道:“尊上,您的剑道真是举世无双!晚辈真的……”
“啊啊啊不要!”
就在此时,一声高喊,划破依然黑沉的夜空。
三人默默转头。
姬玉衡眼里的血色骤然褪去,嗓音不再沙哑,反而委屈得要命:“你说过了,只能有我一个夫君的!不能有两个夫君!”
江眠:“噗。”
“啊?!你什么时候成我夫君了?想的真美!”洛以凡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不行不行!以凡我们说好的!”
姬玉衡急死了,想要飞过去把晏无归和洛以凡赶紧隔开,却被洛以凡警惕地挡住。
“怎么,你还想做什么事?”
姬玉衡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咬紧牙关,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念了一大堆咒文,浑身晃了晃,身上的灵力气息瞬间变得微弱。
但这隐约还闪着光的神器瞬时像是被封印了那般,彻底变为一个小土块,被他强撑着塞进了洛以凡的手中。
眼看洛以凡板着脸将封天印收下,姬玉衡松了口气,想要把人抱住,然后却被洛以凡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
“他好惨哦。”江眠弯起唇。
晏无归:“他惨个屁。”
第93章 仙侠16
江眠愣了一下, 回头看他。
晏无归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说话了。
他似乎显得有些烦躁,垂眸打量着姬玉衡,神色阴沉莫名。左手捏着瑟瑟发抖的佛珠, 右手虎口用力压在冰剑锋利的刃尖之上,无视着那有如实质的寒气。
江眠不禁微微皱起眉, 把那柄冰剑直接毁了, 捏着他依然温热的掌心揉了揉, 轻声道:“晏无归,怎么回事?”
晏无归闭了闭眼,好像忽然又变得一如往常,攥紧江眠的手平静道:“没事。”
“看起来就不像没事。”
“真的没事。”晏无归一边说着, 还低头吻了下江眠的侧脸,低声让他先收尾回家再说。
江眠狐疑地点点头,从洛以凡手中接过封天印,又翻了翻储物戒, 找出一个可以用来装活人的葫芦法宝。
这还是他在玄黄宝塔里抢来的,恰好能把这群火鸡头全都打包带走。
除了姬玉衡以外, 整个凤凰族群,竟无一人有望升至渡劫期。他们根本无法抵御江眠的法术,就像奄奄一息的落汤鸡, 早已四仰八叉躺了一地。
在那难以抵御的疯狂褪去之后,他们才如梦初醒般蜷缩着哆嗦起来。
封天印在江眠手上,就说明那些放在宗族祠堂中的精血与尾翎, 也在江眠手上。他们不仅暂时失去了复生的机会, 甚至连整个栖息地都没有了。
至于那群还不会飞的的凤凰幼崽, 则是被晏无归分开收了起来, 不给他们接触父母的机会。他这么一做, 原本还有些小小骚动的凤凰们立刻变得更加安分,不再试图反抗。
洛以凡扛着姬玉衡,被晏无归隔空拎着衣领带回了魔宫。
这是他第二次来魔界,倒也没有以前那么紧张,反而恭恭敬敬地讨要了一条捆仙绳,主动把他男人捆得结结实实。
于是当姬玉衡被法术唤醒,他眸子已然彻底变回了清明的黑色。
他心中警惕,试图挪一挪身子,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洛以凡大马金刀坐在议事殿的台阶上,手中还攥着长了半截的捆仙绳,脸色很臭。
而晏无归坐在高处,把江眠抱得很紧。他神情看似平静,其实手上动作极为不老实。
在阶下二人看不到的地方,晏无归居然将手放进了江眠的里衣之中,摩挲着他细腻光滑的腰,半刻也不肯停。
好怪哦,为什么老婆突然变成便太了……江眠暗自想着,却没有反抗他的意思,反而调整了一个更合适的姿势。
一片沉默中,姬玉衡感觉气氛实在是尴尬,便主动清了清嗓子,尴尬道:“那个,对不起,我还是没控制住……”
晏无归打断了他,问道:“你那所谓的返祖血脉,到底是什么?”
姬玉衡犹豫了一下,老实道:“是月神的后裔。”
“绝对不是,本座比你更清楚。”晏无归冷冷反驳。
姬玉衡怔了怔:“是这样吗?抱歉,魔尊大人,妖族的传承已经失落了大半,很多事情在典籍里也写得不清不楚,我所了解之事,皆是在血脉觉醒时……他亲口说的。”
“他?就是你身子里的另外那个人?”洛以凡皱眉道。
“……嗯。”姬玉衡心虚地垂下脑袋。
洛以凡按紧佩剑:“你之前跟我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有没有出来过?”
“冤枉啊!真的没有!”姬玉衡着急地挣动了一下,结果被绳子捆得更紧,只好委屈道,“今日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便是因为魔尊大人身上的气息实在太强烈了,他,他非要出来,我真的忍不住了才跑回凤族的,谁曾想你们居然会追过去……”
“怪不得当时,你会让我们赶紧跑。”江眠若有所思。
说到这里,前因后果已经差不多清楚了。
在洛以凡的怒视中,接下来姬玉衡也极为配合,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封天印当然不在姬玉衡手里,换句话说,根本不在任何人手里。这数千年内,几乎没有一个凤凰族人能够操控得了封天印。因为开启封天印的主导者,必须要拥有足够古老的返祖血脉。
在这之后,还要让凤凰族人以心甘情愿、以献祭般的诡异模式献上鲜血,才能真正请出这个至宝。
姬玉衡因此被赋予众望,早早学会了操控封天印与唤醒血脉的咒文。他其实也很纠结,若是选择洛以凡,他不仅要放弃近在咫尺的复兴良机,或许还要面对全族的责难。
再加上,他返祖的那份血脉似乎还有自己的独立意识……
不过如今倒是好了,事实证明,就算凤凰们有封天印,而且恰好能克制晏无归这样的存在,也没有任何意义。
终归结局只会有两种,要么就是晏无归被他们成功封印,要么就是晏无归赢了,并且很可能会被那丝月神血脉所影响,逐渐变成一个暴虐的疯子。心情不好,指不定能把整个世界都给拆了。
以晏无归如今的实力来说,他只会赢……遂导致天下苍生全部遭殃。
幸亏这次解决得够快,没出什么乱子。
但江眠发现自己的任务居然还没成功。
他思忖片刻,支起身子让姬玉衡把学过的咒文传他一份。
姬玉衡老老实实照做,还坦诚道:“这咒文特别难,我到如今也只学懂了一小部分,其余的还看不懂……”
话音未落,江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
在他大受震撼的目光之下,江眠轻声念出一句短促而诡谲的咒文,抬手将一道灵力打入姬玉衡的眉心。
他浑身一僵,瞳孔涣散着向后倒去,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
见状,洛以凡脸色白了白,低下头没有说话。
“总感觉我像成天欺负主角的反派一样……”江眠被晏无归按回怀里,轻笑了一声,“洛以凡,我只是把姬玉衡体内那道意识抹去了,他没事。”
“多谢前辈。”洛以凡悄悄松了口气,单手将姬玉衡扛了起来。
逮回来的凤凰,全都被晏无归扔进了魔宫的后山,与灵兽为伴,暂时不允许重现原型。
算是半圈禁。
姬玉衡也一样,哪儿都不能去。他恢复清醒之后相当老实,还拉着洛以凡一起去给小凤凰喂杂粮糊糊。
至于妖族接下来该如何发展,那就要他看自己决定了,江眠管不着。没把他直接杀掉,已经算是江眠心情颇好的结果。
毕竟这世上强者为尊,发完疯的凤凰们屁都不敢放一个。本来凤凰一族便只能躲在小角落里休养生息,要不是姬玉衡带头发疯,他们早已习惯了安安分分地远离人族。
这事情眼看着就要落下帷幕……但当洛以凡把姬玉衡带走的时候,系统却依然无比安静。
而且,晏无归还是不肯把江眠放开。
这不对劲。
*
晏无归的确心烦意乱。
他从那个被迫暴戾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之后,浑身仍旧有着隐隐的燥热感,甚至随着时间推移而愈发明显。这种不受控的感觉太奇怪了,让他很不舒服,唯独紧贴着江眠才能有所缓解。
他揉了揉眉心,倒是没有厌弃自己身体里上古神兽的精血。
“死而复生,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重新变得空荡的议事殿中,晏无归低声感慨着,看上去和平常相比并无异状。
但江眠神色愈发狐疑:“晏无归,你为什么还把我抱得那么紧?”
“就让本座再抱一会。”晏无归并没有正面回答,好看的眉眼下眸色深邃。
闻言,江眠再次支起身子,揉了揉他有些紧绷的太阳穴:“到底哪里不舒服?跟我说。”
“很奇怪……”
晏无归说着说着,忽然抿紧了唇,像是不愿意继续形容。
他变得很安静,眉头微微皱着,垂眸去吻江眠的耳垂,放在江眠里衣中的那只手缓慢攀上脊背,似是要让热度传过去一般,却怎么也不得章法。
江眠任由他摆弄,却不禁眯起眼睛。
虽然晏无归看起来还算理智,讨厌姬玉衡也可以正常交流,但他平日里怎么可能如此主动。
甚至是如此不合时宜……
与此同时,晏无归沉默着抬起另一只手,拉开江眠的衣领,轻轻摩挲他白皙的肩颈。
带了薄茧的指腹像是在贪恋那丝冰凉,半刻也不愿分离。
江眠愈发觉得不对劲。
倒不如说……都已经被顶到了。
“晏无归,你是想要了吗?”江眠扣住他的手腕,认真问。
“……”
晏无归怔了半晌,没有说话,却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红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似乎是在询问可不可以。
这下江眠终于明白了。
老婆根本就没恢复,不仅如此,他脑子都好像快要烧坏了。只是在旁人面前显得更有攻击性,在江眠面前尚且还知道收敛。
“好,我们去床上,但你要听我的。”江眠谨慎地观察着他的状态,轻声答应。
晏无归再次缓慢点头,把江眠抱回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