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潮生花发出刺目的紫光,海水如同被煮沸般翻腾起来,大地也随之震颤,甚至龟裂。
这是地震?
不,不对!
“是异魔!”不知是谁大声喊道,“异魔来了!”
剧情来了。
原著中写到,在鲛人与天帝相遇的三年前,海底曾发生过一场浩劫。
随着封印力量的减弱,异魔逐渐活跃,直到这天终于有只混沌异魔冲出封印,带动世间其他异魔一道活跃起来。
天帝第一时间赶来杀了异魔,但自己也因此重伤。
最重要的是,封印混沌异魔的毋水,与鲛人海相连。此次浩劫中,鲛人族受异魔潮影响死伤惨重,平民半数被屠,原主也差点丢了小命。
郁照尘站了起来,那双向来平静的瑞凤眼,难得投出冰冷的目光。
他给众仙留下一句“守在此处。”就消失在了这里。
殿内大乱,鲛皇仓皇逃回寝殿,只有江潭落在离开这里之前,还有闲心思揣了一颗灵果进兜。
我就说会搬救兵来~
……系统想起来了!当初读到这段剧情时,宿主曾随口说,鲛人族的平民死的可惜,他要搬点救兵过来。
这会看到镇守于此的神仙,它终于反应过来——宿主不是开玩笑,他真的搬来了救兵,且这个“救兵”竟是三界所有叫得上名字的仙神!
不愧是你。
开启痛觉屏蔽功能,我要去干大事了。
身为“不祥之物”,原主也受天道关注。哪怕从出生起鲛皇就想杀了他,但原著中直到三年后,对方才找到合适的理由,将他逐出族群。紧接着,原主便被天帝“路过顺手”带上仙庭。他虽暗恋天帝,但至始至终都是仙庭边缘人物。
而江落潭这次的目的则是——留在仙庭的核心,留在郁照尘的身边。
有众仙镇守,异魔不敢靠近,此时的鲛人海,或许是三界最最安全的地方。
就连不通人性的鱼虾,也朝这里聚集。
只有一个人逆流而上。
银白的鱼尾,如新月划破海水。江潭落当着三界仙神之面,死死咬着牙奋力向深海而去。
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但鲛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找到圣尊。
江潭落没有玩伴、备受排挤,这十多年来,他独自游遍了鲛人海。所以这世上或许只有他知晓,毋水与鲛人海相连的地方,唯有鲛人能正常呼吸与漂浮。
冰蓝色的光,映亮了鲛人海的最深处。
江潭落赶到这里后,看到的是混沌异魔巨大的尸身,和静静坐在嶙峋巨石上的郁照尘。
洁白的法衣没有血迹,屏息打坐的他却紧蹙着眉。
一只混沌异魔对郁照尘而言不算什么,真正麻烦的事情藏在海底——斩杀异魔后,郁照尘才发现,自己没法离开这片海域,甚至灵力也在快速散去。
他对四周的感知逐渐迟钝,甚至胸口也如缺氧般憋闷了起来。
这种感觉,郁照尘非常陌生。
原著里也是如此:大反派轻松解决异兽,却被困在海底,最后九死一生,方才重伤离开。
“圣尊!”远远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鲛人没有犹豫,直接冲了过去,“您怎么样了?”
几息后,郁照尘缓缓睁开了眼眸。
“江潭落?”他皱眉。
郁照尘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到鲛人。
……他来这里做什么?
郁照尘看到,少年漆色长发如纱缎在海底飘摇,顺着水流暧昧地缠绕在窄瘦的腰肢上。
他有一双紫菂色的眼睛,五官穠丽。
“圣尊,我带您出去!这片海,只有鲛人才游得出去。”少年看着郁照尘,无比坚定的说。
语毕,江潭落一只手扶着郁照尘的肩,一只手死死地扒住了岩壁,粗糙的岩石瞬间划破细嫩的皮肤。
他耗尽全力用尾鳍狠狠地朝礁石拍去。
嶙峋的巨石在刹那间便将银白的鱼尾划破,暗红色的血液从鳞片中渗出,凝成赤色丝带将两人紧紧包裹。
鲛人束发的珊瑚也被水流带落,一头青丝尽数披散,如墨般晕开。
伴着丝丝血迹与刺骨的疼痛,郁照尘看到,江潭落硬生生借着这股力量,一点点地浮了起来。
——少年眸中迸发出了他从未见过的旺盛的生命力,就像一团燃烧在海底的火焰,疯狂而灿烂。
他想……救自己?
郁照尘第一次正视江潭落。
少年的神情,认真的不能再认真。
就在此时,不远处异魔的尸体忽然泛出赤红色的光,继而炸裂,残尸化为血刃向此处劈砍而来,海水也随之翻涌——这是异魔留下的杀招!
“当心!”郁照尘忽然挥剑,把血刃挡了下来。
他灵力已经散去大半,那道魔刃最终还是在他肩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疤。
江潭落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圣尊,您,您的肩膀……”
“咳咳……无碍,”郁照尘缓缓开口,“你先走吧,我会想办法出去的。”他的神情无比平静。
血刃在海底搅起了旋涡,鲛人自己游出去都很困难,更别说其它。
……圣尊要我先走?江潭落的心狠狠一震。
鲛人海里饱受欺凌的少年,习惯了被当做沙包,为人挡灾。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在危难到来之际有人将自己护在身后。
更何况那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帝,自己只是……一个不祥之物。
江潭落深吸一口气,最终似是做出什么重要决定般缓缓抬眸。
然后,朝郁照尘露出无比灿烂的微笑。
“圣尊,我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有人对我一分好,我就要对他百分好,”小扇般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这一刻鲛人的目光比海水还要温柔,“更何况圣尊,对我远不止一分好。”
他简直是这世上,待自己最好的人。
更是唯一那个。
少年轻轻把手贴在了心口,他停顿几息,似乎是在感受自己最后的心跳。
……江落潭要做什么?
不等郁照尘反应过来,下一瞬,葱白如玉的手指竟然破开了皮肉,穿透了胸膛!
刹那间,鲜血喷涌成雾,将海水染红。
伴随一阵压抑的呻吟,圆润、洁白如上等羊脂玉的鲛珠,就这样生生被它的主人剖了出来。
鲛人的动作太过决绝,以至于心口处的森森白骨都露了出来。
一片猩红,刺向郁照尘的心底。
咸腥的海水顺着伤口涌入,哪怕是最简单的呼吸,对他来说都如凌迟般疼痛。
缺了这颗珠子,就等于丢了半条命,甚至可能命丧于此,但鲛人顾不得那么多。
“圣尊……有了它,就可以游出去了。”江潭落小心翼翼地捧起鲛珠,他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了郁照尘。
不容郁照尘拒绝,鲛珠直接化作白光融入了他的心间。
刹那间发生的一切,或许是郁照尘千载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件完全不在意料之中的事。
他看到江潭落无比虚弱地微笑了一下,接着轻轻阖上眼眸,脱力般向背后的深渊倒去。
在这一刹那,郁照尘伸出了手,无比温柔地将鲛人揽入怀中。
光线逐渐明亮,水温也高了起来。
郁照尘就这么一手执剑一手抱着鲛人,抱着他离开了那片深渊,向仙庭最深处而去。
第3章 鲛珠(三)
不同于温暖的鲛人海,昆仑之巅的仙庭终年雪雾弥漫。
穿过玄冰天门的瞬间,江潭落下意识向郁照尘怀里缩去,并攥紧了他的衣领。
天帝不由蹙眉。
见状,周围天将立刻紧张低头。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郁照尘叹了一口气,竟凭空从芥子空间内取出一件大氅披在了江潭落的身上。
“叫郁书愁到飞光殿来。”语毕,郁照尘就抱着鲛人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等等,书愁圣君,飞光殿?!
天将不由面面相觑,他们没理解错吧——圣尊不但要把怀里那陌生鲛人带到自己的寝殿,甚至还要请司管天下医药的书愁圣君过来?
最重要的是,他们似乎在圣尊的话语间,读出了名为紧张的情绪。
鲛珠等同于鲛人的心脏,哪怕郁照尘以灵力稳着少年的神魂,可他的气息还是一点点弱了下来。
郁照尘看到——少年的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只有因痛苦而微颤的眼睫能够证明他还活着。
满是划痕的鱼尾,在离开大海后化为双腿,伤口深的地方,已经露出森森白骨。
他快死了。
郁照尘没有犹豫,直接把江潭落放在了飞光殿中央的白玉玄冰榻上,又轻握住鲛人的手,一刻也不停地为他输送灵气。
“潭落,坚持住。”
“我会救你的。”
玄冰榻历来都是只有天帝可用的圣物。有了它,鲛人正散去的神魂终于稳了下来。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潭落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
他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一阵陌生的声音:
“圣尊不是说‘轮回有序,生死天定’,自己不会干涉吗,这次怎么有兴趣救一个鲛人的命?”
“……命虽捡回来,但鲛珠已融入圣尊血肉,他怕是回不了大海了。往后这鲛人只能待在圣尊身边,否则日日皆是锥心之痛。”
“看着可怜,不如让他死个干脆。”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郁照尘忽然出声:“那便留下。”
“……留,留下?”郁书愁乍一下没反应过来。
“往后他就留在我身边。”
郁书愁愣住了,他终于一点点抬眸,看向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圣尊不是最烦身边有人吗?”
郁照尘摇了摇头,看着玄冰榻上的鲛人柔声说:“他不一样。”
郁照尘知道我醒了,江潭落啧道,他在钓我~
呜呜呜宿主你吓死我了!听到宿主说话,系统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差一点就死了!干嘛要这样做啊!
和系统不一样,江潭落语气里带着一股兴奋劲:你不觉得这个苦肉计超值吗?
反正自己之后不住鲛人海,鲛珠用处不大。拿它换留在郁照尘身边的机会,简直就是赚翻了好吧!
最重要的是,身为天帝的郁照尘不会在意顺手搭救的鲛人,却一定不会忘记这世上唯一救过自己的江潭落。
“他——”郁书愁话没说完,玄冰榻上的鲛人挣扎着醒了过来。
微挑的桃花眼覆着一层水雾,紫色的眼眸似水晶般透亮。鲛人本就以美貌著称,江潭落这张脸,更是艳绝一族。
“圣尊我咳咳咳……之后,真的回不了大海吗?”他缓缓垂眸,并攥紧了拳。
江潭落从小被人欺凌不假,但身为鲛人,哪有不依恋大海的?
再不能回海底,对他而言或许与死亡无异。
“别怕,潭落,”郁照尘握住了鲛人因恐惧而轻颤的手,他柔声说,“想回鲛人海的时候告诉我,我带你去。还有什么想要的,也尽管提。”
……想要的?
鲛人有些迷茫,他原本想说自己没有什么想要的。但想起海底的事,他忽然抬眸看着郁照尘的眼睛,认真至极的认地说:“我想修习功法,读书,日后不给圣尊拖后腿。”
郁照尘不由笑了起来:“好,往后你可自由出入藏书殿。”
失去鲛珠的江潭落修为注定有限,但在现代世界游荡了不知多少年的他懂得一个道理——知识就是力量!
原著里的鲛人,是一株漂亮的菟丝花。
他的确深爱郁照尘,甘愿为对方付出所有。但他一切却都是郁照尘给的,对高高在上的天帝而言,他的“所有”实在太廉价太普通了。
郁照尘高高在上,他不缺人喜欢,更不缺崇拜。要想攻略他,决不能当废物。
江潭落要努力站到他的身边!
学习这种事本质枯燥,但作为一缕飘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游魂,江潭落最大的优点就是耐得住寂寞。
不过多久,他住的飞光殿侧殿典籍便堆积如山。
郁书愁又被天帝派了过来,他一进门便看到,病中的江潭落披着一件大氅,倚在床头翻看书卷。宽大的衣袖滑了下来,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好像轻轻一握就能折断似的。
那天郁书愁以为江潭落只是随口一说,但看这架势……他真将这诘屈聱牙的书读了下来?
作为仙庭之主的弟弟,郁书愁肆意惯了。他随手翻开一册书:“这本《瑶扶神抄》你读过了?”
郁书愁走路没声,突然开口把江潭落吓了一跳,“是,刚才读完。”他不懂对方的意思。
“哦?”郁书愁有些不信,“你还记得第四卷讲得什么?”
“第四卷……”江潭落沉默片刻,就当郁书愁以为对方想不起来,亦或是刚才在骗自己的时候,竟然听到江潭落从第一句背了起来!
他翻到第四卷——江落潭背的几乎一字不差。
郁书愁见了鬼似的看向江潭落。
鲛人被他看的有些别扭,忍不住解释:“我只是背过而已,具体讲了什么还不大了解。听说圣尊儿时就能——”
圣尊?
郁书愁没说话,他冷着脸握住对方的手腕,为鲛人处理起了指尖的伤口。
“嘶……”他动作有些重,江潭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还没说完的话也被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