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清见宣霜朝着他们走过来,连忙收了话题,没再开口。
宣霜将剑还给祁曜,对他微抬下巴,“去练一遍。”
“好..”祁曜看他一眼,像是有些紧张,但还是接过剑,朝空地走去。
祁曜站了半晌没动静,宣霜也没催他,良久才见他抬起手,一板一眼地将宣霜刚才的招式练下来,没什么意境,但胜在记性不错,没记错动作。
祁曜收剑,看向他面前的宣霜,像是在等他点评。
祁曜确定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但只听他声音不咸不淡地说:“继续。”
祁曜:“..”
祁曜将这套剑招反复练了五六遍,宣霜还是让他「继续」。
这招式很简单,祁曜看一遍就已经记住,练了几遍他不想练后,就稍微认真了些,比前面表现得好很多,但也不过分突兀。
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微喘着气看向宣霜。
宣霜抬抬眼,“继续。”
祁曜:“..”
祁曜咬咬牙,心里将宣霜骂了一遍,才继续练这无聊的招式。
这一日下来,祁曜不记得自己练了多少遍,直到将他这套逍遥剑招练到闭着眼,眼前都是那些招式后,才得到宣霜一句「悟性尚可」。
祁曜:“??”
早知如此,他就说自己什么都不会算了!省得浪费时间练这破剑招!哼,来日宣霜落他手里,他定要用这套剑招在他身上戳十个大窟窿。
之后几日里,洛九棠几人出去探查飞云镇,看能否发现妖怪踪迹,宣霜便留在客栈教祁曜练剑,说是教,其实就是他看着祁曜练。
妖怪不见踪迹,刘府没见什么动静,镇子上也很安宁,似乎风波已经过去。
但不到宣霜说的半月之期,刘府的仆从小满就出现在客栈中,当时祁曜正在收着劲儿练那什么逍遥剑招,宣霜则闭着眼躺在竹椅上,旁边小桌摆着一壶清茶,冒着袅袅热气。
宣霜未睁眼,却开口道:“刚才那招,再来一遍。”
烈日当空,祁曜停下动作,他额头汗珠颗颗滚落,浸湿衣领,后院里有株环抱粗的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投下一片阴影,宣霜的竹椅就摆在那浓阴下,清茶绿树,好不清闲。
祁曜气得瞪了他半晌,见他毫无反应,只得咬牙提起剑将刚才故意出错的地方再重复一边,果然又听宣霜道:“再来一遍。”
他没说哪里有不对,让祁曜自己去摸索,折腾几次下来,祁曜似乎有些心浮气躁,半晌没动静。
祁曜磨了磨牙,宣霜要敢再说那四个字,他就不继续装了,立即一剑劈了他!
宣霜睁眼,祁曜握着剑,低头注视着自己脚下,像在生闷气。
刚要开口,宣霜忽闻前院有细碎脚步声,少顷,后院的门被店小二阿吉推开,“宣仙师,有人找!”
“喏,”阿吉退开些许,对身后人道:“这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阿吉让出身后之人,正是前几日才见过的刘府仆从阿满,他视线在后院扫荡一圈,没见到相见的人,只见着个冷得跟冰雕似的宣霜,还有躲在他身后探出个脑袋的祁曜。
阿满一改之前的态度,朝宣霜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先是自报家门,再表明来意,要请洛九棠去一趟刘府。
宣霜明知故问,“何事?”
阿满支吾一阵,才道出实情,原来那刘公子果真如宣霜所说,每况愈下。
从那夜之后就没再清醒过,如今已经灌不进汤药,镇上的大夫换了个遍,都让刘老爷着手准备后事了。
刘老爷想起妖怪消失后,宣霜说的那句「若是不将那妖怪捉拿,刘公子便活不过半月」,似是早料到会如此,不由得抱着侥幸心理让人去请。
他想请的是温文尔雅的洛九棠,谁知来的却是冷如寒冰的宣霜和一脸懵懂纯真的祁曜。
刘老爷站起身,愣了半晌,反复朝他身后看去,确定想请的人没来,他看向仆从阿满。
阿满也是一脸难色,洛九棠不在客栈,不知何时才归来,公子的身体又不等人,他也只能先请来宣霜,看能否缓一缓情况。
“师兄不在,”宣霜看他一眼,似是知晓他心中所想,淡淡道:“只有我能来。”
宣霜的意思很明显,除了他,暂时不会有别人过来,你儿子要能等,那你就继续等。
“..仙师能来刘某求之不得,岂敢挑剔。”刘老爷想到后院的儿子实在是不能再拖,他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唯恐宣霜借此多加刁难不肯帮忙,再抬眼时面上便堆起笑,谦卑道:“那夜多有得罪,实在是有苦衷,还望仙师海涵..”
宣霜淡淡扫他一眼,道:“带我去后院。”
“多谢仙师!”刘老爷见他爽快直接,也不再啰嗦,匆忙领着人往刘公子后院而去。
前几日来时是深夜,刘公子住处安静无人,这次白日里也没什么人在。
“仙师,这是小儿刘元基..”
刘老爷推开儿子的房门,屋内门窗紧闭,闷着一股浓郁的药味,他挥了挥袖,转身对身后跟过来的宣霜和祁曜,道:“元基自小身有顽疾,一直靠药物吊着一口气。近日,大夫们说小儿已经药石无医,老夫..”
屋内除了宣霜三人,还有个就是一脚已踏进棺材的刘元基刘公子,宣霜说话便也无所顾忌,他道:“怕是没妖气续命,你儿才会如此吧。”
刘老爷原本还想遮掩一番,宣霜若是有办法救他儿子,或是缓一缓病情,等到他们离开飞云镇,或是那妖怪再回来,继续吊着他儿一命也行,这段隐情也就不必告知外人。
但宣霜一语道破其中关键,顿时让刘老爷一惊,声音卡在嗓子眼里,半晌没发出声。
祁曜看了一眼宣霜,他说的与自己之前的猜测毫无差别。
宣霜没理会两人的目光,他越过刘老爷,在刘元基榻前坐下,刘元基呼吸已经极弱,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宣霜伸手去探他脉搏,触手冰凉冷硬。
祁曜往前两步,就见宣霜手指正抵在刘元基眉间力,刘元基的面色立时稍缓,胸膛起伏比之前明显了一些。
刘老爷也发现了刘元基的这个变化,他惊喜地看向躺着的儿子,“元基,元基..”
但刘元基毫无动静,刘老爷看向宣霜,“仙师,我儿他..”
“妖气已除,”宣霜渡了大部分灵力给刘元基,他似是有些倦怠,懒懒地看一眼刘老爷,“虽沉疴不愈但性命无忧。”
没想到宣霜真有办法救他儿子一命,刘老爷当即被这巨大惊喜砸得有些昏头转向。
“谢仙师救命之恩..”刘老爷要下跪叩谢宣霜,被宣霜抬手虚空一点,便没跪得下去,“刘某无以为报,唯有下辈子给仙师做牛做马。”
“不必。”宣霜道:“但他若是再沾妖气..”
宣霜后面的话虽未出口,但在场之人都知晓他的意思,那刘老爷如当头一盆冷水泼下,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仙师..”
儿子万幸捡回一条命,宣霜只是让其不要再染妖气,与妖怪为伍,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告诫,刘老爷却看着宣霜,几次欲言又止。
宣霜冷眸微抬,并不出声。房内静默半晌,刘老爷长叹一口气,似是下定决心般,对宣霜道:“不怕仙师笑话,若不是那妖怪,我儿怕是也活不到如今。”
站在宣霜身边一直未吭声的祁曜闻言,不解地问:“那妖怪不是要害你儿子么,又怎会救你儿子?”
“唉,此事说来话长,”刘老爷一脸愁苦地摇摇头,站起身对着宣霜与祁曜施礼,毕恭毕敬道:“事关我刘家一脉,烦请两位仙师与我到书房,容我细细道来。”
宣霜看了一眼还未清醒过来的刘公子,他身体状况极差,又被吸食精气,宣霜虽渡了灵力过去,但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会醒。
三人离开后院,刘老爷差人去请大夫来替儿子诊脉,之后屏退仆从才带着宣霜与祁曜进书房。
宣霜与祁曜再从刘府出来时,已是傍晚,夕阳斜下,橘红满天。
两人一路漫步走着,察觉到祁曜的视线时不时看向他,宣霜问:“何事?”
祁曜抿了抿唇,见街上没什么行人,才小声道:“其实宝哥儿也很可怜。”
原先他们就猜到过那童姥与刘府渊源不浅,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关系。
宣霜看他一眼,祁曜眼神里还带着同情之色。
祁曜想起宣霜在书房内跟刘老爷提的建议,他面上露出一抹担忧,“那样..真能将宝哥儿引来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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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身孕
此时,客栈已近在眼前,宣霜看他一眼,道:“试过才知。”
祁曜不再说话跟在他身后,刚进客栈便见洛九棠迎面而来,像是要出门。
“小师弟,祁曜,我刚要去寻你们,”
见他们进门,洛九棠道:“听阿吉说你们去了刘府,怎么回来这般晚?”
客栈内有几位镇上的客人在,他们一身修士装扮太过打眼,不时朝宣霜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宣霜对洛九棠道:“师兄,回房再说。”
洛九棠见状便知他定是要说什么重要事,便点了点头,三人上了二楼的客房。
听闻宣霜去刘府打探到妖怪的新情况,几位师兄都被洛九棠叫来了宣霜的房间。
“小师弟,”桐清手里把玩着小茶杯,他性子急,忍不住催道:“快说快说,那妖怪与刘老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几人围坐在桌案边,桐清和宣霜身边都还有空位,但那日桐清失控的剑可能给祁曜心里造成阴影,祁曜选择在宣霜身边坐下,尤嫌不够,还往他身边靠了靠,像是贴着宣霜才会有安全感。
桐清轻啧一声,祁曜胆子也太小了吧,跟个小姑娘似的。
宣霜没理会祁曜的小动作,他道:“我们之前猜的没错,童姥确实与刘老爷有血缘关系。”
..
“这事还得从四五百年前说起。”
刘府书房内,刘老爷看向坐他对面的宣霜与祁曜,这话主要是对宣霜说的,祁曜在他心里就是个话不多,存在感极低的小修士。
刘老爷抿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才道:“刘家祖上一直都是高门大户,虽代代单传,但也无病无灾,直到我的高曾祖那一代..”
那时候的刘家还不在飞云镇,而是在盛京。由于代代单传,到了刘老爷的高曾祖刘望之这一代,父亲是朝中御史大夫,夫妻俩感情甚笃,对唯一的儿子刘望之视若珍宝,疼爱有加,要星星不给月亮。
宠得刘望之性格骄纵,好逸恶劳,整日游手好闲不干正事,流连烟花柳巷,俨然成了个纨绔子弟。
这日,刘望之寻了个借口,带着几个贴身仆从就出了门,马车一路朝京郊疾驰而去。
“阿德,还有多久才到啊?”
马车内传来一道略带不耐的男声,车内的仆从阿德忙掀开车帘,道:“公子,这才刚出京郊,离柳娘的宅子还有一个时辰呢。”
柳娘是刘望之养在京郊的外室。
刘望之刚及笄就被安排了不少通房丫鬟教人事,望他替刘家开枝散叶,但一直毫无动静。十九岁那年刘望之被父母做主迎娶了项丞相之女项妩,两人门庭相当,也算是一桩美事。
项妩名里虽带了个妩媚的妩,但长得并不貌美,也不温婉,反而相貌平平,顶多算得上是清秀,刘家随便一个通房丫鬟可能都长得比她好看,但刘氏夫妇看中的是她的家世。
家花再美也有看腻的一天,更何况新婚妻子长相并不出挑,早就见惯各色美人,骄奢淫逸成性的刘望之,岂会修身养性?成亲前什么样成亲后依然什么样,碍于父母之命偶尔歇在妻子房中,但眠花宿柳,歇在丫鬟房中才是常态。
项妩未出嫁时亦是项丞相的掌上明珠,娘家在朝中得势,她又怎么会逆来顺受的性子,明面上不能与丈夫撕破脸,她就将气撒在刘家的丫鬟身上,找各种借口折辱,然后发落出去自生自灭或是卖入青楼接客。
大户人家的丫鬟有时候比普通人家的嫡女还金贵,更何况是从前还伺候过刘望之的,一朝从云端跌入泥里,经受不住的不是疯了就是死了,那段时间刘府出的人命一条接一条,闹得人心惶惶。
丫鬟们都不敢再让刘望之歇在自己房里,久而久之,刘望之就起了别的心思。
项妩见他虽不与自己亲近,多数睡在书房,但也总比流连花丛,与丫鬟厮混强,还以为他转了性,心下还抱着期望,有朝一日两人能举案齐眉。
殊不知刘望之已经从青楼替个花魁赎了身,养在京郊一处宅子里,一月偷偷摸摸去个几次,与花魁柳娘你侬我侬过起了神仙眷侣的生活。
“当初我就说这宅子买得太远。”刘望之挑帘探头出来,神色焦急,“你非得劝我买在那儿!”
赶车的仆从抹了抹额头的汗,车轱辘轮转得飞起,已经是马不停蹄的朝前方奔去,为了更近些,他们走的都是小道,想快也快不起来。
“公子,不安置得远点,”阿德知他迫不及待,只得小心翼翼道:“若是被少夫人知晓,..”
刘望之想起府里那几个水灵娇嫩的丫鬟,全被项妩那毒婆娘弄得死的死,残的残,想起柳娘柔若无骨的身段,如绸缎丝滑的肌肤,还有那娇滴滴的声音,若是柳娘也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那得多可惜!绝对不能让项妩发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