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身子一晃,脸色越发苍白,嘴抿的越发厉害,那鼻头的红色越发重,也不知道受哪一句破了防。
便仰着头,心中愤懑化作嗷嗷大哭,那眼睛如泄了闸一样,珍珠般大颗的眼泪滚滚落下。
那三个正道魁首看他如孩童般嚎啕大哭,一时错愣,不明白哪一句惹到他了?
太感动?太激动?
他一边抽搐一边拿着微胖小手擦着眼泪,一边委屈的边走边哭。
他满是通红酸涨的脸看到一个冷漠的身影,楞楞的朝着那人走去。
那眼里的水光又重一重,嘴里委屈巴巴的,一只手擦眼泪,一只手扯着那人银袍摇晃。
“呜呜呜,我失败了,栖宗主,呜呜呜。”
那栖梧冷冷的回眸看他,浑身的冷屑寒意不言而喻。
那少年一怔,泪眼朦胧看着那人仿佛不同。整个人滞了一下,像是忘记了哭,怔怔盯着看了一会,确认是栖梧没有错。
便又开始满心委屈的扯着衣袖嗷嗷哭泣。
“呜呜呜,呜呜呜。”
栖梧面容僵硬,看着那皱巴巴的小眼和流水一样往下掉泪的明亮双眼。
栖梧漠然的望着扯着自己衣袖的小手,望着那嗷嗷哭的少年,心里诧异。这是....有个哭的开关吗?说停就能停,说流就哗哗的往下掉泪。
三人皱着眼睛看着那娃崽的放声痛哭,满眼不解。
只是还来不及疑惑,便又一道凶煞的影子朝着他们怒火冲天的走过来。
那暴疟的灵力,那滔天的怒意,空气里都弥漫着让人狂躁,引人争斗的戾气。
更可怕的是那世间浊气,若是盘成旋,必会在人间降下灾祸。
旱灾,蝗灾,洪灾,暴风,各种灾祸的因子都在空中漂浮。
而今天这飘荡的浊气成了形。
他们如临大敌,抬眼望去,那伤痕累累的女修便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安歌羽诧异的望着她的徒儿,那脸上手上,腰部腿上,那仙裙撕裂,血迹斑斑,都是剑痕。
但是那通天的修为,便是已经在他之上。
大乘期?!那浊气便是在她身上凝聚,若是改日能力更强,走到哪里。就可能会引起挑动人们心里恶念,引起兵荒马乱,走到哪里,就是风暴雨雪。当地的浊气是什么灾祸,就会出现什么灾祸。
在她引动下,浊气成型,灾祸降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却见她寒着脸一身煞气,见那苍远道挡着路,只冷冷的没有抬头看他。
“让开!”
那苍远道虽然满心不解,今日的疑惑太多,但是他教养极好,也不是爱争长短的人。
便满是仪态的谦让开。
安歌羽看着那怒火焚原,心里想是不是惹他徒儿哪里不高兴了,来算账的。
他满心错愣,忧心忡忡之下,却见那熙苒径直在那莫还真身前停下。
啊???
那熙苒抬起头,眼里是猩红血意,双拳紧握,怒意高涨。
望着那一脸威严,蓄着八字须,满眼阴狠的男人,见他一脸关怀问切。
熙苒怒不可揭,满心呛冷沉声道。
“莫还真,我问你!儿子呢?”
莫还真看着她满身伤痕,又见她怒火烧到眉梢,心里沉沉浮浮,又见她修为诡异,满心疑惑。
又见那一问,仿佛脑子一片空白,忽然运作不了了一样。
“搁家里喝奶睡觉呢,怎么了?丫头,你这一身伤怎么了?”
熙苒那满腔怒火在这句话引动之下燃的更旺,那握紧的拳头伤口流的更快,但她毫不在乎。
只冷冷的挑起嘴角,沉沉的吐着怒气,咬牙切齿满是阴凉道。
“在家里睡觉?莫还真!你怎么当人父亲的?!”
莫还真本身满心狐疑,见话语问责之意极重,多年的积怨点燃,烧的他肺腑都是火,他握紧了拳,寒声道。
“你这是在指责我?”
那熙苒丝毫不示弱的瞪着他,眼睛突的眼白大大露出来,那血丝更加严重,她怒意冲冲,如一头失去幼崽的母象,盲冲直撞,头破血流也不在乎,她一字一句顿道。
“对!我就是在指责你!”
莫还真极怒反笑,颤着身子,满心煎熬,胸膛起起伏伏,那气息如同涨潮的浪,越发清晰。
“你指责我?!你敢指责我?!你一个都没见过儿子几次面的人敢指责我?!”
他话语急转直下,带着满是寒意汹涌扑下。
“我告诉你,小丫头!那么多年我又当爹又当娘,都是我亲手顾的。他小时候不喝奶,饿的嗷嗷哭。都是我抓了各种各样的兽,每一样试了,我才抓回十几只珊瑚羊回来给他喂奶。他死也长不大,十岁还是个哇哇哭的婴儿。别人道我莫还真养了个妖怪儿子,叫我丢了。我就说道他天资高,长得慢。要不是他能走能爬了,一测灵力就是筑基期,别人都要指指点点说难听的话了。”
他神情激动,胸脯拍的怦怦直响。
“是我,一天天的哄着他睡觉!是我,每天给他洗澡穿衣扎小冠!可是他长大了,我不在的时候见到个女修就去问人家,是不是他娘亲,我每次看心疼的想哭。我告诉你,全世界最没有资格指责我的,就是你!他一出生你就把他丢给我,你记得我去轮回剑门找你你怎么说的吗?”
他挑着唇,胡须一抖一抖的,声音满是冰寒道。
“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你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和说说,莫家主,喜得麟儿,恭喜!”
他气的发抖,黑色劲服的挺拔身子一摇一晃,只神情悲痛,眼里含着恨意望着面前伤痕累累的女修。
熙苒神色苍白,呼吸越来越弱,那怒火只余满心愧疚与局促不安。
那蓝衣小童看着那两个对持的身影,眼里害怕极了,只得怯怯的喊了声。
“爹爹。”
那莫还真才被他吸引了视线,看到那魂体状态的儿子,一瞬间腿软的瘫在在地上。
他神情呆滞,只疑是在做噩梦,身上毫无知觉,脑袋轰然的,一阵一阵的凉意从脚底冲上脑袋。
那孩童只疑惑的去摇了摇那莫还真的大手,扯着他的手指,安安静静的站在他身边。
也不知道该说句什么。
那熙苒默然的抹着眼泪,蹲下身子,垂着头。
那一家三口,便在雪地里瘫坐在一起。
那安歌羽回过神来,顾不上伤势,冲上去,扯着那莫还真的衣领。
“你这个老流氓,你做了什么?怎么你儿子是我徒儿生的,她多大你多大!差了多少个辈分!”
那安歌羽缠着他,那满心憋屈,在崩溃边缘的莫还真,根本受不得刺激。
他刚好就想打一架,便满身戾气道。
“我就是趁她天阴山那档子事哭的时候,强要了她清白,你欲如何?!”
那安歌羽不可思议的倒抽口凉气,怒不可揭的揍他一拳。
“我草你大爷的!”
接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双眼猩红的在雪地里扭打在一起。
拳拳到肉,面目狰狞,怒火攻心的他们只剩原始的本能与冲动。
而那栖梧背对着他们,此时脸上越发的烦躁,额心的川字拧成了型。
他气息越发的不稳,只觉得忍了许久。
他仿佛再受不住,带着一身气焰,启动四仙器束缚法阵,将这群吵吵嚷嚷一团闹剧的人尽数捆住。
金色的绳索,带着禁锢之力,将他们全部结结实实的捆住。
雪山之巅上,那银袍身影坐在那石块之上,脸色阴沉,眼里郁火团团窜高。
他身上起压很低,重新落下的雪花在他周围不断盘旋,不断飞舞。
而他绷着脸,整个人看上去阴郁不耐,就像个快要引燃的火药桶。他手里紧握着剑,仿佛蓄势待发,一个不悦就要血流成河。
而他背后,便是一群瘫坐在地上被捆住的人。本欲还要打架的两个人也被吼过之后满心的呆愣,正一脸震惊的彼此交换着茫然的眼神。那小男童在后面无忧无虑的跑来跑去,玩着雪花。
大雪落下,京坤与练荣华莺结看着满脸不悦到极点的栖梧瑟瑟发抖。
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期望有个人上去劝劝。
但是他们看了看那煞神一般的黑云盖顶,再目睹了那提出质疑便被捆绑的曲寒川,一时谁也不敢上去多说几句。
倒是那莫还真忍不住道。
“你困我们做什么?老子还有事要干呢!”
栖梧凌厉的站起,那霜雪凌乱的漂飞,受他气场之下,那雪无序而狂暴的刮着。
那小白泽找到了机会,又开始放声大哭。
“闭嘴!”
栖梧凶神恶煞道。
那小白泽马上嘘声,与其他一起被绑的人一样呆愣的望着他。
他狠狠的转头,带着挑衅的嘴角,看了看那群被捆住的人,接着又望了望那乌黑蔽日的天际,一脸深沉道。
“你们知道今天是何日子?”
一群呆坐的人面面相觑,眼里皆是疑惑。
那栖梧满脸阴森,字正腔圆,一字一顿道。
“今日,是我的大好日子,今天我本该大放异彩。站上一个很高的位置,俯瞰众生。”
他揪着脸那俊美的脸瞬间凶狠,他拍起自己的胸脯厉声道。
“如果今天该有个主角的话,那应该是我,不是你们这群乱七八糟纠葛的人!”
那众人依旧无措的抬头望着他,仿佛在看什么神经质的人一般。
熙苒满心疑惑,可是她没空耽搁在这里,于是努力挣脱这个绳索,可是调动所有力量都动不了半分,只怒声道。
“你快点放开我们!我们还有事情要去做呢!”
栖梧冷冷的回头,轻轻挑起嘴角望着她。
“七十年前,我收到天道指令,七十年后临云界崩塌。而我,便是救世之人,而灭世之日,就是今天!”
熙苒皱着眉,消化这一讯息,只觉得有些懵,但只能敷衍道。
“既如此,我们便不打扰你了。你多努力,我们就先告退了。”
栖梧眼里寒光一闪,金剑剑意对着她,端正道。
“那我今日,便杀了你,替天行道!”
大雪飘零下,那一片片雪花掉进熙苒睁大的嘴里,一点点的凉意刺激着她的知觉,可是她楞了好久都回不过神。
“我.....我吗?和我有何关系,你莫因为我是朱厌就把责任推我头上!”
栖梧冷哼一声。
“也只有你了,这世上没别的可能性了。”
熙苒满心呆愕,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俊秀的男子,只觉得云里雾里,是不是自己没睡醒才做了那么个噩梦,她苦着脸道。
“你要不再找找?我干嘛要灭世啊,再说我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啊。我连你都打不过,怎么灭世啊?”
栖梧面带微笑,眼里带光,鼓励的看着她。
“多努把力,你是可以是,我可以帮你壮大你的力量,帮你找到暴疟的源头,壮大你!随后我再金灿灿的登场。”
熙苒整个人呆住了,楞楞的看着这个荒谬的男人,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但几次结巴后,望着那张笑脸道。
“所以....你的盘算便是让我变强大,然后毁灭世界,然后你再出现救世,消灭我?”
栖梧异常憨厚的点点头。
熙苒嘴巴张得更大,下颚都快裂开了,狐疑道。
“你知道我只是崩溃,不是脑子坏掉了吧,你可是认真在与我谈论这种荒谬的事情吗?!”
栖梧怒了,剑气横飞,寒眸以对。
莫还真撞出来拦在她身前哈哈笑道。
“好打算好打算,我们同意!来来,先解开我们让我们回家准备准备,恢复一下,好好去灭世。”
熙苒皱着眉头看着莫还真道。
“啊,认真的吗?”
莫还真小声道。
“缓兵之计啊,先跑出去啊,这个小白脸明显有脑子不正常。”
栖梧狰狞着脸,满是鄙夷,身上气息暴涨,那雪花齐齐碎开。
“我告诉你们,就在今天,就那么做,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熙苒心里拥挤满了喜怒哀乐,她儿子没了,自己身世不清不楚的,还要被个疯子绑在这里。她心里涨满爆发,她恨恨的瞪着他道。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我都说了,我没有要去灭世,不是我!”
栖梧整个人情绪爆发,满怀愤懑道。
“是!我疯了!我准备了七十年,七十年我兢兢业业,努力修习,去抢机缘,冒着生死危险去抢仙器,就是为了这一天!结果这一天什么都没有,是在耍我吗?我不管,今天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反正你必须得给我去灭世!”
大雪狂风,耳边风声喧嚣大作。
众人闻言,只瞪了好久的眼,张了好久的嘴没有说话。
那边缘处的安歌羽对着京坤厉声道。
“喂,小子!你相好疯了,还不去抓回来!”
京坤为难的望了望那气压沉到低谷的人,一时认怂道。
“其实我地位不是很高.....”
那栖梧依旧声泪俱下的述说道。
“七十年!整整七十年!我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就是朝着这件事情奋斗!”
熙苒闻言脸皱着更厉害,听他的坦白越来越离谱,那眼里的神情也越来越古怪。
他面容崩溃,神色凄楚,仿佛受了大磨难在抹着袖子妮妮道来。
“七十年来,我福都没享,感情都不谈,道侣都不找,就为了我的救世大业!虽然我没有想要人人敬仰,万人崇敬,但我还是要拼上我这条老命去搏击,去为万千生灵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