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峥脱下两人的衣服,将赤身裸体的人抱进自己怀里。迟秋意的身体很白,月光下仿若上好的羊脂玉,通透,细腻,吹弹可破。
抱在怀里却冰冷得让人忍不住瑟缩。
温峥将两人的衣服一层层盖在身上,伸手拨开迟秋意凌乱的头发,“不会有事的,秋意,我们不会有事的。”
迟秋意却仍旧只是颤抖着。温峥便一遍遍的说着,直到声音喑哑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迟秋意终于不再颤抖。
他挺过了这次发作。
温峥劫后余生般长长呼出一口气,帮两人穿好衣服,背起人再次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几个时辰,天边升起暗红色的朝霞,天快亮了。温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了满嘴血腥。
担忧的看向身后的人,迟秋意虽然没醒,嘴唇却也有些泛干。
温峥便停下脚步,找了一处平坦的草坪,铺上自己的外衣,将人放在上面。
清晨,树叶上积了不少露水。温峥摘了一片草叶,循着矮木从收集树叶上的露水,不一会儿便收满了一张叶子。
温峥没有走太远,很快便回到草坪,扶起人,将露水喂了下去。
迟秋意喝了水,嘴唇终于润了些,面色却依旧算不上好。温峥心急,正想背起人继续赶路,肚子却不合时宜叫了一声。温峥便想,秋意也该饿了吧,便四下寻找起能入口的东西来。
这树林,许是在崖底的缘故,温度比上面要适宜不少,结了果的树木也比比皆是,可这些果子温峥从未见过,也不知能不能入口,温峥便打算自己先尝了试试。
温峥不一会儿便摘了不少果子,什么种类都有,大的小的,青的红的。温峥首先拿起一枚红彤彤的小果儿,粗略擦拭几下放进口中,汁水饱满甜香四溢,能吃。便将这种果子全部挑出,剥了皮碾碎果肉,细细喂给迟秋意。
可惜这种果子数量并不多,几枚果子不一会儿便喂完了。温峥便继续尝试其他果子,然而剩下的果子不是又苦又涩无法下咽,便是酸到牙根发颤。温峥尝得多了,甚至觉得双眼发昏、胃部痉挛,也不知到底是哪种果子有毒。
温峥便不敢再试,摘了更多小红果儿,回来时太阳已经露出了头。待吃完果子宴,林中已然热闹起来。但是还好,没有凶残的野兽出没。温峥背起人继续在林中行走,左腿不知是疼的久了,竟然连疼痛都感知不到了。
温峥朝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林中温度越来越高,不一会儿额头上便沁出了汗。可是背上的人,仍旧冷得仿如坠入冰窖。
正午时,温峥忽见远处竟然升起一道白烟。温峥又是惊喜又是怀疑,怕是刺客追了上来。可是刺客又岂会在大白天生活暴露自己。想通后,温峥便鼓足力气,一口气跑到了那里。
竟是一座小屋,这林中有人居住,温峥顿时大喜,撑着最后一口气跑到小屋前,“有人吗!”
……
容岩睁眼的时候,秦瑟依旧守在床前。
容岩不解的眨了眨眼,“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秦瑟见他这副迷糊样,心情越发熨帖,笑道,“我日后便天天在这里。”
“你倒是无法无天。”容岩哼道。
“有的。”
“什么?”
“就在眼前呢。”
“花言巧语,再这样我赶人了!”容岩恼羞道,脸确实红了一些。
秦瑟便不再逗他,给他披上外衣,“先吃饭吧,粥该凉了。”
容岩听话的爬起来吃饭,“也不知道迟小将军他们怎么样了。”吃了几口粥忧愁道。
秦瑟拿过碗,“还是我来吧。”舀了一勺粥喂到容岩嘴边。
“秦瑟,你说你曾见识过百花谷的毒,那这百花谷的人好交与吗?”容岩没有买他的账,避开粥问道。
秦瑟无奈放下勺子,“喝完粥我就告诉你。”
容岩便夺过碗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慢点儿,不要着急。”秦瑟担心道。
容岩豪迈的放下空碗,“喝完了,说吧。”
秦瑟叹息着摇了摇头,“你啊。”悠悠讲述起来,“这江湖中事向来是各家说各话的。要说那百花谷,曾经和我们师门也好过一段时间。那时我还小,门里师兄经常到那谷里去,美其名曰历练,其实游山玩水。据说百花谷风景优美,得天独厚……”
“说重点!”容岩不想听这些废话,不耐烦道。
“你啊,”秦瑟笑了笑,“那就讲你爱听的。要说这百花谷里的人,最出名的当属他们的上任谷主。”
“上任?”
“对,也是任谷主时间最短的一个。”
“最短?”
“只当了三年不到便卸任了。”
“为什么?”容岩果然爱听这些,忙不迭问道。
“因为理念不合。上任谷主姓林名非,主张和其他门派和平共处,江湖事江湖毕,不与官府打交道。但是谷中太多弟子过惯了平静日子,便开始向往朝堂。林非见与弟子们的理念越来越大,便辞了谷主之位,归隐山林了。”
“这谷主当得不合格,”容岩说,“理念不合,江湖中人难道不该用武功说话吗?”
“林非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只是不忍对同门出手罢了。林非出走后,他的师弟裘羽接任了谷主。裘羽这个人……”秦瑟说到这儿,重重叹了一声气,“他和林非简直两个极端,林非主张和平,他便要求斗争。林非不想招惹朝廷中人,他偏偏要和朝廷合作。林非用百花谷的药救人性命,他就用百花谷的毒害人性命……”
“这人是不是心理扭曲?”容岩问。
秦瑟被他耿直的想法逗笑,“谁知道呢,总之林非走后,百花谷彻底变成了歪门邪道,江湖也被裘羽搅和得不得安宁。只是没想到这小小的门派竟能兴风作浪到庆阳城来,真不知道裘羽搞的究竟是什么名堂。”
“大概……”容岩小心的推测,“他想谋反。”
“谋反?”秦瑟问。
容岩肯定的点了点头。
“你是说,昨晚他们想刺杀的人,其实是你!”
容岩苦笑了一下,“很奇怪吗?”
秦瑟砰地一掌拍在了桌上,“我这就带人踏平百花谷!”
“你怎么也来这个?”容岩被他气笑,哭笑不得道,“现在救人要紧,你们怎么一个个满脑子尽是打打杀杀。”
“我不管!我绝不允许有人伤害你!”
“不是没伤到呢。我也不管,反正迟秋意不能死,至少不能因我而死。”容岩也来了脾气,扭头道。
秦瑟见他真生气了,顿时像做了错事的大金毛,蔫蔫儿垂下了脑袋,“对不起,容岩,是我冲动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了!”
第55章
容岩见他这副样子, 就算有气也气不出来了,“我信你还不成,你吃饭了吗?”
“没有。”秦瑟煮好粥便急着给容岩送来, 结果看着容岩的睡颜入了神,根本忘了吃饭这回事。
“下次一起吃吧。”容岩说。
“和皇帝一起吃饭, 我脑袋不想要了。”秦瑟玩笑道。
“反正又没有别人, 而且你更过分的都……都做过了,一起吃饭算什么?”容岩说着便羞红了脸。
秦瑟看着他红红的耳垂,心中越发欢喜, “听你的,都听你的。”
容岩注意到人在盯着自己, 不好意思的摸上热到发烫的耳垂, “很、很红吗?”
“没有你的脸红。”秦瑟握住他的手, “让我来……”
气氛正旖旎,门外传来太监的通传声,“太后到!”
秦瑟慌张放下手,又看到桌上的空碗,端起碗筷, “我先走了!”
容岩胡乱点点头, 脑袋还有些发蒙。
秦瑟出门果然和温文婷撞了个正着, 匆匆问了好打算糊弄过去。
“慢着!”温文婷突然出声道。
秦瑟只能停下,行礼道, “臣见过太后, 不知太后有何吩咐?”
“你是什么人?哀家以前怎么从未见过你?”
“回太后, 臣是观星司新上任的判官, 姓秦。”
“观星司?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是圣上的早膳。”
“御膳房的人呢, 早膳什么时候轮得到观星司插手了?”温文婷不满道。
“回太后, 此事说来话长。”
“跟哀家卖关子?有话直说就是。”
秦瑟便煞有其事的说道,“昨夜圣上受了惊吓,臣受国师之命连夜进宫看护圣上,以免圣上被邪祟惊扰。”
“圣上受了惊吓?”温文婷听了越发不满了,“哀家倒确实听说圣上昨儿又偷偷出宫了。可是在宫外吓着的?”
“回太后,臣不知。”
见问不出有用的,温文婷便放他走了,“辛苦秦大人了,哀家这就去看看圣上。”
屋内,偷听他们谈话的容岩立刻端正坐好。
“岩儿,哀家来看你了!”温文婷一进门便亲切道。
容岩装作惊喜的样子跑到温文婷面前,“皇儿向母后问好!”
“你若是每天都乖乖的,对母后来说就是最大的安好。”
“母后,皇儿知错了,皇儿再也不调皮了。”容岩知道温文婷准又是来问罪的,先发制人撒娇道。
“少给哀家来这一套!”温文婷果真不买他的账,语气一转又柔声道,“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又偷出宫去了,但是哀家今儿不是来问罪的。方才哀家听秦大人说你昨天受了惊吓,现在可还好些?”
“谢母后关怀,确实好多了。”
“那就好,”温文婷连装都懒得装,敷衍着关怀完,终于问出真正想问的,“皇儿这两天可见过摄政王?”
“见过。”容岩诚实道,将昨晚回到宫后发生的事一一讲给了温文婷听。
“竟然是因为他!”听说温峥为迟秋意求药去了,温文婷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迟秋意在哪儿!哀家有话要同他讲!”
“母后息怒,迟小将军自然是同舅舅一同求药去了。”容岩见她这副神情,心中已然明白七八分,却还是诚实道。
“你为什么要他们一同去!”温文婷恼怒道。
“母后误会皇儿了,那是舅舅的意思。母后如此介怀,是因为两年前那件旧事吗?”
“旧事?”温文婷冷笑,“单是旧事还好了,上月之事难道皇儿已经忘了吗?”
“皇儿不敢。”容岩说。
“迟秋意这个狐媚子养的,峥儿自从认识了他就没遇到过好事!”温文婷越说越怒,竟倏的红了眼眶。
容岩见她这副样子,也没了同她拉扯的心情,“有父皇和母后庇佑,舅舅一定会没事的。母后若真的放心不下,不如让皇儿陪母后出宫拜祭一番?”
其实容岩想的是,若温文婷答应了,自己便借此机会出宫,再探一次丰益楼。如果不答应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岂料温文婷听了却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连点头道,“还是皇儿有心,确实该拜祭拜祭了,也好为皇儿祛除邪祟,庇护皇儿平平安安。”
容岩见她答应下来,立刻趁热打铁道,“皇儿这就召礼部下旨。”
“皇儿辛苦了,那哀家就先回宫了。”
“恭送母后。”
打发走温文婷,容岩果真召见了礼部侍郎,定下了拜祭的时间。礼部侍郎走后不久,又有人求见,是顾家公子。
容岩问他所为何事,顾风雪严肃道,听说昨晚圣上遇袭,特来请罪。
“你何罪之有?”容岩问。
“臣护主不力,罪该万死。”
“你又不知道朕出宫了,何来不力之说?”
“这便是最大的‘不力’!”顾风雪铿锵道。
容岩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就算你说的有理,可前人又有言‘不知者不罪’。你这是叫朕给你定罪呢,还是不定呢?”
“臣思虑不周,还望圣上恕罪!”顾风雪闻言,彻底慌了,谢罪道。
“平身吧,”容岩说,“毕竟你确实没做错什么。”
“圣上,”顾风雪却不敢起身,“那昨晚的刺客?”小心翼翼的问道。
“都死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容岩遗憾道。
顾风雪却误以为那些刺客是自杀的,“真是心狠手辣,对自己都能下得去手。”
容岩也没纠正他,“行了,别跪着了,朕看着也别扭。”
“是,圣上。”顾风雪便站了起来。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迟秋意的伤和温峥的去处,顾风雪颇为感慨的摇摇头,“这么多年了,武宣王对小将军向来是一等一的好的。”
“若是真的好,两人又岂会因为当年的事行同路人。”容岩嗤笑道。
“是圣上误会了,旁人不知,我们这些亲近的可都知道,武宣王对小将军一心一意从未变过。只是两年前,小将军却突然变了性,不肯再叫武宣王亲近了。我们这些相熟的想从中周旋,都被他赶出了将军府,甚至迁怒于我们,也不肯同我们来往了。”顾风雪作为双方为数不多的共同好友,十年来亲眼见证了他们的相识相知与决裂,一时说起,竟十分感慨。
“定是舅舅做错了什么,才叫小将军如此厌恶的。”容岩肯定道。
“圣上何出此言?臣其实曾旁敲侧击问过武宣王,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可是武宣王不仅只字不提,还差点儿同臣动起手来。臣便不敢再问了。”
“舅舅那必是心虚了,”容岩说,“所以你一提他便恼怒。”
“臣其实也这么想过,可那日受了重伤的分明是武宣王,无论迟小将军在不在场,皆没有怪罪于武宣王的道理啊。”顾风雪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