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文宾挪不开的注视中,谢云氤身后的男人紧紧拥着怀里的青年,几乎要与他融为一体。
什么也不能分开他们。
……包括自己这个“小三”。
宣文宾:……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居然还有点刺激。
但是……
宣文宾狠狠掐了把自己大腿,强迫自己回神,他一开口,自己都没注意自己结结巴巴,“谢云氤,那……那个,你……你是真的看不到?”
“看不到……你身后有个人?”
“……我说过了,我家里只有我自己。”
谢云氤眉心微蹙,又迟疑片刻,说道:“就算有,大概也是他吧。”
他语气陡然消沉黯然,分明是无尽的感伤。
爱人去世了,期盼他还在,自己却又见不到,两人对面却阴阳两隔……说着,谢云氤眉宇间愈发黯淡,像郁郁夜色中、风雨摧残的花蕊。
却也是很美的。
宣文宾看着他,又呆住了。
他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以往的三观都要被颠覆了。世界上真的有这么深沉的爱吗?真的有感情能让人这样生死不渝吗?
宣大少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也没人能让他有这种感觉。从前见到的无非是灯红酒绿、繁华男女,彼此看对眼了就送个花、买个包,没感觉了就好聚好散。一时之间,他说不出话来。
表情像被九天玄雷劈中了,震得神思恍惚,脑海里一片空白。
谢云氤:……坏了,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他只想吓退对方,可不想惹麻烦。
谢云氤连忙说道:“宣先生,花我已经都处理掉了,麻烦你不要再送。”
“我还有事,也请你忙你的去吧。”
宣文宾呆呆道:“啊?哦哦……行,我知道了。”
他嘴上说知道了,脚却没动,茫然目光还盯着这边。
谢云氤身后的男人还在。
大概是因为宣文宾也迟迟没有离开,男人微一挑眉,幽深的、看不清晰的黑眸凝视着他。
被那双眼睛轻飘飘一看,宣文宾登时魂不守舍,只觉得全然不由自己。
他浑浑噩噩,不知自己在做什么。紧接着,谢云氤却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看到宣文宾离开了。
……走了就好。
谢云氤目送宣文宾上了超跑,车开走了,消失在路尽头。他立刻关上门,走到沙发上,瘫软倒下。
“……谢谢你,傅先生。”
青年□□一声,一边揉着额角,一边无奈道:“要不是你在……你又帮了我一次。”
傅斯隐却没有动,也没有回应他。
谢云氤等了几秒钟,忍不住抬头看过去,只见男人仍站在门口,神色晦暗不明,彷佛刚才发生的事对他来说,也颇为突然。
……好似身体不受大脑控制,先于理智,做出了这些举动。
是挺突然的。
莫名其妙配合自己、变成了自己的死鬼老公什么的。
谢云氤脸上一红,佯装无事岔开话题:“傅先生,你早上吃饭了吗?”
“对了,你过来是找我有事?”
他手指飞快按开手机屏幕,给助理董晓发信息,喊他早餐多买一些。
傅斯隐转身走过来,唇角微微勾起,一切如常道:“昨晚送你回来,拉下东西,所以今天过来拿。”
原来是这样。
谢云氤没多想,又问一句,“我昨晚喝多了酒,没给你添麻烦吧?”
他记得自己酒品挺好的,喝多了并没有酒疯,也就是说几句话,就会很快入睡。
“没有。”
傅斯隐同样坐在沙发上,含笑说道:“你酒品很好。”
酒后吐真言,自然是好的。
谢云氤放心了。
傅斯隐连着救他两次于水火之间,还肯屈尊扮演他的死鬼老公,在他这里已经是朋友级别的存在。谢云氤心情极佳,特意嘱咐董晓多买两屉小笼包。
好吃的,和朋友分享一下。
信息都发完了,他放下手机,挺直脊背,认认真真看向傅斯隐,“傅先生。”
语气也很郑重。
傅斯隐抬眸与他对视。
深黑的眼眸,无论看了多少次,都请不自己被吸引。像无底的深渊、极深的漩涡。谢云氤克制自己飘飞的思绪,极正经说道:“下次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告诉我。”
“还有这个。”
他从茶几下方摸出自己的名片,双手捏住递过去,“我的联系方式……你有威信吗?我们也可以加一下好友。”
傅斯隐看了看他茶几上的手机,下一秒,自口袋里拿出他的,与他互换了联系方式。
谢云氤忍不住点进去看。
傅斯隐的昵称就是名字,头像……嗯,是一张大海的照片。
并不是那种网红滤镜照片下的大海,而是夜色之中、波光粼粼的海平面,无风无月,于是凝成固有的模样,令人印象深刻,一眼难忘。
当着傅斯隐的面,他没有再点别的,只放下手机,没话找话道:“这头像挺好看的。”
“哦?”
傅斯隐却反问道:“你觉得它好看?”
“是啊。”
谢云氤看多了网红滤镜图,只觉得这张大海拍得与众不同、别有气质,他重新打开那张图片,好奇问道:“这是哪里拍的?是国外吗?近海拍不到这种吧?”
那照片一看就是在某处海面的中央,还是很深的那种。不然不会有这样多层次的颜色。平时人们在岸边所看见的,不过是大海最浅显的部分。
傅斯隐唇角弯了弯,“下次有机会,带你去看。”
“好啊。”
谢云氤随口应下,又觉得不太好意思,连忙补救似得加上一句,“要不这样,下次有机会,我先请你出去玩。”
傅斯隐帮他两次了,他还要让对方带他玩,也太单方面索取了。谢云氤从小到大受过的恩惠太多,谢爸爸谢妈妈一向教育互帮互助才是朋友,不能自己一味的享受别人给的好处。
所以,在面对那些不能给予回应的追求者时,他也是干脆什么也不接受的态度——因为在他的观念里,这样才比较好。
他想了想,最近还真的有个机会。
梁成衍和他提过一部电视剧的拍摄,不出意外,他接下来好多天都会去拍摄地。那边是个著名的名胜古迹。风景秀丽,好吃好玩的也很多。
谢云氤不由得提了一嘴。
以他对傅斯隐的了解来看,对方无疑是个大佬,不缺钱也不缺随之而来的服务。那么他想请这位新朋友吃好玩好娱乐好,就得花点心思。
这边这个名胜古迹目前不对外开放,剧组也是托了关系才能入内。谢云氤越想,越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招待。
他眼睛亮晶晶的,立刻找出相关资料,绘声绘色为傅斯隐介绍。
一边读着网络上查到的讯息,一边注意着对方的反应,期待傅斯隐的回答。
……除了这个还算有点意思,别的他都拿不出手。
傅斯隐耐心听完他的介绍,点点头道:“可以。”
“我接下来都有空。”
那就好。
谢云氤总算了却心头半件事,随口问道:“傅先生,你的东西拿了吗?”
“拿到了。”
傅斯隐随意说道:“只是袖扣掉了一只,不碍事。”
谢云氤瞧他手腕,却没见有空位,以为是换了一套衣服,哦了一声。
董晓很快提着大包小包来了。小助理艰难摸出钥匙,打开门,一进门一抬眼,就看到谢云氤与傅斯隐排排坐在长沙发上,同时看过来。
董晓:……额???
他的第一反应是:啥、啥情况?
第二反应是:诶等会儿?傅先生怎么会在云哥家里?
大清早的,难不成,是昨晚上就没走?
谢云氤瞧他一眼,就知道自家小助理脑子里在七拐八弯。他招招手,亲自把两屉小笼包放在傅斯隐那边,干咳一声,“傅先生,这是市里很有名的一家老店,你要不要尝尝看?”
“……另外我得说,我特别喜欢他家这份小笼包。因为口味不是本地那种,是森源老家那边的做法。”
傅斯隐与森源傅家同出一族,那就也算半个森源市人。所以谢云氤吩咐董晓的时候,特意安排他去买的这家。
提及森源市,傅斯隐黑眸中闪烁几分细碎流光。
谢云氤只顾着把小笼包取出来,摆放好,还闻了闻香喷喷的味道。然后忍痛大方让出整整一屉,口中说道:“真的很好吃,我小的时候,就最喜欢吃这个了。”
就是现在,他也隔些日子就要买一次,怎么都不腻。
“啊对了,”谢云氤忽然想起什么,笑着说道:“海音市也是这个口味吧?”
海音市距离森源市不远,文化氛围都很相似,饮食口味也多有一致。
只是不知为何,听了这番话,傅斯隐垂眸没有说话,唇角的弧度也凝固了。
热气腾腾,遮挡他幽暗眼眸。
良久,男人淡淡答道:“是这个口味。”
“不过,”他抬眸看向谢云氤,重新带上几分笑意,“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
谢云氤怔了下,忽然觉得……
傅斯隐说这话时,眼眸中别有一分不寻常的淡漠。
看似回忆,却又像是提起一件极久远的、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孩子不爱吃饭怎么办?打一顿就好了!
傅斯隐:……
第18章
可是,明明问的是他本人的经历,怎么会不相干呢?
谢云氤脑海中飘过这个念头,又飞快逝去,没再多想。
他随意说了声要喝水,起身走进厨房。
饮水机打开,纯净水流哗啦啦流淌。董晓趁机跟进来,悄声问道:“云哥,傅先生怎么在这里?”
“他……”
谢云氤把拉东西那一茬说了,又道:“傅先生帮了我两次忙……我想邀请他一起去清河保护区玩。”
清河保护区就是谢云氤接下来那个电视剧的取景地。
董晓挠挠头,“可以啊,剧组说能带两个人,除了我还有一个名额……不过傅先生会去吗?”
谢云氤道:“他已经答应了。”
二人在厨房里闲聊,客厅里,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的傅斯隐,终于收敛了始终的笑意。
虚浮的假象散去。一瞬间,谢家采光良好、温馨明亮的客厅竟像陷入黑暗洞窟,阴影丛生,阴郁而黑暗。
男人深晦双眸看向面前瓷盘,垂下的指尖轻轻摩挲了下,盘子里的精致可口的食物瞬间化为灰烬,消散无踪。
……像是从未存在过。
这很好。
他不需要那些多余的记忆。
“傅先生!”
谢云氤此时从厨房探脑袋问:“你喝水吗?也有茶和果汁。”
傅斯隐侧目看过去,眉宇间神色如常,答道:“水就可以。”
“好的。”
谢云氤把水杯放下,顺便扫了一眼,惊讶道:“傅先生,你吃得好快。”
而且,吃得还挺干净的——连他自己经常吃,都不免滴落点儿汤汁。傅先生的碗却整洁如新,简直像刚从橱柜里拿出来。
傅斯隐微笑:“确实不错。”
“……是吧。”
谢云氤听到这句话,登时把其它的抛之脑后,愉快开始分享,“东城区还有一家老字号,他们家的点心也是一绝,等以后我们也可以去吃……”
“对了,你再尝尝这个?”
他简直像个孩子,骤然找到同好,就忍不住分享自己喜欢的玩具。于是很快的,傅斯隐面前又多了一盘早点。
傅斯隐:“……”
偏偏谢云氤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漂亮面容近在咫尺,万分期待他给出新的点评。
男人陷入沉默。
董晓此时走过来,递给谢云氤手机,“云哥,梁哥的电话。”
谢云氤唔了一声,起身接电话。
他走开的第一时间,傅斯隐也站起来,站在客厅的窗边。
……动作竟然有点迅速。
几日未见,梁成衍先问谢云氤状况如何,然后告诉他一件事。
“弗兰克住院了?”
谢云氤惊讶问道:“他生了什么病?什么时候的事?”
“听他们公司的人说,是家族遗传病。”梁成衍道:“不算很严重,但需要静养。他上次和你提过的拍摄,大概率要黄了。”
弗兰克上次看到他手腕上的红痣,说想请他拍私照,谢云氤答应考虑,回来后找梁成衍去协商行程。
结果,还没协商出个结果,弗兰克就病倒了。
拍私照而已,成不成都毫无影响,这无所谓。谢云氤不太在意,只说了一句,“那帮我送束花过去……嗯,你办事我放心的。”
他挂掉电话,刚要转身,视野的角落里,忽然光斑一闪,有什么“刺”了他一下。
谢家这栋房子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在一楼,光线很好。
客厅外面是小花园。半人高的灌木充当分界,分隔开私人与公共空间。也就是说,外面和里面都能相互看到,没什么遮挡。
谢云氤本能抬眸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是错觉吗?
他眨了眨眼睛,回过头来,发现傅斯隐盘子又空了,他惊讶挑眉,后者忽然看过来,轻声说道:“我该走了。”