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扎下伤口。”
是自己的幻觉吗?
为什么空气中的香味是清晰的?
谢知年伤口泛疼, 他扫过空荡荡的城墙。
还真是幻觉。
渴死在沙漠中的人期待着海市蜃楼的梦境。
谢知年脸颊带着无尽绝望, 他满眼泪水, 迷茫地望向天空, 冰刀把他耳朵划出口子, 整团耳骨头吐出来。因为嘴唇使不上力, 血液又吞进喉咙里的缘故,捏着声线断断续续带着哽咽:“是我自己的幻觉吗?我凌晨自别墅出来, 在天上看到很多星星。”
“你说星星是在天上,你名字却带着洲字, 星星点燃新年, 人们就会知道是我们。”情绪充斥着悲伤。
谢知年满脸都是绝望, 喉咙疼的说不出话,腹部肋骨全断开。
“这次换你骗我了。”
他骗陆星洲很多次。
陆星洲骗自己一次。
谢知年有太多话想对陆星洲说,他也有很多事情想跟陆星洲做,浪漫的追随永不停止。但生命流逝的太快,不允许自己再出现在陆星洲的生命。
冷意在悄无声息的延伸,寒冷的江水冲到谢知年头皮。
每隔两寸带着小刀,他浑身伤散在太阳下,撑着身子在等待自己想要的人,久久不能闭上眼睛。江南颂后带人退下去看宋晓寒与宋北川。
场地里面的异能者不敢轻举妄动:青年死不瞑目。
“我就说宋知年会死无全尸,七窍流血,你不跟我赌注,这下亏大了。”异能者后知后觉的凉意,他们不敢捎上去:“现在不死也得死,他连眼睛都睁不开,江领队下手比之前还要绝,宋知年深重七百多刀,还从两米高的城墙上失足坠下。”
“不是一般人承受不住。”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见骨头咔嚓的巨响,断得好像不止一根,后背里面的骨头全断了吧。那雷击刀定是把腰间分割开来,现在充在他身体的可能不是肉,而是刀子,有的小刀已经看不到头,现在每动一下都疼极了。”
“你再看他的手,骨头都看得见,这双手都是废了,在还没末日来临前,我曾在学校的钢琴比赛见过他,弹奏出一首好曲子,和宋晓寒并列第一,变成这样令人唏嘘。”见过谢知年的异能者摇着头。
钢琴家最看重就是双手。
音乐谱写着生命倒计曲。
谢知年双手沾染着血腥,骨头完全错位造成泪水往下跌,他捏不紧手中的玉佩,头脑里紧绷的弦松开,压抑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自己的手废了。
缠绕着浓烈的血腥味。
青年像是被人吸干所有的骄傲,卑微又可怜地躺在地上:陆星洲。
“真白浪费那双手。”异能者可怜地叹口气:“死成那样,惨绝人寰的样子谁还敢接近他?”
“眼球都要裂开来。”
“宋知年让陆星洲这么讨厌?我听说他们两个以前跟相爱,为什么又沦落在现在的地步,现在想起来,难怪江领队会毫不留情出卖宁卓功,就出于想给儿子报复社会的私欲连累所有人。”
“这种人领队也不待见。”
说什么就来什么,有些头绪的人开口:“宋知年要用退出基地,也不至于用江钟吟来威胁江领队,我听刚刚抬公子出去的异能者,说公子脖子上的血都是假的,只有江领队攻击的雷击,他没想要伤害江小公子。”
“这场戏难不成是给陆星洲拖延时间?”
地面上凝结的冰封瞬间冻住。异能者纷纷停止议论,还没来继续说下去,下半部分早被冰掩盖,升起来的冰川隔绝着基地的墙面,他们发现自己的异能显得如此渺小,剩下的都是仇恨控制的火。
冰火不相融。
异能者冻成冰雕,他们面具恐慌,却怎么也破不开冰。
双重异能唯有一个人。
陆星洲。
对方的实力还可怕。
基地还是原来的基地。
谢知年迷迷糊糊地听见周围人喊着陆星洲的名字,他睁开双眼,瞧见远处站着的身影:“我就知道你回来。”
“所以我一直等你。”他望着四周的冰川,捂着血液里的可怜,眼皮想慢慢地和上去,却又不忍心地来着来者:“你还是相信我了,不觉得自己上当受骗?”
冰面倒映着白色的影子。
谢知年的音色并不很清楚,血液挡住咬字。
陆星洲反应好半天,手里的匕首反弹似的掉落在地,这一刻的噩梦重重地敲击。他不敢碰谢知年的身子,黏腻的血液染脏鞋子,眼角的无情绷不住地瓦解,泪水沿着眼角滴落下来:“对不起。”
“我来晚了。”
沉重敦厚的声音在发抖。
陆星洲在路途中遇见了宋成,他不明白谢知年会赶到仪式这边,他本来就为宁卓功和江南颂两人埋下陷阱,与宋晓寒配合演戏假意,却没想到谢知年是自己最大的变数。
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他为什么要帮助自己拖延时间?
陆星洲眼眶红着,谢知年不是向来都贪生怕死,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生存,去占用别人的渠道:“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严重到不堪直视,所有的仇恨消失殆尽。
“你不应该很开心?又在哭什么,如你所愿,我快要死了,你终于替基地的人报仇。”谢知年低声地喊着,他不想要陆星洲活在愧疚里,却故意反方向地开口,瞧着身上的雷击刀子:“每人一刀。”
“不够的话,你再补下。”
陆星洲往着周围砸开的墙壁,世界瞬间变得灰暗,他几乎踉跄地跪在地上,平复着心中的痛处,整个人仿佛收到打击:“你是故意说这些气我,不想让我太难过而自责?”
他低头看着奄奄一息的谢知年。
拆穿对方的真面目。
原来那人把一举一动都写在脸上。
自己却看不出谢知年自己的爱意?
他曾经捧在掌心里的人,竟然弄的遍体鳞伤,而他全然不知:“是我说的那样。”
“不要不说话。”陆星洲抖落着手指,他放在雷击刀上,通感着对方的心意:“告诉我真相。”
他迫切想知道真相。
“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
谢知年吐出三口血,他晃荡着身影,回到丧尸啃咬的起点。鲜血喷洒在地上,他无能为力地深陷泥潭,手指里面的玉佩能包袱地松开,眼里都是微凉:“你总是能识破我的伪装。”
“拆穿了我,人生戏还要怎么演?”
疼痛麻木不仁。
谢知年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飞逝。陆星洲熬过多少个季节,他眼眶里骤然猩红,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胸口疼的几乎都要窒息,谢知年看到自己跟宋晓寒交易的扳指:“我们都误会你了,在昨天你没有啃咬我,我早该反应过来,你不是真心想杀我。”
“又一切都是场骗局,你出现在容城也是场骗局。”陆星洲不忍心看谢知年的伤口,断断续续地哭声累垮他这名强者:“我和岳父都错了,基地里最该死的不是你,而是宁卓功。”
“我敬畏他是先臣,迟迟不敢怀疑他。”
冰封的血色沿上来。
害了你。
谢知年眼眸使不上力气,他摇着头,虚弱地开口:“你不用自责。”
“都是天意。”
纵然被仇恨麻痹没有说句关心的话,这时候看着谢知年将要死去的模样,还有异能者说舍身取义的话,陆星洲一切都明白,在他的记忆里,后面还是以前,从没见谢知年这么鲜血淋漓。
他很害怕疼痛。
肋骨断裂一定很疼,被万箭穿心很疼,坠落城墙疼上加疼,“人定胜天,你故意不告诉我,是报复我不相信你,埋怨我以通缉犯来寻你。”陆星洲堵住谢知年的话,他颤抖地伸出手,藏在对方腰间的刀子直冲天际,与谢知年重逢不过五天的事,弥漫着的血腥躺在城墙:“宁卓功就是你之前说的给你指路的老人?”
“岳父全部告诉我了,他说你一直以为我喜欢宋晓寒,他说你赶来基地就死了。”
陆星洲都衣服乱了,他也没忙着整理着装,接受心爱的人死亡是件痛苦的事,神色说不出的狼狈,弯曲的身躯更加低:“他说你会成为他唯一的骄傲,你是不是策划好这一切?”
是。
他想开口。
又说不出来。
谢知年胸口不正常的凹陷进去,他唇角还有干涸的血液,勉强地打起精神,虚弱地裂开嘴巴:“你要我怎么回答你?”
“我已经要死了。”
他逃不出三年里的仇恨,逃不出安排好的命运,逃不出陆星洲诅咒自己死亡的恐怖。那双眸空洞,令人渗人又可怕:“我踏入基地就知道会有今天,没想到还要快点。”
这一句话肯定陆星洲的答案,他建立的信仰报错了人,那瞬间的立誓消磨下去。
“他们对我的想法扎根,我习以为常,被人讨厌的日子,你让我当解救的英雄也不习惯,我可以为你而活,却不能只为你而活。”
我可以为你而活,不能只为你而活。
谢知年为陆星洲降落位面,他并不只为陆星洲,看着黑化值降低大半,准备离开的传送按钮。
后面那句话说不出来,丧尸化的数值归于零值,授予的权限收回去:“我很爱你陆星洲,可我要离开你,我只希望你以后别伤心,我不怪你。”
碎骨的形状看得到,雷击刀里全是血迹。
到现在他安慰自己?
陆星洲听到这句话,精神力都崩溃了。承认自己后悔,他握着谢知年弯曲的手,看着旁边的玉佩,痛苦地捂着眼睛,指甲里全是对方血迹,心口难受地要命,查不到的情感蔓延:“你要去哪里?”
“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有狐狸和书生的地方。”也许天堂,也许地狱。
作者有话说:
第二刀。
第28章 基地领主的恶毒月光28
天堂地狱皆在一念之间:有的恶语说出来, 再也没收回的机会。
陆星洲目光锁定谢知年,他声音干哑发涩,柔弱两字本不该出现在天之骄子身子, 但刺骨寒风穿透他的记忆, 内心压着刀子冲破胸膛, 眼泪如同珍珠短线:“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能不能不要离开我?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去找其他异能者,他们一定会有能力救下你的, 容城基地有最好的治疗团队。”
陆星洲说话含着血腥味, 这是谢知年的血, 也是自己最爱人的血液,他不想要谢知年永远埋葬在海棠树下:“你怎么会这样死了?你必须撑住,我还没补偿你, 他们都不知道丧尸围城是宁卓功的阴谋。他们一直都误会你。”
“你也不甘心就这麽离开?”
自己的青年死后还被别人误会, 误会是当年背叛基地的真凶。不用思考,也能想象出葬礼举办的唾弃。陆星洲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谢知年的血液, 断掉的骨头丝丝拉出, 他低声地哽咽道:“我给你讲的故事还未说完, 你别着急昏睡过去, 好不好?后来书生赶考回来遇见狐狸。”
“他们两个相濡以沫度过余生。”
天灾人祸:狐狸与书生承载着陆星洲与谢知年的期望。
陆星洲其实心里已经绝望, 他手在发抖, 几乎不能接受谢知年要离开自己的事实,尽力稳住情绪:“每年书生生辰的时候, 狐狸总是会动用自己的术法,他将书生带到海棠树下, 躺在草坪里。”
“为他点燃万千的长灯。”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陆星洲声音在发抖:“他们的爱也能在天底下永存。”
我们的爱也能永存。
谢知年渴望得到世间的爱, 渴望湮灭在道德败坏中。他呕吐着血迹, 垂眸望着悲伤过度的陆星洲,腹部的伤口在寒冷反而不明显:“没用的。”
“都是徒劳。”
“你不可引狼入室,再造我伤害别人的话题,江钟吟因为我是丧尸,四处为我去做恶,我不想吃人/肉,那味道令我觉得恶心。”
他脸色越发苍白,交代好遗嘱所有,抬头聚焦着陆星洲:“丧尸终究是异能者的天敌,你心甘情愿割肉给我,其他人也会瞧不起你。我真的很累了,你庇护不住我一辈子,异能者的进阶昏迷谁都说不定。”
正常人谁要吃血淋淋的人/肉?
血液和人肉泛着恶心。
“我不当领主了,他们就不会议论我的私事。”陆星洲手指握着玉佩,他动作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镶嵌进垃圾与废物:“谁说我不能保护你一辈子,我有能力庇护你,你看天下没人比我更厉害。”
“我知道你很饿。”
“你担心其他人,我可以不当领主跟你离开。”陆星洲的泪水滴落进谢知年眼睛里,他伸出手臂,发了疯的挽留着将死之人:“不是我的命令带宋晓寒走,我那时候陷入昏迷,对发生的一切无从所知。我也保证不会再把关起来,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他轻微扯着嘴角,满心期待地等待回应:“你高中最喜欢融城那边的咖啡馆,等末日危机恢复后,我天天带你去哪里喝咖啡。”
行尸走肉:坟墓隔绝着死人与活人。
他的年年才二十一岁,人生还有过半,怎么会死的这么早?他的年年还没好好看世界风景,四年都活在丧尸病毒下,却落得万箭穿心的下场。
二十一岁:多么美好的年纪。
在没有丧尸横行的时代。陆星洲早计划好他与谢知年的未来,他们会去童年的秘密基地,他们会比任何人活的快乐,他们会并肩同行在天空之下,他们会找能接受婚姻的地方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