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栋房子共用一间浴室,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要和顾西明共用一间, 这可真是一个令人胆寒的现实。唯一能让人感到安慰的是有两间卫生间。
　　沈嘉南把整个房子转了一圈, 回到房间的时候陆淮已经将他们带来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进了衣柜里，床上的床单和被罩也换上了他们从家里带来的。
　　他上前一把抱住陆淮的腰, 脸埋进陆淮肌肉匀称的后背上, 瓮声道：“抓住你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田螺小哥哥？”
　　陆淮转过身, 笑着说道：“不是。”
　　沈嘉南举起双手虚虚捂住陆淮的脖颈，语气凶狠地威胁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是不是啊？”
　　“不是。”仍旧是同一个回答。
　　眼看着演不下去，沈嘉南嘴角突然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踮起脚尖在陆淮的嘴角亲了一口，然后挑了挑眉, 相当志得意满，他再次问道：“是不是啊？”嗓音软绵，撒娇服软意味十足，“哥哥。”
　　陆淮垂着眸表情仍是淡淡的，如果不是感受到握在自己腰间手掌的力道，沈嘉南还就真信了他那张欺骗性十足的禁欲脸。
　　“不是什么田螺哥哥。”陆淮弯下腰额头抵在沈嘉南的额间，温声道。
　　沈嘉南疑惑地‘嗯’了声。
　　“是爱人。”陆淮说，声音里带着足以腻死人的隽永。
　　艹，要命！
　　沈嘉南刚想要有下一步的动作，他的唇将将要碰到陆淮的唇时，两人的房门被从外敲响，外面的人心情显而易见的烦躁，门被敲得震天响，沈嘉南严重怀疑房门能否承受住他的力道。
　　“先欠着。”沈嘉南手拽住陆淮的上衣衣领进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在他的耳边恶狠狠地说道。
　　陆淮松开环住他的手，纵容地说道：“嗯，都听你的。”
　　打开房门，外面顾西明倚在一侧的墙壁上，伸出来的脚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发现沈嘉南落在上面的目光，这才面不改色的不急不缓地放下。
　　他来时穿着的那身高定已经被换了下来，现在穿着一件蓝色衬衫，下身是一件宽松休闲短裤，脚上蹬着一双似曾相识的拖鞋，头发也许是因为换衣服的缘故已经炸毛成了鸡窝，又恢复成了之前沈嘉南见过的那个有一点点姿色脾气古怪的‘普通人’。
　　“怎么这么慢？”顾西明先是略带不耐烦地开口问道，没等沈嘉南回答又接着说道，“出来吃饭吧。”说完自己先转身离开了。
　　从始至终，沈嘉南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他耸了耸肩，关上门，和陆淮一起跟在顾西明身后出了房子。
　　这次短片拍摄的演员就只有沈嘉南一个，剧组工作人员是他见过人数最少也是最年轻的，大多数都是和顾西明一样的年纪。
　　他们围坐在两张长桌子前，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碗泡面和一根香肠，空气中混杂着各种不同的口味，像是在进行某种特殊的仪式。
　　最中间的地方留着三个位置，顾西明直接朝着那里走去，落了座。沈嘉南和陆淮坐在顾西明的左手边，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们面前放着的不是泡面香肠，而是一人一个盘子，里面是一条红烧鱼，一条卖相极差的红烧鱼。
　　顾西明象征性地说道：“后天就开始正式拍摄，今天大家都在这里就算是一个开机仪式了。”
　　没有上香，没有祭祀品，相当随意，是沈嘉南见过最简陋的开机仪式。但是这些工作人员对这样的开机仪式显然已经习以为常，顾西明的话音一落，他们纷纷掀起眼前的泡面盖子，开动起来，吃相相当狂野。
　　沈嘉南拿起筷子准备尝一口眼前的红烧鱼，筷子还没落下就被旁边的陆淮给拦住，他摇了摇头，先是自己尝了口，眉头轻皱，端起一旁的杯子抿了口水。
　　和陆淮反应不同，顾西明则是神情自若地吃着鱼，速度极快，眼见着一条鱼已经下去了大半。
　　沈嘉南实在好奇鱼的味道，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嚼了嚼，脸色立马变了，为了不扫兴，强忍着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灌了一大杯水，嘴里那股子又辣又麻又苦又咸的味道还是没有散干净。
　　也不知道顾西明是怎么能够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这时候，陆淮站起身，问道：“麻烦问一下，厨房在哪里？里面还有没有多余的食材？”
　　顾西明放下手里的筷子，指了一个方向，说道：“就不远处那个矮屋，不要浪费食材，被我发现浪费的话，所有食材都要自费。”
　　陆淮颔首，看了眼沈嘉南，沈嘉南立马会意也跟着站起来，和他一起去了厨房。
　　这些工作人员都是人高马大的青壮年，一盒泡面一根香肠哪能填饱他们的胃口，但又实在不想吃那该死的鱼。结果没多久，从远处飘来一阵菜香，勾得人唾液不停地分泌，他们集体咽了咽，碍于顾西明还在现场不敢造次，只能暗戳戳地观望着不远处的动静。
　　沈嘉南手里端着两碗米饭，陆淮则端着两盘菜，一盘红烧鱼一盘炒青菜。颜色搭配适宜，看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
　　两人将东西放到餐桌上，周围人虎视眈眈，此起彼伏咽口水的声音真的很难让人忽视。
　　“厨房里面还有，你们可以自己去取。”沈嘉南话还没说完，便有几个反应快的已经朝着厨房的方向狂奔而去。
　　陆淮的手艺极好，收到了全体工作人员的称赞。只有顾西明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看起来丝毫没有被周围满溢的香味影响。
　　所有人吃饱喝足，顾西明站起来说道：“好了，都散了吧。”他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看不到了人影。
　　之前硬塞给沈嘉南香肠的那位工作人员，凑到两人身边说道：“谢谢沈老师和陆老师，我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原来吃饭是这么享受的一件事。”言语间满是感叹。
　　沈嘉南好奇地问道：“我们来之前你们都吃什么？”
　　自称‘小刘’的工作人员示意桌上之前的那几条鱼，欲哭无泪地说道：“黑暗料理。”
　　沈嘉南默了默，对他表示了万分同情。
　　小刘继续说道：“别看顾导刚刚走得那么潇洒，我都听到他肚子咕咕的叫声了。别学他傲娇。”
　　沈嘉南点点头，又问道：“剧组没有请厨师吗？”
　　“没钱啊。不瞒你说，剧组比你想象的穷得多得多。”小刘语重心长地说道。
　　沈嘉南觉得自己找到了顾西明每次拍摄短片都只有一个?演，自己的片酬减半等等的原因，都是因为穷！
　　“可是顾导这么出名。”
　　“出名有什么用，他太坚持自己的原则，和那些赚钱的路子根本处不到一块。除了名气之外，没啥商业价值。不过，顾导很会调·教人。只要在他剧组待过的人，出去都是香饽饽，其他剧组争着抢着要。”
　　“沈老师，你之后星途应该不用愁了。”小刘安慰道。
　　沈嘉南笑了笑，没说话。
　　他和陆淮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手挽手来到海边，微风拂面，沙滩上留下一串并列的脚印子，天空中散着无数的星辰，发着光。
　　他将鞋子脱掉，脚板被柔软的沙子包围，时不时有海水刷过脚面，耳边是浪花的声音，手里握着自己喜欢的人。
　　“陆哥，等我们老了之后，就住在海边吧。早晨可以来看海边日出，中午可以吃海鲜烧烤，夕阳下可以像现在一样沙滩漫步。”沈嘉南脑中不由浮现出多年后的场景。
　　陆淮很喜欢听他讲未来，因为沈嘉南的未来里他从来没有缺席过。
　　落日的余晖温柔了两人的眉眼。
　　两人回到住处的时候，顾西明刚好从浴室里出来，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上面盖着一条毛巾。
　　瞥了眼两人挽在一起的手，他‘啧’了声，说道：“我洗好了，你们用吧。”
　　“沈嘉南你的片酬照旧。”留下这句话他就要转身离开。
　　沈嘉南连忙开口叫住他，将自己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说道：“顾导，这是一些菜和米饭，给你。”
　　顾西明肚子适时‘咕噜’地叫了声，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他顿了片刻，转身从沈嘉南手里拿过袋子，回了句‘谢谢’后迅速回了自己房间，房门因为他动作过于急切而发出一声沉重的响声。
　　沈嘉南终于忍不住笑倒在陆淮怀里。
　　*
　　拍摄正式开始，谁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陆影帝当起了这个小破剧组的公用厨师。
　　而沈嘉南则遭遇了自己拍戏以来最大的滑铁卢。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


第八十四章
　　拍摄正式开始, 由于还没到沈嘉南的发情期，所以拍摄内容主要是从他分化出双腿上岸后开始。
　　这次拍摄的短片时长只有半个小时，但是沈嘉南看过剧本后才发现关于人鱼的故事线出乎意料的完整，这也就意味着极快的节奏以及不断的转场, 演员每个时期该给予的情绪表达也不禁相同。
　　他想起当初顾西明给他剧本时, 意味深长的话：沈嘉南，你做好觉悟了吗？
　　沈嘉南在演戏方面的天赋毋庸置疑,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过是一个刚入圈的新人, 也只不过是一颗还没经过切割雕刻的钻石, 还是一个未完成品。
　　第一场戏他们拍摄了整整一天, 从日升到日落, 沈嘉南数不清顾西明喊了多少次‘咔’, 他无数次地潜进水里, 无数次从水里走出来, 身上的衣服从干燥到湿漉再到干燥。
　　虽然这里的温度比B市的要高, 但是海水打湿衣服后, 风一吹，身体还是会止不住地发颤。
　　顾西明在他第一次NG的时候便沉下脸, 将他喊到身边, 说道：“不够，沈嘉南你还不够沉浸。记住你现在的角色是一条从未涉世的人鱼, 初来陆地应该是小心翼翼又带着点好奇的，我希望看到你区别于当今社会麻木以及冷漠之外的单纯和灵动！”
　　沈嘉南换掉身上的湿衣服抹了把脸上的水, 沉默着点了点头，他试图将自己抛离出来完全融入角色，这是他一贯的表演方式，但是得到的永远是摄像机后顾西明那句冰冷冷的‘不够’。
　　“完全剥离自己的情绪, 全身心融入到角色中，这些不是演员的基本素养吗？你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到趁早放弃演员这条路吧。省得演出来的鬼东西污染大众的眼睛。”
　　“太浅了，再深入进去！”顾西明的脾气逐渐暴躁，手里的剧本被他摔得啪啪作响。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气温也跟着下降，沈嘉南再一次从水里走出来，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四处观察一圈，发现周围没有什么威胁，这才低头有些兴奋地看着他刚变出来的新的器官，他身上穿着海底沉船里搜寻出来的衣服。
　　他的眼里都是懵懂，突然他的眉头不满地皱起来，对这两条丑陋的腿满是嫌弃，嗓子里硬挤出一句破碎的话：“真……丑没没尾巴……好看。”
　　这是他藏在海上那些奇怪的大东西下面偷偷学的他们的语言，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所以发音奇特，也不会断句，像是刚开始牙牙学语的幼童。
　　他试着往前迈了步，结果直接左脚踩上右脚，‘吧唧’整个人摔在了沙滩上，嘴角上还沾着黄色的沙土，直接趴着愣在了原地，一双眼睛睁得溜圆，满脸的不可置信。不相信在海里任意畅游的他，在陆地上竟然会移动不了。
　　他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眼里闪过泪光，双手握拳有些赌气地砸了砸地面，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拍掉自己身上的沙子，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身后的大海，下定决心似的转过头继续朝前走去，中途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他的衣服上已经沾满了砂砾，最后才终于可以不摔跤略平稳地走路。
　　“很，很简单。”他笑着说道，脸上早已没有了刚出海时的干净洁白，上面都是沙土和摔出来的细小伤口，但他显然不在意，骄傲地挺了挺胸，眼底都是得意的笑，眉眼弯弯，露出几颗牙齿来。
　　“今天就到这里吧。”顾西明从导演椅上站起身宣布道，他没有说这最后一次的拍摄是否成功，但是从脸色上来看应该还算是比较满意。
　　他走到沈嘉南身边，说道：“你让我很失望，你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优秀。”很符合顾西明的人设，一开口就是不讨喜的话。
　　沈嘉南刚从角色中脱离出来，眨了眨眼，出声道：“真的，很抱歉。”他的声音都在打颤，手脚冰冷，四肢都是僵硬的，衣服还是湿的很脏紧紧贴在身上十分不舒服，他已经到了极限。
　　“但是也没有那么糟。”不算是夸奖的话，但是对于日常怼人的顾西明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极高的评价，他将手里提着的一条大毛毯递给沈嘉南，说道：“辛苦。”
　　说实话，沈嘉南差点喜极而泣。
　　顾西明走后，沈嘉南将毛毯披在身上，小刘上前搀扶着他，说道：“你真厉害。”
　　沈嘉南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他实在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现在如果不是还有小刘搀扶着，他估计得直接趴在地上。
　　他们朝着住房的方向走去，小刘解释道：“我跟着顾导拍了这么多年短片，你还是第一个在第一天就拍摄通过的。我之前在网上搜索过你的信息，既没有什么代表性的作品，还有不少黑历史，不明白为什么顾导会选择你作为这次短片拍摄的主演。”
　　“现在我差不多理解了，你很有天赋。”小刘跟着顾西明每天见到的都是一些国际知名的演员，他们有的拥有远超于他人的娴熟的表演技巧，有的拥有极强的共情能力能够忘我地投入角色。前者是不断磨炼出来的才能，后者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