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今天说好去看厂房的,结果硬生生起迟了五分钟。
才五分钟啊,温斐然觉得走路都在打飘儿,刚睡下就得舟车劳顿了。
但大少爷也不知道是前段时间练出筋骨了还怎么的,奔来奔去竟然还能支撑得住,温斐然直接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等醒来后他们已经到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厂房就建在市郊,城中村的边儿上,温斐然感慨骆绎书真会选地方啊,这边有大量的进城务工的子女,附近零散的有一些小饭馆,还有几间野生的服装店,该有的基本都有。
厂房不大,才三间。邻水靠岸,老板见他们年轻本来想敲他们一笔,但温斐然眼睛突然一瞪,混社会的那味儿就出来了。老板顿时觉得不好惹,想着租金一年一万也差不多就出手了。
过程还算顺利。温斐然看了眼荒芜的周边,担忧道:“以后就要待这儿了,你耐得住寂寞吗?”
骆绎书听笑了,郊区的确有点不像样,但是——
“有你在身边我就耐得住寂寞。”
温斐然直接脸红了。
敲定了厂房之后,他们还得去进一批机器来。能进机器的地方不多,最大的也就是崇林纺机机械厂。
温斐然和骆绎书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机械厂。
机械厂很大,有老款的也有新款的,甚至还有国外进口的,价钱自然要高很多。温斐然摸着口袋里的红票子,觉得还是那句话,步子迈太大容易扯着蛋,得慢慢来。
于是他们先敲定了三台最新的国产纺织机械。
约好了三天后送过来,他们赶紧回去打扫了一下厂房,硬生生分出了两间隔间当作他们的起居室。
本来是想要一间的,但怕人多了说闲话。温斐然坐在小房间里面,觉得还有点不真实。
骆绎书看了看,床有了,“到时候这里再放一张办公桌就行了。”
“嗯”,温斐然点点头。他大少爷是真的不怕吃苦啊。
两人一直忙到半夜才睡下,也没那个条件洗澡。
床板上连个床铺都没有,幸好现在是夏天。两个人缩在一起,郊外荒草丛生风声鹤唳的。
厂房里空无一人,鬼影幢幢,有他末世待的那个基地的味道了。
温斐然睡不着就道:“诶,你说有我们这么惨的老板么?”
骆绎书笑道:“你还真他妈把自己当老板了啊?不害臊!”
温斐然笑得掐了他一下。窗格月光透进来,闻着骆绎书身上的味道,温斐然终于觉得有点安心了。
这么多的事情,如果让他一个人,他还真扛不下来。
隔天他们去到处贴了招工启事。
在工厂的附近贴了,去城里面也贴了。温斐然虽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用电脑在网上也发布了招工启事。招工启事是由骆绎书亲自起草的。
起草那天,他坐在新的办公桌旁,那认真的样子就跟个皇帝在拟旨似的。
温斐然在旁边笑得不行。
骆绎书太激动了想了很久没想好怎么落笔,他气道:“我是皇帝,那你是什么啊温斐然,站一旁的太监吗?”
说完他自己也乐了。
温斐然直接蹲下道:“喳!”
这下骆绎书彻底拟不下去了,笑着笑着他又被晃了心神,于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最后他们决定按照市场价,比市场价还高了那么一丁点儿。
纺织女工挡车工五百块钱一个月,机修工一千块一个月,其他工种的面议。
而且包吃包住。
骆绎书打印出来以后,还叫骆妈妈和村里的人帮忙分发。
村里有些和王美人一个年纪的年轻姑娘,看到这个招工启事纷纷都跑上门来报名。
那个时候三台纺织机械已经送到了。
温斐然正坐在地上装零部件儿。骆绎书一看那么大台机器,这么多复杂的零部件儿顿时就头大了!
也亏得温斐然,硬是凭借他学来的技术,咬牙花了三天一点一点组装好了。
真的是每一个零部件儿都是他的心血,当看到第一台机器可以正常运行起来的时候,骆绎书简直想哭!
那些年轻姑娘一进来,看到这个正在组装的机修工居然这么帅!
这可都是以后要朝夕相处的同事啊!一群姑娘们当即就决定以后要在这儿干了!后来又听说温斐然竟然不是机修工,而是老板的时候,她们更震惊了!
甚至连工资都没问,更加坚定了要留在这里的想法。
骆绎书笑着打趣道:“诶,你看见她们看你的眼神儿了没,像是要把你吃了似的!”
他装作瞪大眼睛,温斐然还在捣鼓机器,满手都是机油瞥了他一眼,“彼此彼此。”
看到两大老板都帅得人神共愤,女工们顿时都更有干劲儿了,恨不得立马就开工。
最后他们招了十个女工,机修工先没招,暂时先由温斐然这个老板担任了,能省一点则是一点。骆绎书又跑了各个地方,打通各种关节,做了登记开了户,纺织厂就可以正常开工了。
开工前一天,骆妈妈还带着陈璐璐过来看了。
见他们厂房有模有样的,骆妈妈激动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想流泪,俩崽子终于长大了!机器猝不及防地轰隆隆开起来,陈璐璐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小耳朵。
轰鸣声带动着河边儿震荡的波纹。
小东西被吓哭了,但哭着哭着又开心地笑了,把大家都给逗笑了。
门口的围墙用烫金字体写了一个很大的【舒然纺织有限公司】,路过就能看到。
骆绎书特意找人来做的。
本来他是想直接把名字取成【书然纺织有限公司】。但无奈温斐然看了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往外冒。
为了照顾他脆弱的心情,骆绎书才很有才地改成了【舒然】。
骆妈妈牵着拼命捂住耳朵的陈璐璐,笑道:“【舒然】多好啊!一听就是个做纺织品的,暖和!”
而且这样名字里带着他们两个人,这辈子都分不开了,骆绎书很满意。
......
纺织厂就这样开起来了,挑选了个黄道吉日,温斐然让女工们开工了。
因为没有机修工,所以机器的维修和保养都得他自己来,一旦有问题纺织女工们都来找他。温斐然忙的时候脚不点地恨不得一人分饰三角儿。
厂里也没有负责跑供销的,这个任务当所当然地就由骆绎书顶上了。他嘴甜,加上温斐然手里还有之前的一些客户资源,都被他有意无意地撬了墙角。现在都由大少爷出面去交涉。
事实证明,优秀的人去到哪里都是优秀的。
很快,骆绎书就给他们拉来了第一笔单子。
单子不大,但对于只有三张织机的小厂来说也足够喂饱他们了——钱江印染厂需要一批小批量的200匹的斜纹粗布,骆绎书数学算法脑子很好,当场给出了一个合理的价格。
他压价便宜点出了,比大厂价钱要低,但除去各种成本到最后还堪堪有得赚,双方共赢。
那段时间,骆绎书每天就夹着个公文包到处跑。
他几乎跑遍了市内所有的厂子,上门推销他们的纺织厂。多的时候一天要跑三个地方。
大少爷的姿态放得不高也不低,和人交流不卑不亢,而且为人清爽。最主要的是脑子清楚。
这样的人,大厂都是乐意和他打交道的。
单子小点儿没关系,出来成品过关就行,钓的是一个长期合作的生意。
他每天坐着公交车,嘴皮子磨破,保温杯里的水一早上就能喝干。他价格不菲的鞋底都磨破了,磨破了好几双之后,骆绎书甚至觉得还是厂里发的劳保鞋实在。
他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苦日子,但骆绎书选择不去多想。直接莽就完事儿了!毕竟人生只有这一回。有的人生来低贱,像杂草一样;有的人生来高贵,像温室里的娇花,但他们对人生的态度可以是一样的。
他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他才算是真正地活过。
谁说他一定得呆在象牙塔里,他偏偏就喜欢路边的杂草。
骆绎书每天累到晚上一倒头就睡了。温斐然更绝,他现在几乎养成了分段式的睡眠。
因为只有他一个修车的,所以每天几乎是不眠不休。
有时候他刚修完车好不容易倒头睡下了,到了半夜又有女工来找他。温斐然很警醒,一叫就能醒。但这样反反复复的,搞得他也神经衰弱。机子很容易出问题,有时候修不好直接修一个晚上直到天亮也是有的。
平均算下来,他一天竟然才睡了四个小时不到。
骆绎书每天清早夹着公文包出门,往往就能看到温斐然蹲那儿,握着扳手一个劲地在修机子,而旁边的女工就一动不动地杵那看他修。
他的侧颜冷静,有致命吸引力,看着看着就出神了。
晚上,骆绎书偷摸着到他房里,温斐然抓紧时间正在睡觉,他便没有吵醒他。白天他们耗尽精力,晚上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来造作了。骆绎书难得地和他缩了一会儿。
他还没睡着,过了会就有女工来敲门,说是机器坏了。温斐然什么也没说,穿上衣服默默出门去了,连骆绎书在他床上都没看到。
第八十四章
几个月下来,两个人都瘦了一圈。尤其是温斐然,眼睛底下时刻挂着两道青黑。
骆绎书就提议道:“现在有点闲钱了,我们再招个维修工吧。”
这样温斐然也用不着整晚不合眼了。
在连着接了几个小单子后没出错,他们手里已经有点余钱。
温斐然揉着额头,有点困了:“再过一段时间吧,年底再说。”
现在离年底还有整整六个月呢,骆绎书怕他撑不到那时候就要嗝屁了。他道:
“这样我也好放心。”
温斐然想睡了,但还是疑惑,“你放心什么?”
骆绎书好心地帮他揉揉太阳穴,放轻声音道:“我想去北方发展一下业务,所以要出个远门。”
出远门?!
温斐然突然清醒了,他皱眉。骆绎书就解释道:
“靠着压价不是办法,这边附近大厂竞争太多,我们赚不了多少钱。北方那边市场更大,所以我要去看看。”
话是这样没错的。
光靠捡别人嘴里吃剩的,他们就算干死了也成不了大老板。
还不如去早早地赚得先机,开拓市场。北方像是近一点的山东,更远一点的内蒙古,都有大量纺织品的需求。
但是这也太远了!
暖色灯下,温斐然看着骆绎书的脸。
他伸出一根手指摸了几下,大少爷的脸这几个月粗糙了不少。被风吹雨打的,温斐然都快不能记起他在学校时候的样子了。说难听点,他现在就像个土老帽似的。
而他自己也是一样。
骆绎书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指,直接放进嘴里舔了几下。
本来他没任何感觉的,只是想谈谈事情。结果被温斐然这么一搞,他的火气突然难以遏制,直接将温斐然推倒在床上亲了他几下。
被他这么一亲,温斐然的火也突然“噌!”的一下被点燃了。
但他保留了最后的理智,勉强推开骆绎书,“待会有人进来了!”
这里不比得家里,跟个公共区域差不多,随时会有女工来叫这叫那的。骆绎书也知道不方便,他只好亲了一会温斐然的脖子,吸吮着他的喉结。
温斐然觉得骆绎书变得不一样了。
手指摸了摸他黑亮细软的发丝。大少爷变得更加成熟了。这几个月来连温斐然都有点吃不消,但他竟然没有喊过一次苦。
做到这一步真的有必要吗?
他们的人生明明有无限种可能,但他们却偏偏选择了最艰难的那一条路。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这一步,他们没有回头路。
不管结果是赢是输,他们都只有拼一把!
温斐然真的非常非常地心疼他,但是他狠心道:“那你早去早回,路上小心点!”
“记得别被人贩子拐跑了。”
“噗!”,骆绎书突然听笑了,“我是男的,人贩子谁要拐我?”
“那可说不定,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他摸摸骆绎书的脸,“你长这么好看。”
“温斐然,你终于承认我好看了啊!”,骆绎书抓住他的手兴奋道。
温斐然笑得反驳,“我什么时候不承认了?!”妈的,他摸摸头,话题又成功歪了。
做了点准备,隔天,骆绎书就出发去山东了。
温斐然抽空送他去火车站,骆绎书转身拎着包正想登车的时候,猝不及防又被他一个用力拉了下来。
骆绎书微讶。
温斐然看到他的背影就受不了了!他们从没分开过。他将大少爷拉到厕所的角落里,双手捧着他的脸,就像捧着什么珍宝,用力亲吻了上去。
骆绎书感觉一颗心“噗噗!”的即将爆裂开来。见他自己凑上来了他也毫不犹豫地回吻,两个人顿时吻得难舍难分。
火车即将到点,他们在角落里吻得就像再也见不到似的。
在最后一分钟,骆绎书堪堪上了火车。
大少爷出远门,温斐然一个人吃饭,工作,突然就感觉身边空荡荡的。以前他和骆绎书也不常在一起,但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寂寞的。
温斐然自打出生到现在,头一次懂得了寂寞。
系统告诉他:【宿主,你这叫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