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乐呵呵的：“因为我要跟着哥哥。”
　　乐云煊还是听见了，用一种看珍惜生物的眼神看了一眼后座的青未，从此以后青未在他脑海里就只是个“傻孩子”的印象。
　　青午没说什么，只是被带去直面了成年人肮脏污浊的野心之后，告诉乐云煊：“青未还小，血脉只能看不能用，我来顶上他那份。”
　　乐云煊这时候居然非常好说话，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夸青午：“我就喜欢你这种重情重义的孩子。”
　　他确实喜欢，因为青午后来在乐期集团里发现了更多“有情有义”的孩子，他们都被牵制得很牢、活得很惨。
　　像他一样。
　　青未对着镜子严严实实地扣上袖扣，把胳膊上一道一道的伤口全遮起来——要想无声无息地下毒，他就要用自己的血液。
　　他吃了很多密药、扎了无数针剂，被改变了物种形态，成了一颗毒草，血液能将所有毒素转换，成为专门对付上古大妖的利器。
　　今天唐晏风说请假，但是学员要训练，他和塞壬必定要分开。青午的任务很简单：盯着塞壬、牵制塞壬，必要时候直接用血液攻击。
　　耗尽力量的人类唐晏风很容易中招，但如果加上这个成熟期力量巅峰的人鱼王，他们得手的几率会大大降低。
　　等他到了摄像头前，唐晏风确实没来，而塞壬带着那群人还待在熟悉的角落，背对着他，一看又在偷懒。
　　青午盯得很紧，就算没有正面看他，也要用余光囊括着身形，确保他没有突然离开的意思。
　　塞壬没有任何异动，跟往常一样摸鱼里练了两次，手还不时去碰碰旁边水瓶壁上的水珠，看起来很闲。
　　盯着他，绝不能给他任何离开的机会……
　　“哥，你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
　　一只手突然在他面前挥了挥，让他情不自禁地转移了注意力。
　　青午转头：“练完了？”
　　青未用手做扇子给自己扇风：“嗯，累死了，好不容易休息，看见你还在这儿我就过来了。”
　　青午叮嘱：“适度练习，别累着自己。”
　　“放心吧，我有数，我可是要登顶出道的人。”青未说着这话，心里虽说也有些拿不准，但就想在哥哥面前夸一夸自己。
　　“好，到时候哥哥看着你登顶。”
　　“你今天又正常起来了，”青未左看看，又看看，眼底有一层探究，“之前一直感觉你不对劲。”
　　青午不动声色，但心里有些欣慰，类似于自己家孩子终于长了点脑子：“哪里不对劲？”
　　“没有啦，你别生气，我就觉得你前两天像是更年期一样，动不动就生气。”青未哈哈一笑。
　　“……”青午直接心梗。
　　青午颇感糟心地扭过头，随意一扫，然后冷汗直流。
　　——原本塞壬的那个小团体，赫然只剩下了三个人，灿金色头发的那个整个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
　　狸七早打听过唐晏风住的地方，楼层很高，周围也住着人，很难从阳台或窗户进入。
　　他决定从正门进。
　　如果要降低一个人的警惕，那么就要装成他最亲密的人。
　　狸七理所当然想到了塞壬，追求者突然想到了浪漫的点子，然后不顾一切地出现在心爱之人的家门口，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吧？
　　狸七来之前买了支玫瑰，整了整衣服领口，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笑，他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都为自己心折：对着这么一张脸，谁不迷糊啊？
　　他早就想试试塞壬的样子，今天还算圆梦了。
　　可惜，娇艳的玫瑰含有令人浑身无力的毒，面容熟悉的皮囊下也不过是个居心叵测的暗杀者，站在这里的人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杀心是真的。
　　狸七摁了门铃，握着玫瑰，姿态闲适地站在门前。他很自信，因为他向来一击必中，这个计划从没失败过。
　　屋内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狸七知道那是唐晏风，这些很会跳舞的人脚步声总是轻飘飘的，似乎别人都是走在地上，但他们的脚下却有云彩托着。
　　狸七想到青午，青午的脚步声也是这样，毕竟原本的血脉是株跳舞草。
　　玫瑰花馨香中带着植物草叶的味道，很清新，也很致命。
　　门被打开，唐晏风端着一杯水，露出半边脸，丹凤眼半阖，皮肤瓷白；脖颈线条优美流畅，锁骨微微凹了个窝，沁凉的气息扑面袭来。
　　狸七用欣赏蒙娜丽莎的眼光看他，这是足以艳压群芳的美，可惜也将成为不会动的死物。
　　“进来吧。”
　　唐晏风的态度不冷不热，但狸七并不觉得不对，美人对他的追求者态度再怎么恶劣都是可以理解的——这是美人的特权。
　　狸七暧昧地压低嗓子：“亲爱的，收下我的玫瑰吧。”
　　唐晏风再次不冷不热地看他一眼，把狸七的请求置若罔闻，耐性正在一分一秒地被消耗。
　　他的嗓子又开始干涩得难受，自从塞壬出现在他身边之后，唐晏风几乎快忘了自己嗓子的伤痛，却在塞壬不在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想起来。
　　唐晏风根本不想搭理那个用着塞壬脸的家伙任何一句，转身往里走。
　　狸七愣了一下：玫瑰连看都不看，原来私底下唐晏风对塞壬是这么不假辞色的吗？完全感受不到之前带冰镇苏打水时毫不隐藏的在意！
　　难道那是装出来的？
　　玫瑰送不出去，狸七眼睛慢慢变成竖瞳，盯着唐晏风的后背。
　　——不管了！就算没有毒药加成，他对付一个人类还不是绰绰有余？
　　他的指甲猛地变长，直奔后心而去，一切发生得迅速又安静。
　　但是他的脚踝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猛地箍住，坚硬又冰凉，让他不得存进。
　　那圈东西啪啪啪地从下锁到上，把人别成一根妖棍，直挺挺仰躺在地上。
　　狸七眼珠子下瞥，才能看清锁住自己的是什么东西：它们惨白坚硬，形状古古怪怪，是个圈形，但是却能按他的身形尺寸变成最配合他的大小。
　　“嗯，返祖血脉是九尾狐，可以随意改变身体容貌，但是本身战斗素质并不强。”
　　一个有些阴森的女声传来，伴着骨头上下开合的咔咔声，狸七再次拧着眼珠子去看。
　　他看见了一副拄着下巴穿着半身裙的骨头架子，肋骨不翼而飞。
　　自己身上这玩意是……？
　　唐晏风坐在沙发上，神色又染上很久没有过的倦怠：“杀了。”
　　骨倩倩：“……那什么，咱们可以先审讯一下，顺藤摸瓜。”
　　“你的嗓子需要毒素原载体解毒，但九尾狐血脉是不会产毒的。”
　　唐晏风：“还有其他人？”
　　骨倩倩点头：“是的，都已经守株待兔一次了，何不再守一次？”
　　“你们在守株待兔？”狸七一惊，情不自禁复盘操作，“是因为我没装到位……”
　　唐晏风也慢腾腾地说：“对。你不仅青未装得不行，碧蓝也装得很次。”
　　“他从不会用那种浅薄的眼神看我，他总是热烈的；他从不会送我玫瑰，他只会送我海珊瑚。”
　　“他私下过来，几乎从不走门。”
　　话音落下，唐晏风手里一直端着的水杯突然冒了一串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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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塞壬：我看是谁找死
　　为了防止之前假条有朋友没看见，我再说一下，因为课业繁重，所以最近大概是更二休一的更新频率，对我的精神、身体、作品质量都好［爱心］
　　所以以后就不经常挂假条了［爱心］


第84章 天王的涅槃（15）
　　大部分返祖血脉妖怪只从各种书籍记载中知道上古大妖很强、不好惹、拥有无法想象的威能,但他们也从不知道上古大妖能强到什么地步。
　　因为他们真的想象不到。
　　对塞壬来说，只要是他能感应到的自然水，就都能为他所用。
　　那些清透的水滴在他的感知中更像是武器和锚点,让他能神出鬼没地自由穿梭。
　　听了唐晏风的话，狸七想反驳：“我的眼神哪里浅薄？我已经尽力像原主一样上赶着了……”
　　“上赶着？”唐晏风语气清淡地重复了一遍，但屋子里的另两个人莫名感觉身上罩住了一层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
　　“那是爱，蠢货。”
　　狸七看见他骨节分明的手圈起冒气泡的杯子，微微偏了一个倾斜的弧度。
　　这是在做什么？
　　狸七愣愣地看着,当杯子里的第一滴水滴出来的时候，杯子里好像有一抹蓝色闪过，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黑暗和疼痛。
　　有什么东西冲着他的脸来了一下,让他翻了两圈,被打飞三米。
　　这边狸七头昏眼花眼冒金星，那边唐晏风温和了好几度的声音响起：“脏不脏？”
　　塞壬甩了甩给别人脸上留下一片红肿的尾巴尖,眼神尤其阴沉,看着地上的狸七像看着一个死物,一转脸语气跟唐晏风一样温和：“没事，一会儿泡泡水就好。”
　　骨倩倩抱臂叹气。
　　“你也收着点力道啊，我的肋骨差一点儿就裂了。”
　　塞壬哼一声,根本不屑回答这种问题,还是唐晏风说：“他已经做的很好了,如果他没有收力,那个伪装者的头会被扇掉。”
　　骨倩倩听着,心里莫名有点诡异的感觉：唐晏风对塞壬的认知是不是有些偏差？
　　最开始他们见面的时候，唐晏风提起塞壬这条人鱼还是排斥抗拒、觉得麻烦的口吻,话少、人冷，是个游离在人群之外的冰美人。
　　短短一个月不到,他就句句向着塞壬了。
　　骨倩倩对塞壬的目光变了变：人鱼擅长魅惑人的记录似乎不是假的。
　　人鱼没察觉别人的目光，他用鱼骨支着身子，滑到沙发前边，把尾巴上的水分抖干，坐在唐晏风旁边挤着。
　　他上半身还穿着没来得及换的精致练习服，下半身是一条力感与柔韧兼并的鱼尾，跟唐晏风坐在一块，美好得像幅画。
　　狸七身上的肋骨锁卡巴一声，一节肋骨转了个弧度，把地上半死不活的狸七扶了起来，靠墙坐着。
　　狸七又缓了好一会儿。
　　他的右眼角到左下颌角斜贯着一条印记，上部分叉两个小尖，然后由细到粗，还有尖形的鳞片印，脸颊处肉多的地方已经高高肿起，火辣辣地疼。
　　眼睛还没睁开，他就嚷嚷上了：“打人不打脸好吧？！你他妈别落我手里……”
　　塞壬：“我看你还是想挨打。”
　　狸七瞬间变成了一个哑巴。
　　他心说青午真几把不靠谱，都说了把塞壬牵制着，结果这才多长时间，就算得手了也得被截个正着！
　　唐晏风手指尖敲了敲杯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吸引狸七的注意力。
　　“你能不能换张脸？”
　　虽说对方的五官已经肿得模糊不清，但身材体貌还是塞壬的样子，唐晏风对塞壬的外表很欣赏，但却接受不了狸七现在这样歪倒靠墙、满身狼狈的样子。
　　唐晏风想，果然，还是灵魂的问题。
　　塞壬突然向这边靠了靠，金色的发丝蹭上了唐晏风的耳廓，手随意一搭，落在了唐晏风的膝头。
　　“我和他，谁更好看？”
　　狸七变回原型，心里骂了声草。
　　唐晏风毫不犹豫地对塞壬说：“你。”
　　他并不擅长这种直白的表达，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那一刻原本看着金发的眼神欲盖弥彰地移开。
　　但塞壬不肯放过他，抓住唐晏风的手摁上自己的心口，让人感受自己毫不作违的心跳声，说：“我很高兴。”
　　骨倩倩轻咳一声，深感现在只能由自己来主持大局。
　　她问狸七：“你叫什么名字？”
　　“狸七。”
　　“你的目的是？”
　　“掳人，不行就暗杀。”
　　“为什么？”
　　“别人让我做的。”
　　“谁？”
　　“你不认识。”
　　骨倩倩忍不住了，肋骨锁一紧，差点没把狸七挤得喘不过气：“别跟我废话！”
　　狸七却说：“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骨倩倩冷笑：“凭什么？”
　　狸七像没听到，直接问了：“我还能活吗？活下来能自由吗？”
　　这个问题并不过分，于是骨倩倩答：“按理说，你会被捕入狱，按法律劳改一定时间，然后就能获得自由，坦白也可以让你减刑……”
　　骨倩倩看了唐晏风和塞壬一眼。
　　塞壬尾巴一拍一拍，发出规律的声音，对狸七心理上产生了莫大的压力。
　　“我听说，人类社会是不提倡鲨人的，对吗？”
　　这话根本不是对骨倩倩说的，人鱼的眼睛只看向一个人，想也知道在问谁。
　　唐晏风点头，客观地说：“对，生命值得敬畏。”
　　塞壬冷淡地指指狸七，以王者的身份对想要谋害他伴侣的人下了宣判：“要么，他由我处置，按我族的律法被刻上黔文，受撕咬之刑，放逐于荒海；要么，他交给你们人类方处置，但此生不得出现在我们面前。”
　　“因为你们对我化身为人类的伴侣尽了职责，所以我愿意留给你们商量的余地。”
　　这句话也代表，如果以后再有C国人冒犯了海洋种族，塞壬愿意给他们一个面子。
　　骨倩倩拿起光脑发了什么，很快向塞壬点头：“谢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狸七就选择第二种吧。”
　　接下来的问话过程很顺利，狸七放下心，倒豆子一样把乐期集团的事说出来，从制度到环境，连操蛋的人际关系都被他槽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