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没来得及翻身下床,又被江骁摁回来。
对方明明年纪没他大,力气却不小。
谢嘉川吃痛地倒吸了口凉气,被人单手紧钳住腕部的双手抵过头顶,抬眸便对上江骁半垂的眸光。
影影绰绰间,似周围的空气也随着眼前人略沉的神色一并凝滞,可偏偏胸口处又涌杂着某种无名情绪,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便愈发难捱,直到最后谢嘉川感觉到自己的眼眶都是热的。
这股气堵在嗓子眼,不等发泄,又被江骁强硬吻上来封住唇舌。
这个吻比前一刻还深还重,谢嘉川的喉结抑制不住地滑了一下,下意识挣脱,却让人捏着后颈,扣得更紧。
谢嘉川不清楚究竟是慌的、还是被气的,只觉得自己在喘息间,浑身上下都透着汗,黏糊糊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江骁所影响,谢嘉川觉得自己也躁得厉害。
这念头刚冒上来,便落了满口的血腥味。
谢嘉川咬牙,却不料江骁竟变本加厉,似是享受着唇舌间对方猝不及防带来的痛楚,将那股浓厚的铁锈味在彼此间搅了个彻底。
简直是……
疯了!
交缠的呼吸渐渐染上潮意,谢嘉川第一次感受光是亲吻便已经筋疲力尽。
最后那人轻轻在他的唇下一吮,算是将刚才那毫不留情咬的那一下,给还了回来。
江骁沙哑道:“哥哥之前说,让我有事别瞒着你,这会儿又嫌我不相信哥哥的话。”
谢嘉川深深喘气,静默注视着对方。
他听见江骁沉声问:“那哥哥呢?”
“……”
“哥哥又有多少事情是瞒着我的?”
……
或许是真的太累了。
谢嘉川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对方将他扣在怀里怎么样都不肯放手,他索性懒得跟对方争执,就这么力倦神疲地阖着眼,困得要死,转眼就没了意识。
等睡醒后,江骁已经不见了。
谢嘉川下楼便看见欲言又止的闻熠,只可惜憋在嗓子里的话没能问出口,就被一旁的闻郁先抢了话头,意味深长问:“你这是跟江骁吵架了?”
谢嘉川一脸菜色的没吭声。
闻郁似乎对此话题兴趣颇大,偏偏又作出一副忧心忡忡的姿态,接着道:“我看江骁一早就板着脸出门了,问他话也不答,跟谁欠他几百万似的。”
谢嘉川:“……”
闻郁担忧问:“莫非是因为昨晚上我们多嘴提的那几句?”
谢嘉川好不容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立即吭声,余光瞥见神色复杂的闻熠,才不咸不淡接了话:“知道自己多嘴你还问?”
闻郁稍愣,闻言非但没生气,眼角眉梢间反而隐隐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我早就说,江骁那小子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你还不信,非得等那狼崽子咬你一口才后悔。”
谢嘉川莫名其妙拧眉,后知后觉,闻郁这反应,怕不是以为他跟江骁之间导火索在于谢家,这会儿乐得看热闹不说,还期待他能为了谢家的脸面反咬回去。
毕竟谢家小少爷一向自尊心极重。
只是当下他没必要跟闻郁解释太多。
谢嘉川头也不回地离开,没等回到家里,江骁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手机嗡嗡震个不停,谢嘉川瞅着亮起的手机屏幕半晌没接,心里禁不住琢磨起昨晚上江骁的那一番话,有个念头陡然冒出来:
与其让江骁误会他就是上一辈子对闻熠死心塌地的谢嘉川……
还不如直截了当地告诉江骁,自己是穿书来的。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谢嘉川也觉得荒唐。
虽然确实是事实,可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推卸责任,又或者是精神病犯了。
谁愿意承认自己只是书里的一个配角?
放他自己身上,他也只会觉得对方脑子有坑。
谢嘉川盯着提示来电的备注沉吟良久,直等到对方挂断,心里那颗激起涟漪的石子非但没有完全落下,反而跟着了魔似的,将那片涟漪荡得更开,无论如何都平复不下来。
没隔几秒,手机又是一震。
这次是短信。
【江骁】:哥哥起床了吗?
【江骁】:我有点事情出去了一趟,马上就回。
谢嘉川犹豫了极久,才答复:
【谢嘉川】:哦。
【谢嘉川】:我也出来了,没在闻家老宅了。
不出须臾,对面直接打来电话。
谢嘉川正打算接,忽见屏幕顶端弹出一条新的短消息。
【陆宴】:我刚才好像在精神病院看见江骁了。
【陆宴】:你们没事吧?他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谢嘉川本就绷紧的筋骨更是僵硬,缓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他倒是也想知道,江骁去这种地方做什么?
谢嘉川懵了一下。
难道江骁是被那些梦境困扰,怀疑自己有病了?
退一步说,如果他告诉江骁自己是穿书来的,鸠占鹊巢。
江骁该不会也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然后关起来吧?
谢嘉川:“……”
谢嘉川的脑袋空白了一瞬,眼睁睁看着手机显示两条未接来电,谢嘉川双手飞快打字,一连给陆宴丢过去好几句话。
【谢嘉川】:一大早的,你去精神病院做什么?
【谢嘉川】:确定是江骁?
【谢嘉川】:该不会是你的幻觉吧?
【陆宴】:……
作者有话说:
抱歉,久等了
第54章
“真没骗你, 我亲眼看见的,他去了疗养中心,”陆宴一拍大腿, 险些把桌上正冒着热气的咖啡震得飞溅,倾着上半身道, “他该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谢嘉川扶额,突然有些后悔答应陆宴见面详谈的要求:“比如?”
陆宴啧了啧嘴:“比如双重人格什么的。”
谢嘉川:“……”
陆宴:“你不知道,我最近可听说了他的不少传言,瞧他那行事作风,这哪像你口里的什么乖巧可怜小狼狗啊,明明就是龇着牙的大尾巴狼, 就只有你把江骁当宝宝看。”
谢嘉川:“……”
说着陆宴嫌弃地抿了口咖啡,突然想到点什么又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压低声音继续叨叨:“就钱旭他老子, 人年龄都大你家江骁好几轮了,不照样被耍得团团转, 让江骁唬得给你那傻大哥使绊子……”
话到一半, 陆宴霎时顿住。
陆宴抬眸小心翼翼打量了谢嘉川几眼,见谢嘉川神色间确实没什么异样,才斟酌着开口:“对了, 你家那事……”
谢嘉川正举着叉子心不在焉戳盘里的小蛋糕,闻言愣了愣,猛地抬头:“什么?”
陆宴一言难尽的蹙紧眉。
谢嘉川回过神来:“你说,我没生气。”
陆宴傻眼:“这你都不生气?”
谢嘉川:“嗯?”
陆宴咂嘴:“外面都传疯了, 说江骁这回怕是彻底跟你掰了, 不然怎么会这么去搞谢家, 谢青恒这回直接进去了, 谢长云老爷子可是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的人,加上那些说传你是假少爷的流言,谢家这不直接废了么,挪用资金和非法集资的事情可不小啊,谢青恒这回怕是暂时出不来的,就算出来了……”
谢嘉川眼睑轻抬。
陆宴小声说:“还不得被人搞死啊,现在商量着要跑去谢家讨债的人可不少,我看啊,你自己最好也小心点,虽然现在有闻家护着你,可难保有人不知好歹,你——”
“嗡——”
陆宴一句话没说完,直接被桌面上的手机震得一顿,睨眼瞧过去。
谢嘉川也瞧了瞧:“冯叔的电话,应该是催我回家的。”
陆宴听了直接急了:“都这种状况了,你还回去呢?”
谢嘉川没立即按下接听:“他说爷爷的身体不太好,让我回去看看。”
陆宴闻言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只观察了番谢嘉川的脸色,试探问:“那你什么打算?”
谢嘉川沉默了半秒:“这不是来听你讲这些废话了吗?”
陆宴:“……”
谢嘉川:“我还以为你真有江骁的什么消息,讲了老半天,合着就只是你猜测江骁有双重人格?”
眼见着谢嘉川一副「我就不该来见你」的神情,陆宴连忙道:“我这种猜测可是合情合理的好不好,你不知道,江骁在你面前和在其他地方……啧,跟两个人似的,我不怀疑就有鬼了。”
谢嘉川一言难尽,想到昨晚上满是血腥味的那个吻,忍不住腹诽:可能在他这里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况且……
他也是后来才发觉的,江骁有意无意的套话,肯定是早就起疑心了。
怀疑自己做的那些梦都是真实存在的。
怀疑他早就知道点什么,处心积虑。
怀疑他跟梦里的那个谢嘉川,根本就是一个人。
陆宴把谢嘉川的沉默合情合理地理解成了悲不自胜,犹豫了很久才道:“我陪你一起回去?”
谢嘉川愣了愣:“什么?”
陆宴一瞧谢嘉川这魂不守舍的模样,更是担心:“知道你担心你爷爷的身体,我陪你一起回去,瞧你这样子,别晕在半路,到时候我上哪儿找人去。”
扪心自问,谢嘉川原本也没有打算火急火燎地回谢家。
可偏偏陆宴的这番话,看起来像是如果他拒绝了,就是天理难容。
末了,陆宴还不忘补充一句:“况且谢老爷子一直以来对我也还算照顾,要是我不去看看也过意不去,那不是狼心狗肺么!”
谢嘉川:“……”
就……
行吧。
陆宴是个急性子,没过半小时,谢嘉川眼睁睁看着冯叔老泪纵横地从屋内迎上来,瞧那神情似乎差点没缓过来第一口气,连说话的嗓音也有些岔气:“小少爷你可算回来了,老爷一直念叨着你,盼了你好久!”
谢嘉川边走边问:“爷爷怎么样了?”
冯叔抹了把眼,回答:“你哥出了这样的事,他急得一宿没睡,这不刚喝了点药才阖上眼。”
陆宴难得聪明了一回:“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你进去瞧瞧吧,我在客厅等你。”
谢嘉川不置可否,连冯叔都没有多待,离开前多看了眼面带愁容的谢嘉川,这才替他悄悄关上门。
只等其余人离开,本就安静得过分的空间更显静谧,谢嘉川的视线自老人的灰白头顶往下,停在对方像是又苍老了好几岁的脸上,就连太阳穴处的筋脉都凸起了几分,显得本就年迈的皮肉像更是沟壑纵横。
谢嘉川静静等了须臾,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我知道你醒着。”
不等对方睁开眼睛,谢嘉川双手插兜站在床边,沉声道:“你千方百计把我喊来,就准备让我在你旁边守着你睡觉吗?”
谢长云仿佛是挣扎了好半晌,才十分缓慢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在某个虚空的点上停留了几秒钟,才转向谢嘉川所处的方向。
谢嘉川看着面前人通红的眼蹙了下眉:“都到了这个地步,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就别再遮遮掩掩了。”
一边说着,谢嘉川能感受到谢长云死死盯紧自己的那道视线有多锋利,犹如年迈的秃鹰十年如一日针刺般的眼神,就这么带着打量直勾勾地望过来,连削薄的嘴唇也紧抿成一条直直的线。
谢长云半眯着眼,没有说话。
谢嘉川也懒得继续等下去,慢悠悠继续开了口:“你以为江骁做的那些事,是为了谁?”
饶是谢长云再三观察,试图从谢嘉川的脸上找到分毫有关于心虚的破绽……
可眼前这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年轻人只是这么不咸不淡板着脸,向来乖顺的桃花眼狭长地微微敛起,连带着眼尾处稍稍上扬的那道浅淡的褶,也透出丝丝凉意。
但只有谢嘉川自己清楚,他所知道的并不多,不过是顺着从陆宴处得来的丁点传闻,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姿态。
自己不过是在赌。
赌谢长云别有用心。
赌江骁自始至终都是向着他的。
果然,谢长云的喉头几经翻滚,嘴唇开合间发出嘶哑的低缓嗓音。
谢长云问:“江骁都跟你说什么了?”
谢嘉川没答,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惯来强势的老人难得没有厉声责难,只神色复杂地多看了谢嘉川几眼,接着道:“一边是养着你、护着你二十多年的亲人,你就这么相信那个江骁,你是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谢嘉川歪了下脑袋,反问:“可当初非得让我跟闻家扯上关系的不也是你们吗,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长云的额角微微一跳,本就浑浊的眼愈发深沉。
谢嘉川说:“你之前就没有想过,有一天被我发现后,我会是什么反应?”
话音刚落,谢嘉川也没想到自己这话竟是直接把谢长云给惹恼了,好不容易压下的脾气瞬间高涨,开口的同时更是直接试图从床上坐起身来:“你就因为这些,所以帮着江骁来对付你大哥,对付谢家,你这个畜生!”
谢嘉川一惊,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稳住下意识打算后退的脚。
谢长云这一下攒足了劲,枯槁般的五指攥进了被褥,撑着上半身道:“要不是当初我把你从那穷酸地抱来,你能有现在这样的光鲜亮丽?!你跟你母亲一样,都贱得很!不识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