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霁今年才19岁，看起来像是家里常备豆浆的年纪吗？
　　“抱歉。”蔺笙真挚的表达歉意，“普洱茶也可以。”
　　“等等。”寒霜霁翻出寒肃非要送给他，自己却从来泡过的普洱茶饼，和一套上等的紫砂茶具，全部摆到蔺笙面前。
　　蔺笙端起紫砂茶壶，仔仔细细品鉴一番，原地开始表演古老而神秘的仪式：开壶。
　　寒霜霁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这个奇怪的人，任由他表演独角戏。
　　他打开电视，等《天子谋》第十集 。
　　寒霜霁作为本剧的男四号，戏份少得可怜。
　　过去三集中，他分别表演了欣赏歌舞，在摄政王面前装傻充愣，还有不太聪明的捉野兔子。
　　总之，每次出现的目的明确：全方位展示小皇帝的昏庸和废物。
　　正片播出前，剧组工作人员以为，小皇帝蠢笨无能，肯定会被观众疯狂嫌弃。
　　结果播了三集，舆论走向和预想中完全不同。
　　寒霜霁凭借自己的脸，和浑然天成的可爱，完美塑造出笨蛋美人的荧幕形象。
　　戏里，他越来越废物。
　　戏外，观众越看越兴奋。
　　就算寒霜霁每集cut只有两三分钟，喜欢他的观众，也会在这两三分钟的片段里，尽情抒发对寒霜霁的爱意。
　　【老头子，老子警告你，不许骂我家小笨蛋！】
　　【他长得那么漂亮，如果不笨一点，怎么骗回家给我当老婆？】
　　【哎呦，小笨蛋摔倒了，不哭不哭，快让妈妈抱抱。】
　　【都怪那只兔兔。宝贝乖乖，跟妈咪回家，不跟兔兔玩~】
　　【可爱死了啊啊啊啊！偷孩子判几年啊？】
　　琉国小皇帝带着歌女去林场打猎，结果因为不会骑马和射箭，只能用双手抓兔子。
　　兔子跑得比他快，小皇帝意外摔了一跤，气呼呼坐在原地不肯起来。
　　堂堂国君，幼稚任性毫无担当，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会挨骂。
　　实际上——
　　寒霜霁追兔子摔倒的动图，被做成动态表情包，血洗各大社交圈。
　　他摔倒后可怜又委屈的模样，吸引无数妈粉。逐渐的，寒霜霁出场的弹幕，从清一色的‘老婆嫁我’过渡到‘老婆，妈妈爱你’。
　　也不知道这届粉丝究竟想娶他，还是想当他妈妈。
　　到了第十集 ，某个史上最废物的大反派，总算有了一场正经戏。
　　在这一集里，男主和大反派初次见面。
　　寒霜霁换上皇帝出宫的私服，带上随从，要去青楼喝花酒。
　　摄政王表面不同意，内心巴不得他沉迷酒色，堕落得更加彻底。
　　于是，小皇帝出宫没有任何阻拦，顺利来到花魁设宴的青楼。
　　进门时，大堂已经坐满了。只剩二楼有几个位置，还必须跟别的酒客拼桌。
　　小皇帝张张嘴，正要提出意见，就听到身后传来打退堂鼓的声音。
　　暗卫劝太子，“少爷，我们回去吧。这里那么多人，能有什么好看的？”
　　原著中，这段戏被誉为‘暗卫吃醋名场面’。
　　戏里，小皇帝转身与太子对视，“这里的花魁，可是名动皇城的绝色美人，哪能不好看。”
　　太子多看小皇帝两眼，淡淡说，“进去吧。”


第37章 他已经在自我攻略了
　　后来《天子谋》全剧完结, 火遍全国乃至全世界。已经熟知剧情的观众朋友，每每看到第七集 寒霜霁出场，弹幕里必定刷满‘第二位男主上线了’。
　　播到第十集 , 小皇帝回头与太子对视，弹幕又刷‘双男主历史性会面’，或者‘太子你果然一见钟情了’等等。
　　至于拍摄前, 享受原配待遇的暗卫。
　　毫无存在感。
　　莫说占据正宫位置, 连修罗场都开不起来。
　　太子决定留在青楼, 和小皇帝拼桌。
　　他此次来到琉国, 主要为了打探风声，对所谓名动京城的花魁并不上心。
　　倒是小皇帝，碍于身边有随从监视, 被迫表现出很有兴致的样子。
　　花魁抱着琵琶, 缓缓来到正中央的高台，四面八方响起垂涎三尺的赞叹。
　　小皇帝眼里浮现浓浓的兴致, 连声夸奖，“哇, 果然是美人, 应该带回去做我的歌姬。”
　　太子端起酒杯凑到唇边，以此为掩饰，不动声色瞥了他两眼。
　　剧情中, 太子因为猜到小皇帝的身份, 才对他格外关注。
　　但俗话说，一千个观众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正片播到这段，弹幕变得奇奇怪怪。
　　【小皇帝, 你们皇宫里没有镜子吗？能不能买个镜子照照你的脸, 难道全场最好看的不是你吗？】
　　【如果我在这间青楼, 我还看什么花魁啊？直接把皇帝抢过来拜堂！】
　　【你老公在旁边，你还敢看别的美人，小心明天下不了床。】
　　【太子酸了吧，绝对酸了吧？双太子锁死！】


第十集 ，寒霜霁的镜头量整整翻了一倍！
　　从两分半加到五分钟！
　　虽然只有短短五分钟，却养活了无数影视区UP，还有嗑双太子的女孩。


第十集 刚播完，CP超话的排名又上升两位，轻轻松松超过其它作品的官配。
　　片尾的演职员表刚刚开始滚动，寒霜霁立刻关闭电视，索然无味地转过身，看向依旧在举行开壶仪式的蔺笙。
　　“蔺笙弟弟，”寒霜霁眼睛虚眯，“你坐了这么久，观察够了吗？”
　　“嗯，初步观察完成了。”蔺笙把紫砂壶的茶水倒掉，又加半壶热水，先给寒霜霁斟了一杯茶。
　　寒霜霁不经常喝茶，却是懂茶的。
　　蔺笙那套把戏，并非故弄玄虚，泡出来的普洱果然更加清雅。
　　蔺笙：“我能再问几个问题吗？”
　　“说吧，我看心情回答。”
　　“你准备拉扯多久？”
　　“到我厌倦的时候。”
　　“如果我哥先厌倦呢？”
　　寒霜霁轻笑，“那我就放弃他。”
　　“你知道自己的爱情观很畸形吗？”
　　寒霜霁没有接话，用视线瞥向门口，“你可以走了。”
　　“好吧。”蔺笙接到逐客令，依言起身，“今天跟你聊得很愉快，再见。”
　　愉快？
　　愉快个鬼！
　　“等等。”寒霜霁叫住蔺笙，指了指桌上的紫砂壶，“送你了，带走。”
　　“好的。”蔺笙麻溜滚回来，把难得遇到的上品紫砂壶打包好，顶着无波无澜的面瘫脸向寒霜霁表示感激，“谢谢你。其实，我还有一个请求。”
　　“啧。”寒霜霁吐槽，“你们学心理的真会得寸进尺。”
　　蔺笙假装没听到，自顾自提出请求，“希望你能够成为我的嫂子。”
　　“你对我说有什么用？”寒霜霁摆摆手，“去点化你哥吧。”
　　“他不需要。”蔺笙冷静的分析，“他已经在自我攻略了。”
　　**
　　四月中旬，拖了又拖的《如爱》剧组终于开机。
　　虽然《如爱》主要以高中校园作为背景，第一场戏，却并不是在校园里拍的。
　　整个剧组来到布置成医院的片场。
　　寒霜霁换上大一个尺码的病号服，蓝白相间的布料松松垮垮罩在身上。
　　脸上特意化了病态妆，纤细瘦弱的身体，似乎风吹即倒。
　　巴达导演喊了‘开始’，寒霜霁推开问诊室的门，失魂落魄般一路飘摇，坐到医生对面。
　　低眉顺眼，目无焦距，不敢跟任何人对视。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胸口别着职位牌，长方形的牌子上写着‘心理科室主任医生’。
　　医生问：“姓名。”
　　“楚艾。”寒霜霁的声音又轻又细，仿佛一开口就会被风吹散。
　　“年龄。”
　　“十六岁。”
　　“你得了什么病？”
　　坐在板凳上的少年，头埋得更低，肩膀微微瑟缩。
　　憋了半晌，他才低低地说，“性别认知障碍。”
　　“卡！”
　　巴达的执导风格，跟苍炎陵属于两个极端，基本以鼓励和夸奖为主。
　　“你的状态非常好，完全融入角色了。不过下一幕戏，需要你换成另外一种样子。”
　　“好，我调整一下。”寒霜霁低头，将整整齐齐的衣扣解开两颗。再往旁边扯了扯，露出漂亮的锁骨。
　　沫沫扛着化妆箱跑过来，按照平常的样子化了伪素颜妆，又把傻乎乎的锅盖头弄蓬松。
　　前后才十分钟，饱受欺凌的自闭少年，摇身变成钓系美人。
　　剧本中，这两场医院戏，一场在开头一场在结局，中间相隔整整两年。
　　造型和气场的变化，代表男主历经坎坷以后，终于跟自己和解。
　　然而拍摄过程中，剧组不可能完全按照剧中的时间顺序。
　　主创团队会把剧情分为一个个小场景，同场景的戏往往会集中拍摄。
　　医院这边的片场，剧组只租了半天，开头和结尾只能同时拍。因此，要求主演快速调整状态，展现出截然相反的面貌。
　　再次开机。
　　‘咚咚咚——’心理问诊室的门被敲响。
　　里面值班的是一位刚毕业的实习女医生，头发盘起，气质温柔而娴静。
　　寒霜霁走进问诊室，从容坐到熟悉的位置。
　　医生开始提问，“你叫什么名字？”
　　寒霜霁大大方方回答，“楚艾。”
　　“今年几岁了？”
　　“十八岁。”
　　医生看完基本信息，抬头与他对视，“你为什么来看心理医生？”
　　寒霜霁微微仰头，好让医生看清楚自己的身体，“我是个男生，但是我想变成女孩子。”
　　“明白，你的生理性别和心理性别相反。”医生朝他笑了下，“别害怕，这很正常。大部分人在成长过程中，都有过‘变成另一种性别’的想法。我小时候，也幻想过变成男生。”
　　“所以……”寒霜霁黑色的眸底，渐渐浮现出星光点点，“我是正常的？”
　　“根据我个人的判断，你是正常的。”医生温和的告诉他，“人类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生理性别，但是可以选择让自己开心的生活，比如变成女生。只要你不是受到外界因素影响，而是经过独立思考，清醒且愉快的选择这种方式，你就是正常的。”
　　寒霜霁听完医生的话，定定坐在那儿。
　　两行泪珠缓缓滑过漂亮的脸颊。
　　巴达透过摄影机屏幕，仔仔细细瞧了好半晌，确定美人落泪的镜头被360度全方位拍摄下来，才喊了cut。
　　“好棒好棒！”巴达送上纸巾，真情实感赞美道，“我以为你没有拍哭戏的经验，连生理泪液都准备好了。”
　　寒霜霁只用了0.3秒，就止住眼泪。把摄影机当成镜子，擦干脸上的泪水，又避免弄花妆容。
　　“哭戏有什么难度？”寒霜霁重新带好美瞳，轻描淡写的说，“我可以哭一天。”
　　“为什么？”巴达好奇地问，“难道你跟楚艾这个角色有共鸣？你也有性别认知障碍？”
　　巴达的问题并非突发奇想，她早就想跟寒霜霁确认了。
　　正式见面之前，她搜索寒霜霁资料，看到许许多多攻击他外表的评论。
　　寒霜霁属于典型的男生女相，尤其刚出院那阵留长发，衬得漂亮的脸更加美艳，谁看了不迷糊？
　　“没有。”寒霜霁回答，“我觉得自己的长相和性别很合适，谁规定男性不可以漂亮。”
　　“说得好！”编剧带头为他鼓掌，“这就是《如爱》想要传递的观念。女生可以帅，男生可以漂亮，拒绝性别刻板化。”
　　工作人员纷纷表示赞同，附和说‘价值观一下子升华了’。
　　热热闹闹的讨论中，有人弱弱问了句，“阿霁，你是因为长得漂亮，才喜欢男孩子吗？”
　　“谁问的？”巴达立刻巡视四周。
　　正式合作前，巴达三令五申，禁止讨论寒霜霁的性别。
　　虽然当下社会包容度越来越高，但同性恋毕竟属于少数群体。
　　过度讨论，很有可能给寒霜霁带来麻烦。
　　寒霜霁本人倒是没有避讳，大大方方分享，“不是呀。因为我的成长过程中，只对男孩子动过心。”
　　“哇！”
　　“是谁？谁跟我抢老婆！”
　　寒霜霁听见‘老婆’两个字，敏锐的循声望去，扫了眼那位摄影师。
　　“你叫我什么？”寒霜霁语气平静，仿佛讨论天气似的。
　　摄影师却听出暗藏的威胁，连忙改口道，“阿霁。”
　　“嗯。”寒霜霁接受这个称呼，并且提醒道，“工作时间不要带着粉籍开麦，否则……”
　　整个剧组的寒霜霁粉丝，同时心里揪紧，害怕寒霜霁当场写休书。
　　于是大家又道歉又滑跪，承诺拍摄期间绝对不乱叫老婆。
　　——留着私底下偷偷叫。
　　“阿霁放心，我会管好他们的！”巴达拍拍胸脯保证，又迫不及待的追问，“快说说，你到底对谁动过心？”
　　寒霜霁透过玻璃看向窗外，目光悠远，“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嗯嗯！”编剧和巴达齐刷刷点头，期待他继续往下说。
　　寒霜霁淡色的唇轻启，讲出一段很可怕的话：
　　“片场的租用时间快到了。”
　　“啊！”
　　巴达惊得跳起来。
　　“快快快，还有两场戏呢，来不及了！”
　　“摄影和演员就位，准备开机！”
　　整个剧组进入忙忙碌碌的工作状态，没有人再追问那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