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眠用不同颜色的蜡笔在纸上画了一个房子,旁边又画了沈意、奶奶还有自己。
作为报复,就是没有叔叔!
周日早上,傅新词还在睡觉的时候,被电话铃声吵醒。
他闭着眼,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接通,嗓音低哑:“喂?”
结果不知那边说了什么,傅新词渐渐睁开眼,皱了皱眉,醒了。
他坐起身:“你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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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希的航班突然在本市降落,让傅新词有些猝不及防。
他穿戴齐整后,去接机。
开车去机场的路上,傅新词想了想,还是给沈意打去一个电话。
徐希这次回国,肯定要见沈意,所以傅新词想提前打个招呼。
傅新词一只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不一会儿,电话接通。
傅新词言简意赅:“你今天回来吗?”
沈意似乎在大厅里,背景音有些微的嘈杂,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动听:“回来,不过可能会比较晚,怎么了?”
傅新词思索片刻,又问:“具体有时间吗?”
沈意尾调微微上扬:“干嘛?你打什么主意呢?”
傅新词轻轻一笑:“没什么,我有一个……”
“沈先生,这是你的工作牌……”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陌生而客气的女声。
沈意似乎捂了一下听筒,接着,抢在傅新词说话前,语气较之先前加快了些:“我现在有点事,反正晚上到家,到高铁站了会联系你。”
傅新词听那边急着挂电话的样子,有些无奈:“行,你先忙。”
电话挂断。
傅新词本来想在晚上安排一个饭局,介绍沈意和徐希认识,但现在看来,时间上似乎不凑巧。
现在开车,傅新词想着等有空了,微信上再跟沈意说一声徐希回来的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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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意拿着新的劳动合同从盛海市博物馆出来时,时间已经近中午了。
他其实早上就已经抵达了盛海,用了一上午转人事关系,但是这些都没跟傅新词透露。
沈意走在人行道上,一想到一会儿到家后,傅新词看他出现在门口时的惊讶目光,唇角就忍不住上扬,心情也跟着雀跃。
偶尔皮一下,也是十分开心的。
盛海市博物馆临江,周围都是法式风格的建筑物,这一整条街的环境很好,带有小资情调,没有大型商场,街旁散落充满格调的商店,最有名的还属一家半岛餐厅。
思及那家餐厅,沈意心里不禁闪过一丝晦暗,面上也露出一丝苦笑。
想来以后上下班,都得经过那里。
沈意抬头,已经能看到前方街对面,就是那家高档餐厅的门面了,就快走到了。
沈意经过时,回忆起曾经就是站在这个位置,他看到——
沈意脚步一顿,看着对面落地玻璃墙后的一男一女,表情忽而空白。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天,傅新词和徐希连位置都没有变。
徐希容貌妍丽,笑容开怀,正在说着什么。女人的座位旁,放着一束白色的百合花。
而对面的傅新词,一手闲闲转着玻璃杯,目光清浅含笑地望着对面,听得专注,神态里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难以表达出他是高兴,或者是怀念。
沈意站在原地,微微张了张嘴,那些不好的回忆以及情绪如黑水般泛滥涨潮,几乎将他整个人充斥。
为什么要问他具体什么时候到?是为了不让他发现吗?
沈意心里有种麻木的钝痛。
是不是无论多少次,还是会走回原来的剧情,毕竟他记得这是一本书,他有着炮灰的无关紧要的命运。
餐厅里,徐希笑得趴在桌子上,眼睛却直直望着傅新词。
傅新词轻舔了舔唇,垂下视线,开口说了什么。
那样的神态,很温柔。
沈意没再继续看,转身走了。
这一次,他不会再给傅新词找到他的机会……
走到一半,那道颀长的身影蓦然停下脚步。
沈意立在原地,抿直唇角,手掌渐渐攥紧,终究是难以抑制胸腔里排山倒海般的失望和愤懑。
什么是冤种重蹈覆辙?
不是避开原来的路,而是就算踏上了那条路,也要选择用不同的方式去面对。
过了三秒左右,沈意折身返回,正好路口的绿灯亮了,他跟随人群,穿到街对面,走到半岛餐厅前,推门而入。
一进入餐厅,外面的骄阳就被格挡在外,环境变得优雅,四周都是轻快的音乐。
沈意没有理会迎上来的服务生,目标明确地走向大厅里靠窗边的位置。
沈意往里走的时候,正好能看到傅新词。
不多时,似乎是感受到了沈意的目光,傅新词无意朝这边看了一眼,没注意,接着,又是看来一眼,眼神跟着变为茫然和惊讶。
沈意直直盯着傅新词,唇角扬起一丝不明显的笑意,目光又在傅新词面前装着水的玻璃杯上一扫而过。
如果一切将无可救药地发生,那么这次,他会端起这杯水,泼向傅新词。
第60章 温水
一开始,傅新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后来又看一眼,确实是沈意,正似笑非笑地朝他走来。
傅新词难掩错愕,站起身:“你怎么来了?”
他还以为,沈意在姑城,毕竟几个小时前沈意还在电话里说,要晚上才能到。
沈意走到桌旁,低睫一笑:“我不能来吗?”
这话细听之下暗含挑衅,然而此时的傅新词没顾上细品,自然地拉过沈意的手,带着人往自己身旁的位置坐。
沈意瞥一眼傅新词修长净白的手指,不动声色,顺势坐下。
他内心冷漠地旁观,要看看傅新词装到什么时候。
对面,徐希的目光跟追光灯似的,从发现沈意开始,就一直跟随着沈意打量。
傅新词没有先介绍两人,而是朝另一边招了下手,叫来服务生。
接着,傅新词毫不遮掩地揉了揉沈意的手,问他:“想喝什么?”
沈意现在坐的,就是傅新词刚才坐的位置,面前还放着那杯清澈的温水——剩下二分之一。
沈意用另一只手握住光洁的玻璃杯身,指腹摩挲了一下,抬头看向服务生,微微弯起眼角:“不用,麻烦帮我把这杯倒满。”
他要把傅新词泼得彻头彻尾。
傅新词轻挑眉。
这是要跟他共用一个杯子?
傅新词攥了把沈意柔软的掌心。
男朋友当着外人的面跟他如胶似漆,叫他内心里不免泛起甜。
服务生帮杯子里的水续上,没有满,水位线离杯口差一段不多不少正正好的距离。
服务生正要请顾客慢用。
沈意再次看向他,眯眼笑:“再加一点。”
“……”
服务生只道这位客人太渴了,于是照做。
等一桌再次只剩三人。
沈意看向对面的年轻女人,面含笑意,却是没主动开口说话。
徐希明显被看得不自在,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错开视线,捋了捋发丝,然后又借着动作,暗中朝傅新词递了个眼神。
沈意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一下,杯口的水波晃动。
他就这么神色如常地看两人当他的面眉来眼去。
傅新词这时清了清嗓,偏头看向沈意:“这位是徐希……”
沈意眼瞳清寒。
为了防止两人之间互相打掩护,他直接道:“我知道,你青梅竹马,高中同学。”
徐希表情微微愣怔。
同样觉得意外的还有傅新词,他记得高中时期,沈意从不过问他的私事或者生活。
现在沈意能明确说出徐希的身份,是不是证明沈意曾经对他并非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感?
傅新词心中微微发起热,无意识又将沈意的手捏了一把。
然而那样不容忽视的力度,却令沈意淡淡敛了一下眼睫。
沈意心想,傅新词在心虚紧张。
快溢出玻璃杯口的水波,再次轻晃了一下。
傅新词正要给徐希介绍沈意。
徐希手一摆,一副免了的样子:“沈意学长嘛,我怎么会不认识,高中时期是名人,没有人会不认识学长吧?”
这样的语气,在此刻认定她和傅新词有点什么的沈意听来,多少有些阴阳怪气。
接着,徐希朝沈意伸出手。
沈意在压抑的满腔愤怒之下,第一次失了风度和礼数。
他没有伸手,而是直接看向傅新词,摊牌:“我经过,看到你们在这里,不请自来,希望没打扰,挺想知道你们在这儿干什么的。”
傅新词总算察觉到沈意话中的攻击性,有些莫名。
然而不等他开口,对面徐希目光一闪,抢先一步道:“学长,你以为我们在干什么?”
徐希毕竟比傅新词神经细一点,沈意故意忽视她递出去的手时,她就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沈意根本不像是经过时遇到熟人进来坐坐的,倒像是怀着目的来寻仇的。
闻言,沈意目光直直投向徐希,缓缓挑高一边眉,干脆直接:“我以为你们在相亲……或者,约会?”
沈意话音刚落,傅新词和徐希突然对视一眼,刚才两人还称得上轻松的表情,不自觉收敛了起来。
这桌的气氛也在一瞬间变得僵硬,空气仿佛都滞涩了。
沈意只默默看着傅新词。
相亲其实是蒋云澜的说法。
上一世蒋云澜拿着五百万被他拒绝后,气不过地给他提了个醒,她信誓旦旦说会给傅新词安排饭局相亲,她认识的圈内名媛们,总有一个适合傅新词。
沈意起初不以为意,那时虽然他跟傅新词之间的感情没有挑明,但心底隐约相信傅新词不只是玩玩。结果没过两天,他就看到傅新词和徐希共同出现在餐厅里,傅新词从不送人花,但送了徐希一束百合花,他又想到傅新词和徐希高中时期就总是双双出入,配合着蒋云澜的说法,“相亲”这个词便深深扎入脑海。
上一世,沈意还觉得心碎。
这一世,自认为了解过傅新词后,再经历这样的场景,沈意只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力愤怒。傅新词说好了不会背叛,但最后依旧故态复萌,合着这两世,傅新词都拿他排遣寂寞?
默认是炮|友时,他不声不响,傅新词便吊着他;他终于知道拒绝了,傅新词又锲而不舍地追求。追求的过程想来确实好玩,有挑战,但追到手了,应该很快就觉得索然无味。
傅新词还这么年轻,喜欢新鲜刺激是本性,怎么会想着跟他细水流长?
沈意不禁怀疑,回回被他撞见,这本书里,徐希才是傅新词真爱。
沈意舔了舔唇,抓紧了杯子,指尖微微泛白,杯口的水波不稳地颤抖。
但凡傅新词敢开口解释,他就会不留情面地泼上去。
可惜的是,餐桌上沉默了有一分钟之久,傅新词和徐希,两人没一个先说话。
沈意淡淡一笑,桃花眼底却没有丝毫波动。
拆穿后,连辩解都省了。
算了。
直接泼了。
隐忍了两辈子,沈意等不及了。
净白的手腕微微浮现青筋,就在沈意要端起水杯时,对面徐希语调不确定地上扬:“相亲……约会?”
沈意连忙用意念控制住差点提起来的手,但在惯性作用下,一小滩水还是“吧唧”落在了桌面上。
傅新词不自觉朝桌上的水渍看了眼。
沈意望向徐希,一字一句,嗓音温润,甚至含着笑:“不是吗?”
徐希再次跟傅新词对视。
这回,两人仿佛总算反应过来了,表情里同时浮现出一种不自在。
徐希轻咳一声,拿起面前的饮料,咬上吸管,眼睛看向别处。
傅新词想伸手拿自己的水杯,但是被沈意攥着。他手抬起,又徒劳地放下,低下眼睫也不知道看哪里。
沈意内心失笑。
这就无话可说了?
傅新词居然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
沈意挺直腰杆,暗暗吸纳一口气,唇角咬着几分笑意。
抱歉,失礼了。
那杯温水就要泼向傅新词面门的当口。
突然之间。
傅新词和徐希如同突发恶疾,默契地朝不同两侧弯下腰:
“呕——”
“…………”
沈意动作一滞,大脑里“当!”的一声沉响,有什么悬停了。
相亲。约会。
无论是哪个词,对于傅新词和徐希来说,都是稍微代入一下就能引起生理性不适的程度。
跟徐希(傅新词)约会?
不可能。
死了都不可能。
两人不约而同如此想。
沈意靠着沙发背,一脸茫然的同时,整个人的气焰由刚进门时的摩天大厦缩成了一个樱桃核那么小。
傅新词和徐希这对冤家表示互相看不上眼后,又因为对方语气里的轻蔑和不屑感到冒犯,现在已经开始没品地互相人身攻击,甚至故意把对方从小到大干过的糟心事都拉出来公开处刑一遍。
——全是黑料,抖出来能让当事人没脸见人的那种。
沈意双手撑在两侧,微微缩着肩,看看傅新词,又看看徐希,只是在一旁观战。得知真相后,他内心里太过复杂,根本不知从何梳理起。
沈意现在唯一清晰并且明确的是,傅新词和徐希并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