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小山道：“沈青白，你听好了，我愿意为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负法律责任。”
“我骗了你很多，但有件事从没骗过你，我真叫成小山，不是成翡那个死变态。”
“……”
…
巴拉巴拉劈里啪啦，亏得沈青白理解能力优秀，很快的，成小山便将自己的来历对沈青白和盘托出，半分隐瞒也没有。
因为事到如今，成小山已经想通了，该说实话的时候，就得说实话。
以前不说，是怕沈青白不信，现在不说，却是在找死。
如果能利用上帝视角的优势，让沈青白充分认识到杀阵里的重重危险，放弃经此潜入月一弯，也是大功一件。
至于其他的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人在撒谎时，内心想法总是纷乱不堪……”
成小山一边斟酌，一边尝试和沈青白解释，“我猜你应该也感觉到了，我如今说的是实话，我是真的不想放你进那个阵。”
哪成想，成小山这边说得口干舌燥，沈青白却毫无反应，只顾皱着眉看他。
因为得不到回应，起先，成小山还以为沈青白是不甘心，正要再劝。哪料还不等他开口，就被沈青白出言打断。
出乎成小山的意料，沈青白对他方才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统统没兴趣。
面对那些稀奇古怪的描述，沈青白只若有所思地垂了眼，轻声问道：“你方才说，在你的家乡，房屋皆四四方方，高耸入云？”
成小山：“？”
啊，对啊，但是这很重要吗？
成小山不明所以地睁大了眼，认真点点头，却猜不透沈青白到底想问什么。
一阵不能算是完全沉默的沉默。
半晌，成小山掏掏耳朵，假装听不见沈青白这会，仿如疯鹿蹦迪般的心跳，一脸茫然地看沈青白冲他比比划划，全无往日沉稳。
“你那家乡，是否还有靠四个轮子行走的铁皮机甲，腹中能吞数百人的大鸟，以及能摄人魂魄，强迫奴隶跳舞给你看的黑匣子？”
大约是太兴奋，沈青白此时颇有些手足无措。他几乎用尽毕生所学，才勉强向成小山描述出这些。
而成小山大脑短路，是在反应了好一会之后，才想明白沈青白和他说的这些，大概就是现代社会里的汽车、飞机和电视。
成小山：“……”
这这这、这好像和他预想中的后续发展不太一样啊，沈青白一个修仙土著，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须臾，成小山惊疑不定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偏沈青白还在不依不饶，追上来抓着他的肩膀晃，连声问他道：“是不是？究竟是不是？”
成小山只得如实点头。
谁知他这一点头，沈青白竟仿佛忽然开了窍，眼里倏地就亮了。
“原来你竟也是仙都之人。”沈青白恍然大悟般地感慨道。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沈青白激动地摇晃着成小山，自顾自呢喃着：“原来上天要我重生，为的竟是这件事……”
“前世，我虽做了天下至尊，娶到三个美貌妻子，却无一日快乐过。我从未与他们做过真正的夫妻，之所以会娶他们，给他们荣华尊贵，也只因为他们的背影，与我一位恩人有些像。”
“当年，恩人说他生在仙都，是天上的仙人，还说我是什么纸片人，杰克苏，注定会坐拥天下。我本以为他是在骗我，可我方才分明就在幻境里看见了！我看见了你们的仙都，也远远见着了恩人的背影……”
“我……真的很想看清恩人长什么样，牢牢记住他的脸，把他从他的仙都，带到我的人间来。”
第27章 因果
前世？重生……？
因为沈青白在极度激动之下，没过脑子说出来的这些话，成小山这回是真的死机了，从里到外都死机了。
有了沈青白的实名自爆，成小山福灵心至，忽然想起了一个细节，一个被他忽略了很久的细节。
成小山想：对吼！就算是被魔改后的剧本，沈青白也是在从飞雪谷出来后，才跟伏泠学会医术的，怎么可能在十八岁时，便医术精湛了？
这不是bug是什么？
如此巨大的破绽就摆在眼前，也是亏得他这个眼瞎的猪脑子，竟然没发现！
看来恐惧确实让人变傻啊……这话说得真对。
事到如今，只要一想到自己连日来费心呵护的伶仃少年，居然是个正在刷二周目的黑心老狗批，成小山就忍不住抖出满身的鸡皮疙瘩。
老天爷啊，这是多离谱的事！
然而，比穿越反派遇到重生主角更离谱的是，在这种已经离了大谱的情况下，无论是穿越反派还是重生主角，手里拿着的，居然还都是些被魔改过的神奇剧本……
说真的，成小山自认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但此情此景，仍然让他感到很无语。
尤其是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成小山可真的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因为沈青白给他讲了个故事。
一个听起来有点傻，却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沈青白对他说，神玑一年时，年仅十三岁的天下第一庄少庄主，曾经因为好奇心太重，瞒着沈不休，擅自跑出天下第一庄游玩。
彼时，年幼的沈青白识人不清，于途中不当心中了几个魔修的埋伏，神智混沌地昏睡过去，险些被人把魂魄抽出去练剑。
紧要关头，是一个头发很短，衣着古怪的人救了他。
反正总而言之，当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沈青白，从昏迷中重新清醒后，看到的，便只有一道漂亮纤细的背影。
那人无论怎么也不肯转过身看他，只把一个奇怪的小包裹丢给他，语重心长地对他道：
“小沈啊，你可长点心吧，那些魔修个个都穿得乌漆抹黑，就差没把‘我是坏人’四个大字写脸上了，你咋还能认错？”
寥寥数语，便让当时还是个真。糯米团子，而不是芝麻汤圆的沈青白，羞愧到无地自容，并在心里暗暗发下毒誓，认为自己日后说什么也得多长心眼，再也不要被人骗。
小包裹里装着两片创口贴，还有一粒名字叫头孢，据说可治百病的仙丹。
当时正值傍晚，头顶一片天被染红大半，令人炫目的漂亮霞光正巧洒落在来人身上，给其身周度了层红里带金的光边儿，看着当真如仙人下凡似的。
沈青白当时年纪小，又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怪的紧身装束，不免觉得新奇。他用双手捧着小小一粒仙丹，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紧接着，还不等沈青白问句话，那人竟然当着他的面，凭空消失了。
不过是刹那间，一个大活人便彻底人间蒸发了，沈青白使劲揉了揉眼睛，差点怀疑自己刚刚只是在做梦。
可当他低下头，手里的创口贴和仙丹，却又是真切存在着的。
这便是沈青白和他口中那位所谓的恩人，见到的第一面。
此后，沈青白便将那人深深地记在了心里，每年除夕时，都会悄悄来此私会“仙人”——这成了他和仙人之间的小秘密。
那之后，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沈青白一日比一日长的高了，懂的也越来越多。
沈青白十四岁时，仙人为他带来一本名叫《孙子兵法》的书，教他做人不能太傻白甜了。
沈青白十五岁时，仙人叹着气给他念了整整十遍清心咒，教他待人接物该有点爱心，不要动辄骂人——虽然沈青白莫名其妙挨了训，心里其实十分冤枉——因为他自认从不骂人，他都是直接动手的。
沈青白十六岁时，仙人送了他一只雪白的小兔子。那天仙人很高兴，手舞足蹈地告诉他自己杀青了，终于不用再被影帝骂了。
沈青白听不懂影帝是什么东西，只能捧场地点头，跟着对方一起骂影帝。
那是沈青白离仙人距离最近的一次。
那天，沈青白和仙人并排挨着坐在石阶上，仙人不许他抬头，他就不抬头。他们一起谈天说地，从地上的走兽，一直聊到天上的星辰。
除此之外，仙人还对他说，他以后会娶三个老婆，会做到天下至尊，会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当时的沈青白在听到仙人这么说之后，只是不以为意地一笑。
年复一年的见面，早已让名为暧昧的种子在心底发了芽。沈青白闭目枕在仙人肩膀上，悄悄想着，等到明年除夕时，一定要睁眼看清仙人的脸。
就算这是仙人口中的大不敬，他也要看。
可是不知怎么的，大约是因为他这个冒失的念头吧，待到他十七岁时，仙人没有来。
仙人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脸，再也没来见他。
沈青白为此消沉了很久，直到十八岁时，沈家被灭，而他也如那仙人当年所言，历经数次大难而不死，真的一路爬到了天下至尊之位。
这其实是一个圆。沈青白想。
原本以为一辈子就会这么过去了，未料老天竟然愿意怜悯他，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让他碰到同为仙都之人的成小山。
…
沈青白在和成小山说起这些旧事时，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很认真。
尤其是当他从怀里摸出一根纯白色的灵石坠子，小心翼翼扭开它，向成小山展示里面藏着的“头孢丹”时，态度更是堪称虔诚。
沈青白是在真情实感地问成小山，到底怎么才能去仙都。
可与此同时，成小山却听得脸都麻了，胃部一抽一抽的疼。
至于为什么会胃疼……
成小山默默接过沈青白递给他的头孢丹，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费了好大的劲，才没悔得当场厥过去。
老天爷啊，他单知道做人莫装逼，装逼遭雷劈，但他从没听说做梦也不能装逼啊！
明明就是拍摄期间，因为压力太大才做的三个梦，怎么就全变成真的了？
因为这三个梦实在太奇怪，而且令他身临其境，所以时至今日，成小山依旧记得很清楚。
《孙子兵法》是因为不满电影里的沈青白被改成圣父，随手扔出去的。
念经是为了报复毒舌影帝——他每天都被影帝骂得委屈死了，而沈青白恰好和影帝共用一张脸。
兔子是杀青后太高兴，当成临别礼物送的，因为觉得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了。
至于不让沈青白看他的脸，当然是因为他和成翡长得一模一样，实在心虚。
而且最重要的是，随着沈青白在梦中越长越大，眉眼也越来越像沈影帝。他对着沈影帝那双眼，实在说不出话呀！
可……
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个烂了心的白切黑，竟是由他亲手用《孙子兵法》熏陶出来……
而且还整天惦记着娶他当老婆呢！？
结果可想而知，因着身上带有弱水的缘故，成小山这边心思一动，沈青白看着他的眼神，立马就变得有些古怪了……
诗还是那句诗。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故事讲完了，成小山和沈青白就这么安静地彼此对视着，表面岁月正好，内里却是你来我往，暗潮汹涌。
沈青白在心里问：“怎么……竟然是你？”
成小山心里却在忙着流眼泪。
夭寿了，这芝麻汤圆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竟是我自己。
唉不是，从来也没人告诉过我，隔着次元还能整出这么多骚操作啊！
早知如此，他当初送什么《孙子兵法》，他该送本《绝世圣父的自我修养》……
第28章 渡劫
在无尽的悔恨中，成小山使出吃奶的劲，也没能向沈青白解释明白，自己当初只是在装逼。
无他，该说的都说了，但人家沈青白却有自己的理解。
沈青白说：“入梦可行千里，可破苍穹，仅凭一句话，一支笔，便能造出一整个芥子世界来，这不就是仙么？”
说句实话，成小山本来还有点担心，害怕沈青白知道真相后，精神会崩溃，会接受不了自己只是一个被虚构出来的人物。
哪成想，沈青白这货脑回路清奇，坚持认为自己是真实存在的，而成小山是仙，是因一些特殊原因才流落至此，被凡人躯壳封印住了原本的力量。
除此之外，沈青白还一直追问成小山，造物便造物，为何偏偏要以自己的模样做参考，造出个成翡。
哪有用自己的脸造坏人的，听着怪神奇的。
沈青白问的这些，成小山都回答不出。
成小山只是很愁，前所未有的愁。
明明就是一个大活人，却被当神仙拜，这换谁谁不愁？
毫不夸张地讲，若非身在此地，周围没条件，成小山甚至都怀疑，沈青白能当场给他点炷香，折他的寿。
而且最要命的是，沈青白现在还惦记着他的屁股。
反正就、就挺吓人的……
但无论怎么说，在心有灵犀的buff加持下，经此一事后，成小山已能感觉到，沈青白现在是真的一点也不想杀他了。
沈青白想睡他。
前者是性命之忧，后者是屁股难保，一时间，成小山竟觉喜忧参半，无法取舍。
去他妈的吧！成小山心说，以后谁要是再跟他说穿越好，他一定当场赏那人一个大耳刮子！
结果……
心声刚落，就听沈青白体贴地出言安慰他，“别气了，渡劫本就很不容易的。再者说，虽然凡间比不上仙都，但你不是还有我么？我会帮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