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古镇是新建的古城旅游景点，但还没有正式开放。
　　一大早，工作人员就在准备各种道具。
　　卫平野环顾四周，找了个看起来比较空闲的工作人员，从怀里拿出那张名片。
　　“请问您，杜策划可在此地任职？”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名片，扭过头，大声喊道：“策划，杜策划！有人找！”
　　杜策划拿着一个大喇叭，从人堆里钻出来：“来了来了！”
　　卫平野颔首问好：“你好。”
　　杜策划眼睛一亮，握住他的手：“这位将军，你好你好，我先带你熟悉一下工作。”
　　卫平野回头看了一眼，朝另外两个爷爷摆了摆手，成了成了，不用等他了。
　　另外两个爷爷转身离开，这时，一个穿着衬衫，戴着细框眼镜的老年人，被一群年轻学生簇拥着，从外面走来。
　　成公公看了一眼，低声对杨辨章说：“太傅，是《历史大讲堂》的张教授，他是不是就是这里的历史顾问？”
　　爷爷们之前在派出所的时候，每天中午准时追看《历史大讲堂》，了解古梁国的历史，还有现代人对他们的评价。
　　——那些“图片仅供参考”的复原画像，也是从这个节目流传出来的！
　　杨辨章转头看了一眼。
　　正巧这时，张教授和他对上目光，不知怎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微微颔首，然后错开目光，各自离开。
　　成公公问：“太傅和他认识？”
　　“自然不认识。”杨辨章笑了笑，“卫平野那儿也不知道怎么样，我们先在这儿等等他。”
　　“好。”
　　如果是《历史大讲堂》的张教授做这里的历史顾问，那他们就能理解，邀请函上错落排列的“图片仅供参考古代画像”是怎么回事了。
　　*
　　古镇里，杜策划带着卫平野参观一下工作场地。
　　“化妆间、休息室、服装陈列室……”
　　卫平野看着眼前的盔甲，杜策划说：“张教授亲自把关，服装绝对还原，纯正的古梁风味。”
　　卫平野点点头，已经很还原了。
　　“你先试试服装，如果气质外形都过关，我们马上签合同排练。”
　　“好。”卫平野扯了扯衣襟，忽然摸到一张纸。
　　对了，他把昨天晚上杨辨章画的那张红纸拿出来：“策划，我的一位文人朋友，听说古镇要更换邀请函，所以特意帮忙画了一幅。”
　　杜策划接过红纸，疑惑道：“换邀请函？我怎么没听说？”
　　卫平野站好，是杨辨章教他这样说的。
　　如果无缘无故让别人换邀请函，他们肯定不干。要是把“换邀请函”的事情当做前提条件，他们就会顺着想下去。
　　“行，你先试服装，我出去等你。”
　　杜策划随手接过邀请函，走出服装间，带上门。
　　这时，张教授和他的学生迎面走来。
　　“不知怎么的，邀请函就是发不出去，我们也在准备重新设计……”
　　杜策划拿着红纸，和他们撞了个面对面：“张教授。”
　　张教授和蔼地点点头，低头看见他手里的红纸：“这是？”
　　杜策划把东西递过去：“噢，一个热心人士帮我们画的邀请函。”
　　张教授接过红纸，从衬衫口袋里拿出老花镜。
　　他身边的学生忍不住喊出声：“老师，古梁文字！”
　　“对，是古梁文字。”张教授拿着纸的手微微颤抖。
　　这时，卫平野穿着盔甲，拉开服装间的门。
　　他眨巴眨巴眼睛，不解地看着他们：“咋的了？”
　　杜策划眼睛一亮：“就是这个感觉，你简直就像是从古代穿越回来的，来来来，我们马上签合同。”
　　张教授也拉住他：“这位将军，你好，我想了解一下这幅字……”
　　桃源古镇，杨辨章和成公公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休息。
　　卫平野穿着盔甲，哐当哐当地往外跑：“诶！老杨！先帮我看看合同，我一看见字我就头晕！”
　　下一秒，一群学生呼啦一下冲出来：“杨先生，我们教授有请！”
　　卫平野：“老杨，先帮我看！”
　　杨辨章回过头，成公公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杨太傅，您早就算好了？”
　　杨辨章习惯走一步看三步，从收看《历史大讲堂》的时候，他就已经算好了。
　　他知道现在古梁学术研究的空缺，也知道自己的优势，自己能够发挥的特长，他本来打算写信联系张教授的，没想到张教授自己过来了。
　　杨辨章谦虚道：“不过是多看了几集《历史大讲堂》。”
　　*
　　早上八点，小幼苗福利院，儿童宿舍里。
　　一个小朋友醒来，爬起来，把旁边的伙伴推醒，旁边的小朋友又把旁边的旁边喊醒。
　　十分钟之后，整个宿舍里，十几个小朋友就都醒了。
　　一片叽叽喳喳的聊天海洋。
　　除了——
　　茄子躺在床上，转过头，无奈地看着自己旁边的床铺。
　　容容缩在小床上，紧紧地裹着被子，被子里一个小突起，只有一张小小的脸露在外面。
　　容容一动不动，看起来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茄子哀怨地揪着被子，都没有人跟他聊天。
　　容容是小猪！
　　没多久，福利院的起床铃声响了。
　　小朋友们噌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他们早就等着起床了。
　　茄子也坐起来，推推容容：“容容，起床了。”
　　容容却还是没什么反应，茄子再喊了他几声，然后趴在两个人床铺的栏杆上，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面。
　　他在电视上看过的，容容该不会……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茄子，你傻了吗？”
　　茄子回头，看见刺刺站在他面前。
　　刺刺爬到容容的床上，拍拍被子里的小突起：“毛茸茸，起床啦！”
　　容容揉揉眼睛：“唔？”
　　见他醒了，茄子就转身去穿衣服。
　　刺刺摇摇容容，小声对他说：“你又哭了。”
　　容容迷迷糊糊的，摇摇头：“我没有。”
　　刺刺认真地说：“你有，你昨天晚上哭了，我听到了。”
　　“没有。”容容小声说，“我只是梦到爷爷了。”
　　可能哭了几秒钟吧，容容自己也不记得了。后来他太困了，就直接睡着了。
　　“你因为做梦哭了？”刺刺觉得无法想象。
　　他就从来没有因为一个梦哭过。
　　容容小声反驳：“我没有哭。”
　　刺刺还没来得及再说话，老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的天呐，刺刺小朋友，不可以不穿衣服爬到其他小朋友的床上！”


第16章 见面
　　刺刺只穿着短短的睡衣和睡裤，趴在容容的床铺上。
　　刺刺说：“你为了大臣哭了？你是个小傻蛋。”
　　容容缩在被窝里，揉了揉眼睛：“刺刺，我不是小傻蛋，你压到我了。”
　　下一秒，温老师快步上前，把刺刺给抱起来。
　　“刺刺，不可以这样。”
　　刺刺就这样被抱回自己的床铺上。
　　本来容容因为想爷爷，有点难过，但是现在他不难过了。
　　容容朝他露出大大的笑容，挥挥手，谢谢刺刺，刺刺拜拜。
　　刺刺：“……”
　　容容从被窝里爬起来。
　　茄子已经麻利地换好了衣服，还帮他把衣服拿过来，分好正反面，铺在床铺上。
　　“容容，你会自己穿衣服吗？”
　　容容想了一下，点点头：“会。”
　　在他来福利院之前，爷爷怕他一个人应付不好，专门教过他。
　　不过他还没有很熟练就是了。
　　茄子说：“那你自己穿吧，我先叠被子了。”
　　“好。”
　　对面床位的刺刺也在换衣服，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开始换衣服。
　　伪装现代小孩第一步：不能暴露他们只会穿古代衣服，不会穿现代衣服的事情。
　　他们会穿现代衣服！
　　容容和刺刺挣扎着脱掉睡衣，挣扎着套上衣服，在衣服里使劲挣扎，找到钻出去的领口。
　　茄子看得都震惊了。
　　三分钟之后，容容和刺刺同时从衣领里钻出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看见对方，又交换了一个无比坚定的眼神。
　　伪装成功，没有暴露！
　　茄子坐在旁边，一脸复杂：“不会穿衣服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帮你们。”
　　糟糕，容容和刺刺转头看他，怎么会这样呢？他们一下子就被看穿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我们会穿！”
　　然后他们开始穿裤子。
　　十分钟之后，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帮对方调整一下衣服。
　　古代小孩互相帮助，这样就不会暴露身份了。
　　“毛茸茸，你把衣服穿反了，只有小傻蛋会把衣服穿反。”
　　“刺刺，那你是小傻蛋。”
　　“你是！”
　　“你是！”
　　茄子的表情更复杂了：“别吵了，你们都是小傻蛋。”
　　他滑下床铺，按住两个小崽：“不要动。”
　　生活大佬茄子一带二。
　　穿好衣服，叠好被子，他们排队出去刷牙洗脸。
　　容容小声对刺刺说：“刺刺，我觉得古代的衣服比较好穿。”
　　刺刺朝他“嘘”了一声，小心暴露身份！
　　容容连忙举起双手，捂住嘴巴，明白！
　　小朋友们拿好自己的脸盆，在宿舍外面的水池边刷牙洗脸。
　　洗漱完毕，老师带他们去吃早饭。
　　今日菜谱：鸡肉青菜粥、水煮蛋。
　　没有番茄，容容有一点点难过。
　　不过，一点点难过很快就被他忘记了。
　　因为鸡肉粥也很好吃，而且，老师带他们复习了一下昨天学过的《春晓》，继续帮他们排练合唱节目。
　　容容站在队伍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学习。
　　其他朋友都学了半个月了，他才刚刚开始学，必须加快速度，冲！
　　*
　　与此同时，桃源古镇里也正在排练。
　　古镇里，一条长达百米的步行大街从正中穿过，周围建筑一比一复原古梁建筑，白墙青瓦，穿着复原服装的群演们穿行其间。
　　杜策划拿着大喇叭，坐镇全场：“仙女仙女！就位，撒花！兵马俑，兵马俑！不要动！”
　　杨辨章和成公公作为特邀嘉宾，坐在旁边的遮阳棚里，观看排练。
　　杨辨章偏过头，轻声对成公公说：“还挺像的。”
　　成公公点点头：“是。”
　　事实上，他没怎么见过古梁的街景，他六岁就进宫了，没怎么出去过。
　　这时，一个年轻的大学生拿了两瓶水，递给他们：“杨先生、成先生，喝点水。”
　　“多谢。”
　　这时，坐在旁边的张教授合上薄薄的参考书，把核对过、一字未改的邀请函递给学生：“古梁文字那版，印成大幅海报挂起来。普通的那版印成普通大小，再拿去桃源山区发一发，版权费打给杨先生。”
　　“好。”
　　张教授拿着参考书，拖着小板凳，坐到杨辨章身边：“杨先生，您好。”
　　杨辨章微微颔首：“张教授。”
　　“您应该是山区居民吧？”
　　“是，前几日刚下山。”
　　“那您在遗民村子里，应该是族老前辈，或者老先生吧？”
　　“不敢，我与朋友离群索居，若不是前几日山火烧了房子，也不会下山。”
　　“那您肯定是古梁后人。”
　　杨辨章笑了笑：“算是吧。”
　　其实他是古梁先人来着。
　　张教授殷切地看着他：“古梁遗址是前几年才发现的，我也是前几年才开始研究的，研究到现在，还有好多空缺。就好比古梁文字，一开始是从墓葬里发掘出来的，可是我们直到现在，也才破译了不满一百个，如果杨先生有时间，我想能不能就这个问题交流一下？”
　　杨辨章看着他，同样诚恳：“我知道，您此次来桃源山，也是为了田野调查。您一把年纪了，奔走在桃源山，我很是敬佩。”
　　“过奖了。”
　　“但是出于我个人的私心，我希望，我不仅是田野调查的对象，我也可以是专著的作者，大学的教授。”
　　张教授听了这话，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反倒一脸惊喜，握住他的手，使劲拍拍：“好，好啊！”
　　对他来说，学术领域能有突破，就是天大的喜事。
　　虽然杨辨章看起来比张教授年纪轻，但杨辨章说话时进退有度、胸有成竹，张教授丝毫不觉得他在说大话。
　　张教授挨着杨辨章：“我有一个想法已经在申报批准了。桃源山上不是还有许多古梁遗民吗？我想，他们之中应该会有认识古梁文字的人。”
　　“所以，我准备把至今还没破译的古梁文字全部刊印出来，在古镇开放的时候，做一个悬赏，如果到时候你肯来，那就最好了。”
　　杨辨章微微颔首：“愿意效劳。”
　　如果不是其他人在，张老教授简直想一把抱住杨辨章。
　　他的天降文曲星！
　　这时，杜策划的“天降将军”卫将军，穿着盔甲，扛着道具刀，正看着这边。
　　文人，哼，古代文人和现代教授也没隔阂，上来就贴贴。
　　卫平野嫌弃地皱了皱眉，这也太黏糊了。
　　杜策划举起喇叭：“兵马俑六号！兵马俑六号！不要皱眉，兵马俑没有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