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枝猛地一僵,看着段琅的模样,突然心生恐惧,又一把扯过他,将他揽进怀里,咬牙道∶"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放你走。'
他等待了千年,孤寂了千年,好不容易重新拥有,让他怎么再放手?
段琅本来想推开容枝,但是刚打算动作,却感到搂着他的人浑身都在发颤,像是十分害怕他推开他一样,心头莫名一软。
他狠狠咬了咬牙,又一次问道∶"你真的把墨渊吞了?沈倦之上次帮你,你是不是和他谈了什么交易?"
他现在才想起来,沈倦之怎么会突然帮墨渊,肯定是他接受记忆的时候,容枝和他做了交易。容枝垂目,胸中醋意翻滚却又无处可去,四下里乱撞一气之后,空余一片悲怆荒凉。
他忽地扯了扯唇角,自嘲地笑笑,"他是被我吞了,但是我也接收了他的记忆,所以现在我也是他。"爱得最深的那个人,姿态总是会不由自主地低一些,再低一些,只希望能留下他。所以当初就算再想吞了墨渊,他还是抱着一丝理智,选择了融合,所以他是墨渊,墨渊也是他。可是等真正到了这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段琅的眼眸不由自主地亮了起来,从他怀里睁开,直勾勾地望着他,"真的?你没有骗我。"容枝看着段琅突然鲜活起来的面容,心里一片纠痛。他没有吭声,沉默地点了下头。直到现在,他不得不接受段琅爱的是墨渊,而不是容枝这件事。
不过没关系,反正这两个人都是他,只要段琅在他身边,他什么都可以接受。
两人在荒岛上又住了两日,收拾妥当,继续朝凤栖梧山出发。
海本来就广,之前又因为凶兽偏离了方法,因此他们走了这么多天,还不到一半的路程。
渔船毁了,他们便用了墨渊的墨莲,只是速度要比渔船要慢一些,而且只能在天上飞。他们两人轮换,七日后,终于到达凤栖梧山。
山很大,几乎可以和北门山脉相媲美,一眼望去,全是绿葱葱的树。等着墨渊收了飞行法器,段琅带着他一起往里走。
自从暴露身份后,容枝再不伪装,恢复了本来的性格,不过他的性格和墨渊差不多,只是更沉默一些,而他的眼神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落到段琅身上。
段琅偶尔会观察容枝,发现他的身上果然有墨渊的影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喜该悲。怎么说呢,就像喜欢的人换了一个人,虽然明知道对方是本尊,但还是会觉得不自在。凤栖梧山是以山中有棵凤栖梧树而闻名,根据凤凰的传承记忆,只要找到它,就能回到凤族。只是这山颇大,再加上人迹罕止,找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为了怕错过线索,两人都是直接步行,用神识在山里慢慢搜寻。
着,段琅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看了身旁的墨渊一眼,不由问道∶"上……上一次你来过凤族吗?"墨渊摇头,深若暗夜枯井的眸子盯着段琅,里面盛着浓烈复杂的感情。"我曾经来过,但是没有找到路。"
段琅不禁一愣,虽然从记忆里得知在他死后,墨渊走过很多地方,但是当真的亲耳听到答案,还是有种无法形容的感受。
墨渊趁机抓住段琅的手,声音低哑,"阿琅,你不要怪我。"段琅将手抽回来,抿了抿唇角没有吭声。
墨渊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却又很快情恢复正常,缓声道∶"天快黑了,我们快走吧。"段琅见他换了话题,心头不由松了一口气。
两人又继续往山里走,走了许久,依旧没有找到传说中的那棵树。
最后还是段琅灵机一动,找了棵高阶的灵植,又喂了它一滴血,才从它嘴里问到路。
问完以后,两人便直接抛出飞行法器,朝着灵植说的方向直飞过去,终于在临近晚上看到了那棵凤栖梧树。
树藏在深山林,周围还有一大片密林,如果不是从灵植嘴里问到了路,估计他们要找几天。那棵凤栖梧树树大如盖,树叶浓密,风一吹,树叶便发出悦耳的哗啦声。
段琅总觉得这树有点眼熟,分出一缕神识进到识海里看了一眼,发现和他识海里的那棵树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识海那棵树是金色的叶子,而这一棵树的树子却是绿色。
难道每只凤凰识海里都有一棵树不成?
他不由地想着,按照传承记忆里给的方法,咬破手指,滴了三滴血在树干上。
鲜血落上去后,很快就被吸收了,随即树的周身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原本苍翠的叶子变成了金色,在黑暗的夜里,显得异常夺目。
段琅不由看呆了。墨渊也望着那奇异的景象。
大树变成金色后,粗大的树干中缓缓露出一条白色的通道,一道苍老却慈爱的声音响起。"孩子,欢迎回家。"
段琅的心猛地一颤,油然生出一种落叶归根的安心感。
他不由地偏头,看向墨渊,"容……师弟,你怎么办?凤族只接受有凤凰血缘的人,你进不去。"说到后面,他的语气恢复了本性,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墨渊挑眉,"谁说我进不去。"他说着,率先抬脚往里走。
段琅正高兴地等着墨渊吃瘪,却发现那通道拦都没拦他一下,直接就让他进去了,顿时眼都瞪圆了。"怎么会这样?"
墨渊站在通道里,转过身,面向他,英俊的面孔被光晕氤氲得柔和。"阿琅不知道吗?"
段琅直觉接下来不会是什么好话,但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墨渊对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后,俯在他耳边,低笑着道∶"阿琅不会以为我能自由进入你的神识,仅仅是因为我曾有一缕神识在你识海里吧?"
他说话时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种勾人的低哑磁性,喷散的呼吸就在耳边,让段琅耳朵微微发起了烧。
他强压住揉耳朵的冲动,不由顺着墨渊的话,问道∶"那是什么?"墨渊低笑一声,声音更低了,几乎是用咬耳朵的姿势。"当然是因为我们神识交/欢过。"
他的神魂里沾到了阿琅的气息,这条只认凤凰血脉的通道,便自动将他认成阿琅的道侣,也自然不会拦他。
段琅的脸轰地一下直接红成了蕃茄,狠狠地瞪了墨渊一眼。他就知道这货狗嘴里吞不出象牙来,刚刚真不应该问。
墨渊不但不生气,唇角反而噙着一抹淡笑,幽暗的黑眸柔和得不可思议。段琅胸口猛地一跳,慌乱地移开目光,不敢看他。"快点走吧,不然天真的黑了。"
墨渊望着段琅仓皇离开的背影,唇角的笑意不由地扩大,快走两步,直接牵住了段琅的手。段琅的心又开始怦怦乱跳了,用力甩了甩,没甩开,气愤地道∶"我还没有原谅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墨渊一笑,"阿琅可以慢慢生我的气。"段琅∶"…….
我手都给你牵了,还怎么生你的气。
他发现还是原来的墨渊好,最起码不会像眼前的这位一样厚颜无耻。通道不长,再加上段琅被牵着不自在,走得飞快,因此没一会,就到了头。
和外面不同,这里是还是白天,阳光明晃晃地挂在天空。陡峭山壁之上,如缎似的野花展开花瓣。瀑布落下来,溅出的水花染上太阳的光辉,散发出七彩绚烂的光。瀑布前有个不知深浅的小型湖泊,湖很干净,还能看到鱼在里面浮动。湖边上有大片的凤栖梧树林,成千上万的金色叶子在阳光下散发着夺目的光芒。有几只凤凰悠闲地在湖水散步喝水,觉察到陌生人的到来,惊觉地看向他们。
就在段琅想着怎么给它们打招呼的时候,突然从一只火红色的凤凰冲着他们飞过来,大喊道——"有天魔入侵,大家快躲起来。"段琅∶"……"
墨渊&容枝这两个狗货可真惹事!
第150章 你可以做到吗?
朝他们冲过来的是只看起来未成年的红色雄性凤凰,长长的尾翎在身后拖出一道迤逦绚烂的痕迹。它冲到他们面前,目光警惕戒备地盯着他们。段琅连忙示好,"别误会,我也是凤凰。
小凤凰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望着墨渊,"既然你是凤凰,为什么要和我们的天敌天魔在一起?"他倒没有怀疑段琅的身份,因为从他的身上,他明显感到了同族的气息。段琅∶"…….
怎么不论是人还是鸟,都能看出墨渊的真实身份?天魔是这么常见的吗?他正想着该怎么回答,就听到身侧的墨渊慢悠悠地道∶"因为我是他的道侣。"段琅∶"……"
他狠狠地瞪了墨渊一眼,但是到底还是没有否认。
墨渊看着段琅愤愤不爽的模样,眸底的笑意不由变浓了一些。
小凤凰惊疑地道∶"你疯了?!我们凤凰怎么能找天魔当道侣?他会吸干我们的。"段琅∶"……"
明明挺正常的话,为什么他就突然邪恶了呢?
他决定终止这个话题,"我想找一下凤景,请问他在吗?或者凤啾啾也行。"小凤凰这次更惊讶了,"你竟然要找我们族长和小少爷?!"段琅这次是真惊了,"什么?凤啾啾是你们族长的儿子?"那他和凤啾啾岂不是表兄弟?这是什么神仙缘份!
那只小凤凰见段琅连族长的大号都报出来了,再加上墨渊看起来似乎并无危害,便带着他们往凤景的居所走。
路上的时候,段琅和他闲聊,得知他的名字叫凤听潮,是只还未成年的小凤凰。凤听潮似乎对墨渊很感兴趣,一路上都在悄悄地观察他。墨渊则是不动如山是任他看,似乎没有表现出异样。
族长的居所很快到了,是一栋建在凤栖梧树下的小院子,篱笆围墙,草木扶疏,看起来十分幽静。凤听潮用喙在门柱上啄了三下,顺便给段琅解释道∶"这里有传音阵,族长听到就会帮我们开门的。"段琅点了点头,忍不住看了墨渊一眼。
墨渊觉察到段琅的紧张,挑了挑眉,冲他做了个放心的眼神。没过一会,院门就被打开了,同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进来。"
凤听潮落地化为人形,紧张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带着段琅和墨渊往院子里走。走到院落最靠边的竹屋时,他停下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族长,有两位客人找您。自称段琅,说是您的外甥。"
凤听潮的话刚一落音,竹屋的房门就猛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张与凤桃夭五分相似的脸,却显得格外威严的脸露了出去。
他如鹰隼般的锐利目光划过墨渊,落在了段琅身上。"你…….是琅儿?"
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声音却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颤抖,显然内心不像表面表现得那样无动于衷。段琅一直悬着的心不由放下了下来,"我是,您……您是我的舅舅吗?"凤景点头,闪开位置示意段琅和墨渊进来。凤听潮不便多留,对着凤景行过礼后,就离开了。段琅和墨渊进了屋子,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眼。
凤景的房间很简陋,除了桌椅这些必需品外,没有丝毫装饰物,只有在靠窗的书桌上放了一朵艳丽的芍药花,那花不知道是不是被设置了阵法,不但开得娇艳欲滴,花瓣上还挂着露珠,被吹一吹,露珠便颤巍巍地动。
凤景见段琅盯着那朵花看,眉间闪过一抹怀念,声音微轻,"那是桃……你母亲摘来,特意摆在这里的。
桃夭还在凤族的时候,总嫌弃他房间太简陋,便每日清晨摘一两朵放在他书桌上。有时候是紫藤,有时候是牡丹,最后放在他桌上的就是这株芍药。
放完之后,便偷偷离开了凤界,如今已是三百年过去了。段琅听出凤景声音里的哀伤,神情不由一默。
凤景示意段琅和墨渊在桌前坐下,又给两人倒了灵茶,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你舅舅?"段琅回答道∶"是娘告诉我的?"
凤景猛地站起来,差点打碎桌上的水杯,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起了变化,"你……桃夭她还活着?"段琅没想到凤景的反应会这么大,心中不由为接下来的话感到难受。"没……没有,她留了神识在凤珠里,一直护着我。'
凤景一怔,随后涩然一笑,坐回椅子上,声音沙哑,"是啊,她都仙逝二百余年了。"
族里点了桃夭的魂灯,灯灭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因此他强行冲关,想要去寻她,可是那一段时间族里太多事,绊着他脱不开身,等再去寻的时候,已经寻不到痕迹了。
段琅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没有吭声。
凤景又问了一下他的状况,最后把目光落到墨渊身上,道∶"小琅,他是谁?"
段琅害怕墨渊又语出惊人,赶紧道∶"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他是天魔,但是舅舅请您放心,他绝对不会惹事。"
凤景打量着墨渊,似乎评估他的危险性,最后开口道∶"我先让人给你安排住处,你们先住下再说。"段琅当然没有意见,点头说了好。
凤景唤了人过来,让对方给安排了住处后,又亲自送了他们过去。临走的时候,又道∶"你先休息,若还缺什么,再派人告诉我。"段琅道了谢,又想起来凤啾啾,便问∶"舅舅,啾啾呢?他还没回来吗?"
凤啾啾和小黑比他们出发的早,照说应该早到凤族了才是,但是来到凤族后,他却没有看到。凤景没想到段琅还认识凤啾啾,"你见过啾啾?"
段琅将和凤啾啾认识的过程讲了一遍,就是没好意思说自己曾经用拔他尾巴毛威胁过他。
凤景提到凤啾啾,冰冷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好像那不是他儿子似的,冷淡地道∶"他没有回来,不过魂灯安然无恙,想必无事,你不用过余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