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皇上为病痛折磨,已病入膏肓,为了给儿子们铺路,明里暗里对李睿多有责备,却抓不住错处,气得大发雷霆。
弄不死,让他憋屈也不错。
于是,便有了赐婚这一出闹剧。
要知道,王府中还没有王妃,亦无子嗣,将一个男人赐予他,岂不是断了这一脉的香火?
以小侯爷这胆大妄为又善妒的性子,不会让他纳妾吧。
何况,史书中就没有男男通婚的先例,这有违天理。
赐婚这一招,既给足了忠勇侯的面子,又狠狠打了李睿的脸。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为了此事,李睿已气了许久,每每看到离儿的眼泪,都心痛难耐。
偏偏,罪魁祸首还敢主动提起,他轻描淡写的态度,真让人抓狂啊。
呵,退婚?
李睿越想越气,一掌劈碎了桌子,怒吼:“萧靖,你非要得寸进尺!”
刹那间,下人们跪了一地,颤抖着身子,恨不得钻进洞里。
萧靖抬起头,隔着厚重的头发,看着如猛兽暴怒的男人,心里直发毛,更坚定了想法——不能完婚。
他手无缚鸡之力,进了睿王府,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不怕,却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王爷,我年少轻狂,不懂事,多有冒犯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
“我道歉,自省并作出保证,从今往后,绝不再有二心,凡是你经过的地方,我退避三舍。”
“至于陆公子,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得上天见证的,我不自量力,不该从中作梗,我再也不敢了。”
“我祝你们百年好合,恩爱到老。”
“婚约一事,我们好商量,争取好聚好散。”
萧靖已经有了想法,剧情中,无外乎是让主角攻受有情人终成眷属,加快进度也未尝不可吧。
稍加运作,让陆离改头换面,以萧家子的身份嫁过去,岂不一举两得?
萧靖将想法和系统提了提。
“理论上,是可行的。”
一般来说,剧情以感情线为主,升级线为辅,都不会太复杂。
说不定,主角攻受完婚后,剧情还能加快走完了。
系统受到攻击,连主系统都联系不上了,总觉得慌慌的,若能提前下线,是一桩好事。
得到肯定答复后,萧靖像打了鸡血,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告知,连其中的细节都补上了。
比如,长年在外征战的萧家儿郎,还有一儿子,幼年时就流落在外,有幸寻回来了。
圣旨上,并未指明道名,让陆离顶替,也不算欺君,不过是钻了空子。
他说的起劲,众人却表情各异。
李睿只当他吃了点苦头,得了失心疯,满嘴胡言乱语。
公孙明暗暗窃喜,深有同感道:“王爷,依我看,此事可行!”
申淮心有七窍,对小侯爷和公孙明的反常,提起了兴趣。
他心有所感,事情正变得有趣了,便看热闹不嫌事大,反驳道:“王爷,此事得三思。”
萧靖一顿,幽幽地看着他,有气无力说:“不用三思,干大事者当有大魄力,万一我反悔了呢?”
公孙明深以为然,点头道:“王爷,你和陆公子相恋多年,碍于圣上反对,迟迟不能终成眷属,眼下正是好机会。”
“非也!”申淮神色凛然,一本正经说:“隆恩浩荡,天子钦点的婚约,岂能儿戏?”
“圣旨上,未写姓名!”公孙明咬牙切齿,示意他少说话。
“颁布圣旨时,有口谕,你忘了?”
公孙明一愣,气得暗暗磨牙。
他一时太激动,倒忘了这茬儿,当时确实有口谕的。
萧靖一听,顿时泄气了,虽被厚重的头发遮住半张脸,仍露出深深的失望了。
李睿脸色铁青,对他的态度很不满。
这小子,在耍他玩?
追了他十年,天天雷打不动,就爱往王府跑,即使受人冷眼,也巴巴地凑过来,整天笑嘻嘻的。
好不容易求得了圣旨,又说不爱了,要退婚了?
好一个小侯爷,当圣旨是什么,当他是何人?
李睿心思深沉,蛰伏了十几年,在圣上病重的关头,一失足恐前功尽弃,自当更谨慎。
其实,他没想着要退婚的,这太危险了,相当于给了圣上一个发作的机会。
离儿聪慧,也能理解。
曾经,李睿感动不已,对离儿的善解人意感到幸福。
如今,听到他口口声声要退婚,顿时怒了。
难不成,他和公孙明真有私情?
男人锐利的视线投在公孙明的背上,眼神明明灭灭,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孙明一惊,面上却丝毫不显。
说到底,他和小侯爷毫无瓜葛,话不多说一句。
偏偏,他窥见了仙人的容颜,一见倾心。
说到底,他不过是凡夫俗子,也以貌取人。
然而,他不觉得惭愧,毕竟他有信心,绝没有人能在见过小侯爷的容颜后,还能心情平静。
那天人之姿,凡间难寻第二人,每一寸肌肤都极尽上仙的恩宠。
他如一件无上的珍宝,被上仙珍藏着,却一时不察,流落到凡尘。
自此,凡夫俗子们得极尽运势,才有幸能见到他的美。
公孙明暗想,这样的人儿,就该藏在密室里,怜之爱之,若被世人窥得,免不了挣的血流成河。
这一刻,牢房中一片寂静。
诡异的气息在涌动,人人自危,不敢多说一句。
萧靖叹了口气,精神一放松,伤口又钻心的疼。
他脸色煞白,沙哑的痛吟声莫名有几分动听,让人忍不住多想,比如更用力地欺负他,让他哭喊着求饶。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一个丑得不敢露脸的人,怎么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
李睿心情浮躁,抓着鞭子的大掌,迟迟没有再挥下。
忽然,从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循声望去,一名侍卫快步走近:“王爷,忠勇侯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睿王,你把我的孙子怎么了?!”
语气中,不乏责问。
随即,一名头发花白,但身材硬朗的老人家快步走来,他肤色黝黑,一双圆眼不怒自威,嘴唇常抿着,仿佛没有值得一笑的事。
侍卫们纷纷上前拦人。
“滚开,就你们也敢拦我?”
萧统声如洪钟,看人时,如一头暴怒的狮子,眼眶周边的青筋都根根暴起。
他人老了,身材依旧高大,可见年轻时的威猛。
“让他过来。”
王爷发话,侍卫们便让开一条路。
萧统冷哼一声,浑身的气焰如烈火腾腾,阴暗的牢房因他而明朗。
胖杂役小心看了看他,静悄悄地躲在角落处,总觉得会有一场大争端。
要知道,忠勇侯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火爆,年轻时,怼得一群大臣脸红脖子粗,连先祖都怕了他的烈性子。
这一刻,当他看到萧靖时,气息都变了,眼如铜铃,精壮的躯体绷得紧紧的,如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萧统嘴唇紧抿,二话不说,给孙子解开双手,在看到他十指尽断时,仍不免愣住了。
“睿王,你可真狠!”
这双手,怕是废了,别说执剑御敌,怕是拿笔都费劲儿。
忠勇府最后的这一根独苗苗,就这样被毁了。
李睿翘起二郎腿,笑而不语。
申淮上前一步,笑着说:“忠勇侯,你误会王爷了,你的好孙子缺教养,推人落水,险些害人性命。”
“不过,王爷心善,不送他官府,还替您管教一二,这良苦用心,您怎么就不懂呢?”
“要我说,您也是有错的,明知道您的好孙子一事无成,为人又阴狠,怎么就不稍加看管,让他害人害己了。”
这倒打一耙的功夫,果真厉害,不愧是巧舌如簧的得意幕僚。
萧统脸黑如碳,不顾他的伤势,单手提起萧靖的衣襟,寒声问:“你真推人下水了?”
萧靖毫无记忆,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以剧情的狗血度,和他早死炮灰的属性,恐怕是真的。
不作死就不会死,炮灰不作,很不寻常。
他的迟疑,便是默认了。
这一刻,萧统万分失望,像一瞬间老了十岁,挺直的腰板都佝偻了几分。
“你……你这……”
这一刻,戎马一生的忠勇侯罕见的哽咽了,他气得直发抖,眼神尽是失望。
萧靖心头酸涩,垂头道:“祖父,我错了!”
“不,你没错。”忠勇侯摆摆手,一脸悲痛:“是我错了,我错在没把你教好,愧对你爹娘的托孤,也愧对列祖列宗的厚望。”
“是我错了,我有愧于心,到了地下,也难以心安,不敢见人。”
说着,他竟流下两行泪。
当年,他在沙场上出生入死,没吭过一声;被撤了兵权,也无动于衷;即使子孙都死绝了,也不曾抱怨一句。
在这一刻,他竟老泪众横,让众人都黯然神伤。
“你大了,我管不了了,也没力气再管了。”
忠勇府梗着脖子,一字一句都说的用力:“你爱去哪里,就去吧。他日,我到了地下,再向列祖列宗和你的父母告罪。”
他的话,带着难以言喻的悲痛,让听者伤心。
在百姓心里,忠勇侯就是一代战神,为李氏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尽管无实权,也无甚话语权,可即使在朝廷上,百官也敬重他。
偏偏,忠勇府太惨,独留下一个不中用的孙子。
萧靖心慌气短,心里唯有后悔。
“咚!”
下一刻,他跪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祖父,我错了,我不爱睿王,也不要赐婚了,你带我回家吧。”
“求求你,带我回家。”
“我想回家……”
萧靖哭得难以自拔,在无尽的悔恨中,只想用余生去弥补。
忠勇侯摇摇头,缓缓说:“太迟了。”圣旨已下,哪有退婚的道理。
萧靖跪行几步,靠在他脚边,哭得悲痛欲绝。
李睿看着这一幕,竟觉得刺眼极了。
“你当真死心了?”
“千真万确!”萧靖恨不得指天发誓。
“好,好。”
忠勇侯一连说了两个「好」字,微抬下巴,示意他跟上。
“慢着。”李睿起身,拦住两人的去路。
“今日,我要带他走,就没人能离开!”
顷刻间,忠勇侯爆发出冷冽的煞气,像回到了沙场,有横扫千军的气魄。
气氛,顿时僵滞了。
公孙明快步上前,耳语几句。
申淮也拎得清,婉言相劝,总不能让两人动起手来。
说到底,他们对小侯爷动用私刑,本就不占理,没必要闹太大,以免双方都难以收场。
李睿往他的身后看去,清瘦的少年佝偻着背,双手无力垂下,因疼痛,不时地摇晃几下,冰冷的水珠滴落在地,狼狈极了。
心头,蓦然抽痛了一下。
他撇撇嘴,退开一步。
忠勇侯二话不说,领着萧靖离开。
不料,刚走出牢房,萧靖就身子一软,一头栽下了。
忠勇侯眼疾手快,将他背在背上,脚步沉重了几分。
然而,他的昏迷,却引起了众人不同的反应。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第47碗狗血
离开王府后, 萧靖又迷迷糊糊地苏醒了,强撑着身子,不敢让一个老人家背他。
然而, 忠勇侯说一不二, 让他别动, 他就不能乱动。
趴在老人宽厚的背上,萧靖心里暖暖的, 被人关切的滋味,让他沉醉其中。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
萧靖心知,他肯定生气了, 还气的不轻,连脖子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了。
这时,多说多错。
过了一会儿, 忠勇侯微微撇头,见他还醒着, 冷哼一声:“你一声不吭,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怎么,你刚才是装晕的?”
萧靖眉头一跳,赔笑道:“我犯了错, 不敢说话。”
“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下一刻,他又变了脸色, 训斥道:“可惜啊, 脑子太蠢, 醒悟得太晚!”
“不晚不晚, 能改过自新, 就不晚。”
忠勇府欲言又止,竟觉得他有几分陌生。
看着老人打量的眼神,萧靖一惊,露出一副悲痛的样子:“祖父,我识人不清,到今天才看清睿王的凉薄,落得个如此下场,我好恨啊。”
由于情绪太激烈,扯着伤口都在疼,他厉声疾呼的样子,犹带着深深的愤恨。
忠勇侯见状,也打消了怀疑,只当他吃了大苦头,有所觉悟了。
“祖父,我不敢完婚了……”
萧靖将姿态放得极低,也知难为情,声音越来越低。
“不可能!”忠勇侯一口回绝,态度冷漠:“圣旨已下,你只能先完婚,再和离。”
如今,天子病重,圣心难测,对文武百官愈发猜忌,若在这等关头,忤逆圣心,将大祸临头。
其实,萧靖也心知不可能,仍想一试。
“与男子完婚,好丢人啊……”
忠勇侯一听,顿时气笑了:“丢人?你当初哭着闹着,逼我去面君时,怎么不觉得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