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午还没反应过来，跟这人愣愣地对视三秒，对方的脸就开始像一团水那样快速变化，瞬息之间就长得跟他一模一样，比青未还像是他的兄弟。
　　“我是狸七。”
　　狐魅现在莫名比他矮上一点，软暖纤长的手托上青午的下巴，语气散漫地抱怨：“下回别穿内增高了，整得别人化形都化不准，明白了么？”
　　青午脑子里只能想起曾经在乐期集团里随手拿的一本书，全是灵异志怪。
　　上面单独为狐妖辟着一章，写的是：「天地间之物，惟狐最灵，善能变换，故名狐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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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蓝根本不会收拾屋子，还非要收拾，把东西摆得一团乱，涣涣和艾克汀进了大门都没去自己的屋子，径直过来，帮他整理房间。
　　但他海报贴得倒挺齐整，疏密得当，一看就是精心看过位置的。
　　骨倩倩站在客厅，看着这情况扶了扶帽檐，问：“塞壬选手人缘很好啊。”
　　加里额角一抽，几乎已经预见到这位大爷被观众叫团霸的未来了。
　　虽然人鱼王可能不在意这个，但万一看见网上有人喷他，真顺着水到人家家里上演“祸从口出”真人教育纪录片，那才令人头大。
　　他不得不开口：“因为之前塞壬在演出方面帮了我们很多，所以我们就拿这种琐事来交换，并没有被强迫的意思。”
　　“你在说什么，”艾克汀尼亚怪异地看着他，“子民为王服务不是应该的吗。”
　　——救命啊，我怎么把这只完全不会看气氛的海葵给忘了啊！
　　加里内心抓狂，脸上的礼貌笑容差点垮掉，求救的眼神不由得往旁边瞟去：来个人帮忙圆一下吧，求求了！
　　骨倩倩突然笑了一下，接过话题：“你们怎么知道节目组接下来的安排？我们下一个环节改革了，组内竞选首席称王，其他队员为他的臣民，互相为组群而战。”
　　原来真的有这种模式吗？！
　　唐晏风点头：“我也听说了。胜出的四个小组作为最强群组，可以邀请导师作为使者降临……到底是谁想出这样怪异的角色扮演的。”
　　目光不动声色地往斜前方看去，却正好望进了碧蓝的眼里，那里尽是一片势在必得的神色。
　　塞壬眨眨眼：“放心吧，前辈，你只会是我的。”
　　很奇怪，一般人像塞壬这样火热，往往会给对方一种被盯上的不适感，就像无法摆脱野兽嗅觉的兔子。
　　但塞壬却能很好地拿捏那个度，分寸得当，他会在所有恰当的时候宣誓主权，又能在私下里给唐晏风足够的尊重。
　　唐晏风感觉每次在面对自己的时候，碧蓝总是小心谨慎到了极点。
　　唐晏风收回视线，不置可否，“别说大话。”
　　骨倩倩拍了一圈屋子的装潢条件，带着摄像头离开，留给选手自己的私密时间。
　　加里像小狗一样跟上去送她，另两个回去收拾自己的房间，唐晏风慢了一拍，等这几个人都走出门了，才反应过来自己也应该离开。
　　他刚提起脚，没走两步，突然被人勒着腰捞了回去，门“啪”地关上，隔绝了空间。
　　这么大动静也没人来问，唐晏风心说，要碧蓝如果做个杀手，直接把目标捞进房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碧蓝察觉到他的不专心，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唐。”
　　唐晏风回过神来，两人的鼻尖已经只隔了一枚硬币的宽度。
　　之前好像有肌肤饥渴症一样总是过来蹭蹭贴贴，现在气氛如此粘稠，他反倒没用任何部位接触，让唐晏风略有些不习惯。
　　唐晏风被自己的念头惊了一下：难道他已经习惯了碧蓝的身体接触吗？
　　“你有正在被我追求的觉悟吗？”
　　碧蓝说的汉语里带着特别的韵律，听上去有些仪式般的庄重，他现在没像之前那样仿佛要带上所有把人烧化的热情，只是语调平平，却让唐晏风感觉心尖发颤。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你欢心，我想让你做我的伴侣，所以我展现我的一切，让你也把视线投注在我身上。”
　　“如果你答应了我的求偶，我们会牵手、拥抱、亲吻和做ai，我们的灵魂会彼此趋近，我们会有一个共同的家。”
　　他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唐晏风的喉结上，让唐晏风不得不微仰起头，人鱼居高临下地望着这副铭刻在心无数遍的眉眼，轻笑：“我当然还没能彻底治愈你的嗓子，但唐可不要把我正在做的事当做小孩子的游戏。”
　　他不再是那个跟在鲛人身后终日只能注视着铂金鱼尾摆动的小人鱼了。
　　碧蓝现在已经成年，外貌英俊，体格挺拔紧实，一劈尾巴就掀起海浪的愤怒，天生的求偶习性已经慢慢凸显。
　　“我想要你的欲望、沉迷、渴望、钟爱……”
　　碧蓝的声线已经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了，底下潜藏的庞大欲念被他翻了上来。
　　——碧蓝的直白没让唐晏风感到恐惧，反而激起了他内心的胜负欲。
　　唐晏风突然伸出食指抵住碧蓝的两唇，眉眼间也露出了不可一世的强势。
　　“想要，就自己来取。”
　　“别让我施舍你。”
　　碧蓝扶住唐晏风的手腕，把一个禁言的姿势转换成落在食指上的吻：“遵命，我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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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第二场录制开始的前几天，骨倩倩也找上唐晏风，给他传了之前宴会的调查结果。
　　“我们确定当时有返祖妖怪的磁场，而且就在你的身边。”
　　几张照片传了过来，分别是现场的椅子、盆景、吊灯和酒杯。
　　“这些都可能是返祖妖怪化身或者附体的东西，并不一定需要提前在酒液里动手。”
　　“你觉得，当时有哪个东西不太对劲吗？”
　　唐晏风划过几张照片，最终停在了一张上面——盆景。
　　两指张开放大，那里不只有一大棵植物，紧贴着植物主干的，还有一株披针形叶的野草，很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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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狐魅：出自明·凌濛初《二刻拍案惊奇》
　　唐晏风被攻略进度：50%
　　塞壬：怎会如此！起码70%吧
　　作者：想的美你


第80章 天王的涅槃（11）
　　唐晏风把放大过细节的图片部分传了过去,得到了骨倩倩的认同。
　　“我们会重点关注它，另外，关于那杯鸡尾酒我们也有了新的进展。”
　　那杯鸡尾酒的来源很正,酒液也化验不出特殊成分，好像那就是一杯普普通通的鸡尾酒一样。但返祖妖怪司的医疗部成员刚拿到那杯鸡尾酒，就发现了其中侵蚀毒素的力量。
　　“它对普通人是没有效果的，只对妖怪血脉有影响，唐晏风,你是不是体内有妖怪血脉？”
　　这个猜想之前一直只来自碧蓝口中，现在返祖妖怪司司长同样提出，增加了可信度。
　　唐晏风刚喝过护嗓子的药,随手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坦诚道：“碧蓝……塞壬说我曾经是妖怪。”
　　“我喝过那杯鸡尾酒，当时反应就很大。嗓子像被烟熏过一样难受,而且在最初的治疗期间几乎无法说话。但是我那段时间非常渴水,每天泡在水里的时间都超过两小时。”
　　唐晏风现在嗓子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股幻痛,他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
　　他说得很简短，也不想过多回忆苦痛,听到骨倩倩很认真地问：“塞壬说你是什么妖怪？”
　　加里告诉她,塞壬是麦克斯海的人鱼王,此次上岸的主要原因就是寻求伴侣,对人类和返祖妖怪的态度并不算非常友好,让她尽量离人鱼王远一些。
　　这种品阶的大妖说出的话是有一定参考性的，他们并不会闲得没事做去骗人。
　　“鲛人。”
　　“鲛人？！”
　　骨倩倩陡然升起的语调让唐晏风耳朵动了一下,还没等问，那边就倒豆子一样开始说前因后果。
　　“我们档案里是有鲛人记录的,还记得我之前给过你的鲛人资料吗？那就是上一任司长留下来的。”
　　“档案里说之前琥珀海深层海域曾经有鲛人活动的痕迹，似乎被一些开智的海洋生物认作领袖，是海洋的统领者。”
　　“但是我上任司长以后去琥珀海实地考察过，并没有大妖的磁场，甚至当地渔民告诉我，几十年前，那里发生了一场海洋灾难，当地的海洋生物却并没有减少太多。”
　　鲛人领袖……琥珀海……海洋灾难……全都跟碧蓝说的对上了。
　　只有时间不太对劲，他有记忆的时候是在一家游泳馆里，那时候工作人员把他摇醒，告诉他已经到了闭馆时间，不能再逗留了。
　　唐晏风的大脑一片空荡，他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在这里，也想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去哪儿、有没有任何人际联系。
　　他当时印象里只有自己的名字，和自己也不明含义的音符。
　　骨倩倩所说的倒是恰好勾起了唐晏风的回忆，清晰想起那串发音的同时，他的嘴里已经轻轻呢喃出来：“——”
　　手边的水杯突然冒出了一串气泡，一条玲珑迷你的小人鱼凭空出现，发出“噗通”一声，浮上水面，两条小胳膊搭上透明的玻璃杯沿。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唐晏风一边听着光脑那头骨倩倩未完的情报，一边端起杯子，看着一杯人鱼，用手指戳了戳小家伙的脸。
　　小人鱼现在只有巴掌大，充满侵略性的五官等比例缩小也被萌化，好像是一手就能握住的漂亮玩具。
　　他两只胳膊抱住唐晏风的手指，触感仿佛一颗软弹的果冻，还想用鱼尾卷上去，但是失败了。
　　“因为唐在用鲛人语唤我的名。”
　　——原来那是鲛人语。
　　小家伙太可爱，唐晏风彻底无法专注于光脑了，目光忍不住投在他身上。
　　那边的声音似乎越来越激动：“如果是海洋灾难的话，鲛人王为了拯救族群耗尽自身的力量，修养几十年以人类形态登陆，这是可能性很大的。”
　　骨倩倩的话里几乎控制不住带上了恭敬的意味。
　　“如果这个推论是正确的，那么您就是正在养伤期的鲛人王；之前出现的渴水喉痛症状也是您自身的保护机制在起作用，告诉您需要在熟悉安心的环境里排出毒素。”
　　骨倩倩刚说完，却听见通讯那头突然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和水声，担心地问：“怎么了？”
　　“嘀——”
　　通讯被挂断了。
　　唐晏风并没有遭遇不测，只是遭了人鱼了。
　　碧蓝听到“渴水”、“喉痛”和“保护机制”时脸色就沉了下来，到了最后又是“毒素”，鱼尾直接一甩，玻璃杯像硬纸壳一样被拍成一地碎块。
　　唐晏风始料不及，被扑在沙发上，光脑的通讯都被错手挂断，皱着眉问：“你做什……”
　　他的话停下了，因为他看见了碧蓝眼里冰凉的怒火。
　　“是谁？”
　　人鱼两手撑在唐晏风肩膀两侧，声音压低，脖颈上能清晰看到绷起的筋络，鱼尾盘住唐晏风的一条腿，很紧，但又不至于受伤。
　　他看上去只要唐晏风嘴里吐出任何一个名字，都会毫不犹豫地把那个人撕成碎块。
　　唐晏风本能地去抚摸对方的后背脊椎，发现人鱼颤了颤，竟然变得温顺了些。
　　“冷静，我现在也在找。”
　　人鱼的脊椎骨直通向支撑鱼尾的鱼骨，尤其敏感，碧蓝松了劲，手肘撑着沙发，垂下头：“我以为你的嗓子是之前海难的后遗症……”
　　谁能想到，居然是人为！！！
　　碧蓝很聪明，短短几个关键词他就能大致推断出情况，反应过来的同时，无边愤怒也随之蔓延起来。
　　他一直追逐的王者，放在心尖上的月光，值得奉上全部的伴侣，居然有人胆敢用毒暗害……！
　　“嘀，”智能家居控制面板一声轻响，提醒屋子的主人，“天气晴转雷阵雨，伴有大风，请注意防护。”
　　——外面下雨了。
　　雨滴是他的泪水，雷霆和风声是他的怒吼。
　　西方人鱼经过长时间海洋中的演化，已经失去了流眼泪的功能，他们如果想流泪，只能借助天空，让天空替他们流泪。
　　唐晏风反复摩挲着碧蓝的后背，指尖从一节一节的脊骨滑下，安抚着又怒又恨的人鱼王，嘴里轻声说：“没事了，没事了。你已经找到我了，我们也有了线索，很快就能抓住他了。”
　　碧蓝埋在唐晏风的怀里，连鱼尾都想蜷起来往里钻，中毒的明明是唐晏风，反而他现在看上去要更可怜。
　　言语和动作的双重安抚下，碧蓝渐渐停止了愤怒的颤抖，安静地平息情绪。
　　门边突然传来一串焦急的脚步声，“噔噔噔”地响过，然后是拍门声。
　　“唐晏风，唐晏风？你没事吧！回应我一下！”
　　唐晏风低头问碧蓝：“我可以去给她开门吗？”
　　碧蓝还是抱着他的肩膀，只尾巴尖翘了一下，示意自己同意。
　　唐晏风无奈，只好身上缠着一条人鱼，慢慢地挪向大门，打开智能锁。
　　“唐晏风，你还……”
　　骨倩倩的话说到一半，紧急刹车，因为他对上了塞壬晦暗莹蓝的瞳孔，感到了满满的压迫感。
　　不知道自己撞枪口上的骨倩倩拉下帽檐挡住对方阴恻恻的目光，她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是被刚刚突如其来的暴雨浇了个透心凉。
　　“你好，塞壬。请问这里出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